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身世
两个人就是这样子，沉默着
终于，在太阳微微升起的时候，张暮歌看着初升的太阳，轻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向道宣讲述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是被放弃那个……”
张暮歌又喝了口酒，伸手掩了掩太阳的光芒
“我五岁时……我母亲把我带着离家出走……当时我在路上问：娘亲，我们要去哪儿啊？”
道宣并没有插话，默默的走到张暮歌身边坐了下来，静静地聆听着
“然后我母亲说：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当时真的特别高兴……因为从小到大……母亲和父亲……哪怕是府里的下人……都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当时我真的以为……母亲是因为发现了我这个样子，才想带我走……”
张暮歌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仿佛是在笑自己当时的天真
“然后当时，母亲带走了我以后，我们来到一个山谷……那里真的特别好……不仅仅有绿草如茵，鸟语花香……还有母亲每天温柔的笑……只不过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都会离我远远的在那看着我抹眼泪……”
张暮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掩饰住已经微微泛红的眼角
“但是每次我生辰的时候，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总不在……我十岁那年……也一模一样……当时我以为……她会像往年一样……第二天早晨就回来了……结果……她没有……她再也没有回来……”
张暮歌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道宣在一旁想张口安慰，却始终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我就不停的找呀找呀找……找到最后……母亲的失踪貌似是因为丞相府……我去了丞相府……那个我小时候……最讨厌最厌恶的地方……但是我发现它突然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张暮歌睁开那双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通红通红的了
“然后我就接着往后查……然后我就看到了张悠歌……我看到她的一刹那……我恍惚了一下……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半分未变……就连相貌……也只改变了两分……我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冲着我抹眼泪……”
张暮歌的声音此刻平淡的发慌，仿佛陈述的不是自己，只是一个漠不相关的陌生人……
“我原本一直搞不清楚……母亲是因为什么失踪的……我只知道……丞相府五年前一家三口出门去山上围猎为张悠歌庆生……却遭到一个隐世高手的袭击……也就是在那一天……母亲失踪了……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才认为母亲的失踪和他们有关……”
张暮歌又想往嘴巴里灌酒，可是却发现酒罐里的酒已经没了，就像她的心……已经空了……
“可是我一直弄不清楚是什么事儿……直到几天前云安找到我……等她跟我说出……张悠歌和我是双胞胎时……我就都懂了……”
张暮歌说到这里，低头浅笑了几声，手指下面的石头都有些变形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他们的偏心……我终于明白我的位置……有的时候……当别人在那里说着崇拜我的话时……当别人在那里歌颂我的强大时……我真的很想笑……”
张暮歌看着透过树叶照耀在地上的缕缕阳光，眼睛中流露出些许向往之情
“我笑的……不止止是他们……我也在笑我自己……你懂吗？”
道宣在一旁默默的点了点头，看着张暮歌这般样子，想要劝又不知道如何劝
“道宣……你知道吗……其实我第一次看到张悠歌时……她那双天真的眼睛……明显是被保护的很好……当时我看到……我真的很羡慕……曾何几时……我的眼睛像极了她……”
阳光照在张暮歌苍白的脸上，衬托出了几分宁静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信天命吗……因为天命注定……他要我死……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注定了要我死……半分生路都没有给我留……”
张暮歌说到这里，语气渐渐狠厉了起来
“那他要我死，我偏不！我偏要活的好好的给他看！哪怕他不给我生路！我也能自己闯出来一条生路！”
道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张暮歌，在他的印象里，这小丫头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懒懒的，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
“丫头……”道宣微微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绝望……他也依旧很美好……你难道就真的舍得……他陷入战乱之中吗……”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张暮歌先是愣了几秒，就很大声的笑了出来，不知道她是在笑什么，是在笑道宣的天真，还是在笑这世界的残酷
“道宣……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告诉我说……这个世界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绝望……那你可能错了……我没有想象……我只是在陈述一个现实……一个……于我而言残酷无比的现实……”
道宣定定的看着张暮歌，在那么一刹那，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张暮歌不信天命了……
“这个事情哪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你们出家人认为上天慈悲……可是在我看来……上天根本不公……他如果真的公平……又哪儿来那么多人成魔？都这个样子了……那还不如……让这个世界重新洗牌吧……”
张暮歌看着太阳，轻笑道，眼睛中只有绝情和淡然，没有半丝怜悯
“丫头……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头子我知道，你根本放不下这个世界，不是吗？”
道宣看着这个样子的张暮歌，微微叹了口气
“放不下？哈……放不下？”张暮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为何放不下？我受尽天下不公……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丫头……你要明白，这人呐！还是不要看的太透了才好……这星盘……除了你……我真的已经不知道给谁了……我就放到这儿了……你……好自为之……”
道宣已经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把星盘放在地上，自己默默朝着山下走去
张暮歌看着道宣的背影渐行渐远，又看了眼手旁的星盘，微微叹了口气
太阳此刻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星盘上面金色的梵文闪闪发光
人因不惜而散，
茶因不饮而凉，
尝过人间百苦，
方知人间冷暖……
丫头……我帮不了你那么多……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来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