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瑞公社戏 二

  任天翔始终在一旁看着,眼见那偷袭者挟着小师妹快步而去,东方未明却偏偏不敢动弹,他心中着急,拔腿便跟着那偷袭者追下去。

  圣神邪不禁奇道:“你追下去做甚么?救人不成?”

  任天翔闻言怒道:“自然是要救我师妹!你也不要这样冷眼旁观,快想办法把那人截住。若被他逃了,小师妹岂不危险!”

  圣神邪道:“这是‘时轮昊镜’的虚像啊!你要我说几次才会懂?这些事你只能看,帮不了的。”

  任天翔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救人心切,一时哪能念及这些。此时一经圣神邪提醒,心中登时凉了半截,废然一声长叹,终于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阵晃动,好像有一块看不见的石头投入了湖水中,凭空荡起了阵阵涟漪,四周的一切也随之模糊碎散起来。任天翔正奇怪间,整个人一阵恍惚,只觉得全身又湿又冷,睁开眼睛看时,才发觉自己竟然处身在大同城蔺府的大水池里,全身上下早已浸透,湿淋淋的像个落汤鸡似的。

  虽然是仲夏时分,但深夜里泡池水终究是冷的。任天翔噗哧噗哧连打了两个喷嚏,手忙脚乱地爬回了岸上。蔺紫烟早就捧了一块干净的面巾等在一旁,见状急忙递了过去。

  一众人将任天翔拥回了大厅坐下,此时圣神邪早已变回了人形。她一进门便问沈天香道:“你的‘时轮昊镜’只支持到剑谷两个门人在汉中遭人偷袭的地方。之后发生了甚么事?为何你会单独出现在大同?”

  沈天香迟疑了一会,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将秘密透露给这个幽族人知道。圣神邪见状冷笑道:“你不肯对我说,总该告知任天翔罢?这事事关他剑谷大师兄和师妹的性命,你可不能对他隐瞒。”

  任天翔也道:“沈姑娘,在下师兄妹的事,万望你能够告知!”

  沈天香轻叹口气,终于道:“此事原该让任师兄知道。”

  她娓娓而言,将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东方未明自方莲被人俘去之后,与沈天香细细参详了一番。都觉得此事背后似乎隐藏着两股势力。其中之一是要阻止他们封禁“十方雷坼”,企图夺取这把上古神兵;另一股该当便是这次出手俘去了方莲的人。虽然尚不清楚他们有何目的,但显然也是没有怀着甚么好意。

  东方未明和沈天香都知道大事为重的道理,既然对方言明了五日后榆林相聚,方莲的性命便暂时不会有危险。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在时限前将“十方雷坼”重新封禁,免得被邪道得去,祸害人间。

  两人商议已定,当下连夜出了汉中城。黄帝陵地处陕西中部,距离汉中足有九百里地,其实十分遥远。但二人全力赶路,胯下之马又是神骏非常,竟只是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已赶到。

  两人原本担心沿路会遭人袭击,但一路奔行,竟然没出丝毫意外。初时两人还唯恐敌人躲藏在暗处,等着二人不备时偷袭。但仔细察查之后却发现根本没人跟踪埋伏。两人心中不解,但怎么也想不出原因来。既然敌人未至,沈天香的意思便是及早进行换封之仪。早点将大事办妥,也免去了夜长梦多的麻烦。

  东方未明心中记挂着小师妹的安危,对这个提议自然没有意见。封禁的法术进行得十分顺利,“十方雷坼”的神光终于再次沉寂了下去。东方未明一等法术完成,当即便要赶往榆林。沈天香原本也想同去,但东方未明认为该当有人向师门报告这一路上发生的诸般事宜,便还是请沈天香先去两大宗门报讯,他自己则单身赴约,前去营救方莲。沈天香与东方未明分手以后,便既启程回墨门报讯。因为途径山西,她便想顺路到大同探探蔺紫烟和沈伯,却不想遇到了任天翔。掐指算来,距离与东方未明黄帝陵分手那时正好已是第三天了。

  她一路说完,任天翔终于松了口气。大师兄神通广大,有他去营救师妹,该当不会有问题才对。但转念一想,对手终究是以逸待劳,加上又有人质在手,万一东方未明一个失手,小师妹可就危险了。他也是关心则乱,越想越是心慌,终于决定还是去榆林走一趟,幸亏大同到榆林不算太远,快马加鞭的话,也就两三天的路程。

  沈天香当夜与蔺紫烟联床而睡,两个人抵足夜话,自然不用多说。殷天竣和西门烈亦各自回房休息去了。修莫斯向圣神邪讨教了一会奇门遁甲的学问,终于也告辞出门。任天翔等众人全都离开了,独自一人呆呆地看着门楣上的雕花发怔。

  “在想你小师妹的事?”圣神邪端着两杯酒来到身旁,随手递了一杯给他。

  任天翔道了声谢,接过酒杯道:“正好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不觉得我大师兄他们这次下山有些蹊跷么?”

  圣神邪一纵身坐到了任天翔身旁的八仙桌上,两只脚荡来荡去的,口中道:“既然你问了,那我便说罢。这事必然是内奸作怪。”

  “不谋而合。嘿,不然何以敌人能对我大师兄他们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任天翔默然半晌,转口又问道:“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个?”

  圣神邪看了他一眼,狡黠地笑道:“你心里也有谱了,怎么还要我说?”

  任天翔老实地道:“是真的没有。照理说知道黄帝陵下‘十方雷坼’这件事的惟有三个人而已,我大师兄,小师妹,还有沈姑娘,但他们三人无论哪个都不会有嫌疑呀。”

  圣神邪哼了声道:“那你好意思要我说?”

  任天翔笑道:“你见多识广,小小的迷题自然难不倒你。”

  圣神邪摇头道:“你啊,每次总是把麻烦事推给我。”

  说罢转身沾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任天翔凑过去一看,圣神邪写的却是个“沈”字,任天翔大惊道:“怎可能是她,你莫不是弄错了罢?”

  圣神邪茗了一口酒道:“其实她说到你大师兄请她独自回来报信时,我就猜是她了。你大师兄绝非蠢人,若不是他也觉得这个沈天香有问题,何以放着‘墨门高足’这样的强大助力不用,却偏偏要独闯龙潭呢?”

  她见任天翔仍然一脸不赞同的神色,便又道:“知道封禁‘十方雷坼’这件事的,除了你大师兄小师妹之外惟有这个沈姑娘而已。他们刚入陕西境内就遭截杀,显然是早就被人跟踪所致。而且你小师妹中途受伤,敌人应势利导地布下杀阵,这时刻沈天香又偏偏不在,嫌疑实在很大。只是不知道她为了甚么参与此事。这点倒很费思量。

  任天翔只是摇头:“我看她一身正气,绝不像是奸险狡诈之人。”

  圣神邪嘿嘿笑道:“那你看我一身邪气,又像不像良善之人?”

  任天翔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又感慨道:“以前我只是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该见到妖魔便提刀就砍。为了这个还和师父大吵了一场,最后终于被逐出师门。不过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果然是对的,幽界之民其实和凡人没甚么两样。”

  “那是自然。”圣神邪道:“幽界中人同样有七情六欲,也有好恶美丑之分。只是数千年前的天地大劫时败给了‘琉璃光境’,全族被逐出凡间,才会被那些毛神当作邪魔对待。世人阅读那些毛神的典籍,自然将其中的侮蔑言语当作了金科玉律,所谓积毁销骨,幽界也就成了现在修道人口耳相传的模样了。”

  任天翔听得悠然神往,不禁道:“不知道甚么时候,我也能去幽界看看。”

  圣神邪看着任天翔,半晌才道:“你怎么会在这时候提到幽界呢?小师妹的事你不去担心了?”

  任天翔被她提醒,猛地了打了个震,大喊道:“啊也!我又在胡思乱想了。小师妹的事可万万耽搁不得,咱们明日就动身出发。那个神秘人和大师兄的七日之约可没剩几天了。”

  圣神邪抿嘴一笑道:“你就是因为平日里做事吊儿郎当,所以才会思虑不周。明日咱们向蔺妹借两匹快马,直接赶赴榆林。至于沈天香那边,你可得应付好,现在甚么都不明白,别露出甚么破绽。”

  任天翔点头道:“这个我自理会得。”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时辰已经很晚了,圣神邪撤去“天魔幻生”的心法,潜入任天翔内识中自去歇息,任天翔也躺回榻上,不一会便入了梦乡。睡梦中,他一忽儿看到东方未明举着那把“心照”四处砍杀数也数不清的怪物,一忽儿又看到蔺紫烟骑在一匹飞马上狂奔。他刚想提醒她危险,转眼间又看到殷天竣和西门烈二人正在合力与“火磷虫”拼斗,猛地里一片火光,却看到小师妹方莲浑身浴血,站在烈焰熊熊的火场中对自己伸手呼救,他勉力探出身子想去将小师妹拉出来,却偏偏使不上丝毫力气。心头惶急之下,任天翔高声大叫起来。猛地一下惊醒,却见外面一片天光,早已日上三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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