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红尾蝎

  我拍了拍容倾冰寒的脸颊,毫无反应,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总算没死。正准备掐她人中时,寅哲托着她的小腿儿惊讶地“呃”了一声。

  “没见过女人的腿啊?”我瞪了寅哲一眼。

  “艾木希,这伤口是不是虫子咬的?”寅哲托起容倾的小腿,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一颗绿豆大小的伤口,伤口正中间有个白色小点,周围一圈红肿。

  我下意识地往那小白点上一戳,想看看是脓包还是虫卵时,那个小白点突然绽开了,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地往外拱着。

  “列祖列宗、列祖列宗……”刚才还是有气无力的老人突然敏捷地爬过来,跪在容倾身前,不住地磕着头,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

  “婆婆,你干什么?快起来!”寅哲一把扶起额头磕出血的老人,老人却目光失神,怔怔地望着容倾小腿处的伤口。

  我取下头上的发簪,用尖端对着那愈见扩大的伤口一戳,一只细长身形,指甲壳大小的蝎子从绽开的白点中爬了出来,高高翘起的尾巴上染着一点似血猩红。

  我们正讶异而不知所措时,栅栏外传来一阵细碎的铃音,一个身着古旧道袍的青年男子出现了,随着他手腕的轻晃,幼小的红尾蝎跟着铃音迅速向他爬去,兀自钻进他手中鸡蛋大小的木匣子中。

  虽然寅哲怕容倾的伤口感染,坚持要送她去市里的医院治疗,但我还是将昏迷中的容倾交给了那身着道袍的古怪年轻人。毕竟从璞徽到最近的市,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不过,因为这个看起来装神弄鬼的道袍年轻人的到来,先前还惊慌失措的老人似乎也安心下来了,招呼寅哲搬来小矮桌放在院子中,沏上两壶用炒制醇香的大米所泡的茶。我警惕地嗅了嗅,然后吧唧了一大口。

  寅哲扒着门缝往里瞅着,十分不信任那突然出现,又轻易捉住红尾蝎幼虫的男人。

  “婆婆,里面的小道士是你叫来的吧?”我指指古井上的铜铃,上面雕刻着的怪异花纹和那年轻人摇铃上的花纹一致。

  “他是古方医生,我们这镇上,年轻人都走完了,有子女的老人也早就被接出山住去了,就剩下几个无儿无女,又没个老伴儿的孤寡老人,腿脚不便,山路也难走,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一敲这铃铛啊,古方医生就会来镇里给我们看病,他是个热心肠的年轻人啊。”老婆婆微眯着眼睛,嘴角浮现出满意的笑。

  我却疑惑地皱紧眉:是个赤脚大夫?怎么打扮得跟个捉鬼小道士似的。

  “这古方医生住在山里吗?我看他来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出诊金很贵吧?”我不知道这句话里有哪个字眼挑动了老人的神经,她突然尴尬地放下茶碗,轻声回答:“我们这些个等死的老头老太婆,哪还有什么钱财缴费啊,古方医生从来不收钱。”

  “哦,那最好,我们三个这次走的匆忙,也没带钱,心想出诊费贵的话,能不能打个借条呢。”我假意嗤嗤笑着,眼角瞟了眼房间,也不知道容倾怎么样了,那红尾蝎是打哪儿来的?之前在车里也似乎见到了一两只。

  “老婆婆,这山里还住着几户人啊?”我话音刚落,老人就身如抖筛地颤了起来,正疑惑时大门“咔嚓”一声打开了,那古怪的道袍医生走了出来。

  “里面的小姑娘已经没事了,伤口经过处理后也包扎好了,正挂着水,需要好好消炎,以免感染。米婆,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有外人入村,记得别让他们靠近有水的地方。”

  “是是是……”被叫作米婆的老人小鸡啄米似的连续点着头。

  寅哲友好的道了声谢,就侧身挤进房间中查看容倾的身体状况了。

  我见那医生洗了洗手就径直外栅栏外走去,于是长腿一迈,挡在了他面前,轻抬下巴问:“你打哪儿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你作为一个外地人,没见过我是自然的。”古方推开栅栏门扉往外走去,我匆匆追出去伸手挡在了他面前,笑着说:“我叫艾木希,来这镇上找人的,听米婆说镇里只有些孤寡老人了,想必你不住在镇里吧。”

  “我住在山上的土地庙里。”古方淡淡地答了句。

  “那正好,我要上山缺个向导,这荒芜的地方到处都是红尾蝎,没准儿一不小心就被蛰到了,你负责保驾护航吧。”我大喇喇的下令着,丝毫没在乎他渐渐皱成坨的眉毛。

  “我没那闲工夫。”古方直言拒绝,一把挥开我的手,警戒道:“凡是有水的地方,你们尽量不要靠近也就没事,这种特殊的红尾蝎只生长在水域附近。”

  也对,之前所看见的红尾蝎,也似乎是在车子陷入藕田的淤泥中时才出现的。

  “你不问问我们上山要找谁?”我看古方迫不及待地拔腿离去,于是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古方愣了一下,停下了步伐。

  我继续追问说:“薛筱曼,听过吗?听说她父母搬回了璞徽古镇,我们就是为了找她而来的。”

  “她早就死了。”古方冷冷淡淡的回道。

  “那可不一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基本可以确定这小子一定认识薛筱曼一家。

  “随便你,出村头,右转小径上山,路过一片松林,巨石后就是薛家祖宅,因为闹鬼厉害,进入的路已经被村民截断了。”古方摇摇手上的铃铛,头也不回地往村外走去。

  我小跑着追上去,“闹鬼厉害?怎么个厉害法?谁的鬼?”

  “吃人的鬼。别说我没提醒你,薛家祖宅的路已经被截断,你们不可能再找到了。”古方摇着铃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冷漠地盯着我说:“别再跟着我,离我远一些,你身上阴气太重!”

  “ok~请走~”我挥挥手,轻笑着返回了米婆的小院。寅哲正靠在大门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怎么?容倾伤口恶化了吗?”我问道。

  “没有,她睡得很香,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听见了,看来村里的人不是不知道薛家,而是刻意避开谈论薛家吧。”

  “嗯,说薛家祖宅闹鬼,还是吃人的鬼。真是搞笑,能够食人的恶鬼岂是处处可见的,传出去还以为我这艾大当家的渎职呢。”我揉了揉冰凉的鼻子,不以为然。

  “是真的,吃人的恶鬼,恶鬼啊……”米婆突然神叨叨地站在了寅哲身后,浑浊黯然的眼球,直勾勾地望着我。

  容倾一直处于昏睡中,寅哲拜托米婆照顾她以后,写下留言条放在容倾的枕边,我俩就匆匆上山了。

  在上山前,我们断断续续地从米婆口中得知到一些往事。短短三年时间,这个古朴的小镇竟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的热闹繁华一落千丈,变得萧条荒凉,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薛筱曼父母将女儿尸骨运回来的那天开始。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灵堂,更显凄楚和冷清,整个镇子的人都几乎赶过来,参加这落叶归根的悲戚丧宴。

  然而遗体下葬后,接二连三的怪事开始出现,整个村里的人开始无缘由的失踪,莫名其妙地消失,村头的溪流一天天开始干涸,渐渐变成猩红色,透着一股恶臭。

  家畜家禽相继死去,孩童一到夜晚就痛哭不止,村民开始人心惶惶,整个璞徽古镇也笼罩在一片不安恐惧中。

  直到镇里开会商量对策,薛家却一直没到人到达大会现场,村干部派人去薛家祖宅查看,这才发现夫妻二人被什么东西啃噬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据说当时见到那血腥现场的两位村民都先后吓得失心疯。

  不久后,市里来了专案小组调查,将村民们一个个的单独问话,然后并没有什么进展,一个月后专案小组撤出了大山。

  但噩梦并没有结束,依旧在无休止蔓延。夜夜啼哭不止的孩童,连续消失的成人,镇里开始传出有吃人的恶鬼在报复璞徽的谣言,终日恐惧的村民再也受不了了,先后背井离乡走了出去,永远离开了自己的故乡。

  通往薛家祖宅的路,被作为不祥之地,被大家倾力捣毁,变成村民们缄口不言的伤痛和恐惧。

  我和寅哲虽然不算是无神论者,但我俩因为工作的关系,对鬼神之说也并无太多畏惧。

  简单地收拾好行囊后,我们就拄着登山杖一步步向着古方之前所描述的地方走去,路过一片松林后,果然发现一块如同两层楼高的巨石,薛家祖宅就在巨石的另一端。

  我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巨石,刚站上去抹了一把热汗,再一眼望过去的时候,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都寒了半截儿。

  “泥石流、滑坡加地震吗?”寅哲望着前面的路,长吁一口气。

  我的眼前一片狼藉,整条通往薛家祖宅的路不但被人为挖空,而且还被炸得西零八碎,只能遥遥望见山坳里有一抹青色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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