第二百四十三章 义军弃城
牟平城内的鱼寒在无聊地掰着手指头盘算此次能从完颜雍的手里弄到多少急需的物资，能够利用那些手艺精湛的金国工匠给自己兴建多少基础设施，顺便还在极其无耻地算计着朱熹准备给信守承诺历经艰辛从草原前来投奔的铁木真套上一副枷锁。而在千里之外的益都府，被这小混蛋给陷害了的山东义军却难以获得这份清闲，因为他们必须要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一场关乎存亡的鏖战当中。
残破的城墙之上，北五省绿林盟主柳芳芳喘着粗气，看着城外那几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金军营寨，耳听着身边弟兄不时发出的痛呼声，坚毅果决的脸上愁容更盛。说实话，她到现在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在沉寂了几个月就连义军将士们都开始产生能够在城内安家立业的错觉之后，金人才会发动进攻？三天之前，这少说也多得过万的金国大军又是如何避开遍布山野的义军眼线，突然出现在了城外？
没有人会针对这些问题给出合理的解释，围城的金军也不可能留出太多的时间让人去进行猜测。牢记着当初幼安先生离开时的嘱托，从接管城池的那一天开始就在竭尽所能地加强各种防御措施，准备着应对金人的大举反攻。可真到了预料中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柳芳芳才猛然发现所有的努力还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因为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还能率领弟兄们在此坚守多久。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是义军兄弟们怯敌畏战吗？不！绝不是的！面对着敌军疯狂的进攻，兄弟们没一个选择退缩，都会忘记了疼痛豁出性命去展开搏杀。三天残酷的战斗下来，不少弟兄手里的弓箭都被绷断了弦，战刀上都出现了数道缺口，无数的长矛棍棒更是早已不堪重负断成了数节，柳芳芳甚至不止一次地看到身边弟兄在最后关头选择了与登上城头的金兵同归于尽。
难道是因为城内的物资储备不够充分？可当初幼安先生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金人在城内囤积的硝石硫磺等引火之物以及少量铁器，据他所言仅是留在府库内的就足够数千义军兄弟使用好几个月，更何况自己入城之后还带着兄弟们又临时赶造了不少。虽说在战斗的时候武器破损严重，可只要金军的进攻出现了短暂停息，兄弟们就可以趁着空档换上全新的趁手兵器。
柳芳芳想不明白为何在士气高昂且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还会出现眼下这种危急的局面，如果辛弃疾或者大宋那些良臣猛将在的话或许会告诉她，义军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踞城而守本就是一种非常严重的错误。毕竟义军的组成实在是太过复杂，既有被金人逼得没了生路的普通民众，又有长年啸聚山野的绿林豪杰，他们既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又缺乏有效的组织，即便是人多势众却依然只能与敌进行着颇具江湖习气的单打独斗。
“娘子，你先抽空歇息一会吧！瞧眼前这情形，金军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发动大规模进攻，再说此处不还有为夫的帮你守着？”柳芳芳的运气比上官倩妤好，因为她的夫君是一个能够与之并肩作战的江湖豪杰。手提着血迹未干的战刀，从另一处城门赶过来同样疲惫不堪的华谷涵用他自己的方式表示着对妻子的关怀。
“依夫君之见，我们还能在此坚守多久？”冒然选择困守一地与敌人展开传统的攻防作战，此前毫无相关经验可循的柳芳芳也在心中产生了不少挫折感，也顾不上此举是否会对军心士气造成影响，因为她太需要与人一起分担自己的忧愁。
“难说！”没有优秀的指挥人才，他们就必须自己挑起这副重担。缺少相关的经验，他们就只能通过战斗中去积累。华谷涵现在也不知道敌人会不会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去获得这种机会，他能做的就只有表示出自己的决心。“不过娘子放心，只要为夫还有一口气在，就会陪着你跟城外那些个狗东西拼杀到底！”
“夫君高义，妻无以为报！”对于自己丈夫会做出这个决定，柳芳芳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但她心中更加清楚，就眼下这种情形而言即便是她们夫妻二人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很难对战局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除非她们能拥有传说中足以毁天灭地最少也能够一巴掌拍出个轰天雷效果的绝世武学。“只是连累了各家兄弟，为妻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莫不如……”
“娘子所言甚是，为夫这就去告诉众家兄弟，让他们趁着还有些力气之时在我等的掩护之下先行突围！”困守宜都城的华谷涵不知道金军已经在几乎同一时间开始了对义军所把守的数座城池展开反攻，却能从连续三天作战而没有发现任何援军前来的迹象中判断出个大概。如今城破人亡已是注定的结局，他们夫妻可以为了自己犯下的错误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却没有任何理由要求那些聚集起来的兄弟一同去承受这种后果。
“华老大，你这是说的啥话？你夫妻二人有情有义，难不成咱这些兄弟就是胆小怕事的窝囊废？别人咋想的俺不知道，但俺这牛头寨里的几十号弟兄可是跟金人结下了血海深仇的，当年既然举了旗就没想过还能躺在床上咽气！如今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会在乎早一天晚一天的？要俺说啊，要走那也是你们先走，俺带兄弟们断后！”柳芳芳夫妻之间的对话声虽然不大，但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却有不少都是绿林好汉，听力方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当即就有人提出了反对。
“任老五，你没事在那逞啥能？就你手底下那些个残兵败将的，能撑多久？还留下来断后呢，要俺看怕是到时候柳盟主和华老大他们还没出城，你小子就得被城外的狗东西给剁了！”被称作任老五的小头目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懒散的调侃之声，听那意思好像是完全不相信他能坚持到最后。
“屈老三，你这是啥意思？老子手下的是残兵败将，你身边那堆又是啥？莫不是看老子带着兄弟们砍了两三百金国狗东西有些疲倦，就眼红想仗着人多跟俺闹事？”
“你小子还就说对了，俺就仗着人多欺负你咋了？俺这身边好歹还有那么两百多兄弟，要留下来断后那也能比你小子多撑一会！要俺说啊，你还是跟着柳盟主他们一块走，也算是让俺还了去年带人在半道劫了你买卖所欠下的情分！”
“你想得倒美！老子就是要让你小子欠着，等下辈子有机会碰上了再连本带利一块给多讨要些回来！”
“你俩小蟊贼在那里瞎吵吵个甚？赶紧滚一边去，别碍着老子睡觉！不是你家庞大爷门缝里瞧人，就你俩那点能耐，还指望着争这露脸的差使留下来断后？也不先掂掂自个的斤两……”
随着宜都城已不可再守，全军即将开始撤退的消息迅速传播出去，越来越多的大小头目们汇聚到一起进行着面红耳赤的争吵，而他们想要的不过就是留下来成为注定要付出巨大伤亡甚至是全军覆灭的断后任务。
“柳盟主……”裴老道并非是修行之人，他只是喜欢穿上一件道袍跑到街边支个小摊糊弄人。但作为这支队伍中为数不多还能识几个字的成员，身边没几个兄弟的他还是不愿意为众人所忽视，只能选择偷偷地凑到有些头疼的柳芳芳夫妻身边，悄声提醒道：“前些日子幼安先生离开的时候不是给您留了个锦囊，言及若遇危险便可打开么？咋不在此时取出来给瞅瞅？”
“对啊！咱咋还把这事给忘了？”猛地一拍大腿，华谷涵这才想起还真就有那么一回事。当年就已经名震北地的燕赵奇侠，而且还去南边做了好几年的朝廷命官，这次回来更是轻而易举就带着几百号人帮个夺取了数座城池，想必这能耐比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都要大上不少。他留给众人还说明了用途的锦囊，说不定还真就能化解这个危局！
“柳盟主若见此信，当受身处险境为金军所困矣！某虽无力领军来援，却也有些许愚见待供参详……”鱼寒只想着糊弄义军给牟平城构筑起第一道防线，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在金军大举进犯之时该如何解救义军于危难之中。也幸亏当时率军执行这个损人利己任务的是辛弃疾，在早已料到肯定会出现如今这种局面的情况下，虽然他没办法亲赴前线进行作战指挥，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做好了一些事先的安排。同样是弃城而走，辛大侠却是根据义军不擅团队配合而精于山野作战的特点提出了有些另类的撤退方法。
“妙哉！若照幼安先生的安排行事，咱这些兄弟最少也得有八成可以逃出金人的围困！”辛弃疾不是法力无边的神灵，他制定出来的撤退方案虽然在最大程度上发挥出了义军特长，但也不可能做到在这个过程中不损一兵一卒。唯一能够让柳芳芳极其麾下大小义军头目感到兴奋的是，按照这种方法行事，会比采用那些个传统手段的成功几率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