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分歧

  缺根筋的容倾一路神神叨叨,一会儿说山里阴气重,一会儿说自己崴了脚,见前后没人搭理,干脆放开嗓门在山腰里吼起歌来。

  寅哲甩着两根木棍在前面开路。我一直垫后,耳朵里嗡嗡直响,有种不安的情绪,一下车就莫名地笼罩着我。

  我们连滑带跳地走了一截蜿蜒陡峭的下山路后,眼前出现一条干涸的小溪:狭窄的河床铺满棕红色的沙砾,鹌鹑蛋大小的鹅卵石,圆滑冰凉,周身浸透着红。

  我们踩着河水干涸的痕迹横跨小溪,容倾一边走一边捡拾鹅卵石,兴趣盎然地揣在衣兜里,口无遮拦地说:“真离谱,这小石头和沙,红得像是被血浸过似的。”

  寅哲疑惑地看了眼长长的河堤,下意识地捧起一把沙放鼻尖嗅了两下,嘟囔着说:“不会吧,没什么血腥味啊。”

  “她随口胡说八道你也信?脑子让猪拱了吧。”我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瓮声瓮气地解释说,“可能是某种矿物质呗,谁知道这山沟沟里还有什么奇珍异景。”

  我对着容倾的侧脸冷哼一声,暗嘲了一句:“想象力丰富的小笨妞。”

  “艾木希!你说什么呢?你可别倚老卖老!”容倾气呼呼地瞪着我。寅哲赶紧拦在我俩之间,一张死人脸使劲冲我挤眉弄眼,希望息事宁人。

  “多大点事啊,就气成这样。”我摇摇头懒得搭理,高举着手机搜寻导航信号,自顾自地在前面带路。

  徒步两个小时以后,总算找到隐藏于山坳中的璞徽古镇。

  本来以为璞徽古镇会有个霸气恢弘的石碑、石匾之类的,但显然是我们想多了。村口只有一口古井,井边上竖着一棵风烛残年的老树,上面挂着一张褪色发白的红纸,残破晕染的毛笔字迹,依稀可以辨认出璞徽这两个繁复的字。

  容倾长吁一口气,叹道:“老天爷,这不会是个荒村吧?下山容易上山难,我们就这么无功而返了吗?我可爬不动回去的山路了。”

  “让你爹来直升机吊你走啊。”我没好气地顶了这小妞一句,看她瞪圆眼睛,一副气鼓鼓的表情,于是心满意足的轻笑着离去。

  寅哲拍拍容倾的肩膀,冲我的背影喊道:“艾木希,如果真的是荒村,那咱们也就只能在村里露营一晚了,一来一回耗时太长,夜晚山路也比较危险。”

  “废话。”我懒得回头,勒了勒背上的背包,破旧的人字拖踩着干枯的树叶向镇里走去。

  绕过村头两间黄泥糊成的房子后,就看见一座带土坝子的房屋,上面还飘着袅袅炊烟,原来不是荒村。

  “你好,有人吗?”寅哲敲了敲门,轻轻推开半人高的栅栏,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我和容倾大眼瞪小眼的在门外静候着,寅哲进屋不一会儿,屋内就传出锅碗瓢盆一阵叮咚乱响,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寅哲扶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走出来。

  “借宿啊姑娘们?”老人微眯着眼睛,专注地看着我和容倾。

  “是的奶奶,麻烦您了。”容倾甜甜一笑就挤进栅栏内,扶着那老人的另一只胳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我比较尴尬地轻咳一声,勉强挤出一抹和善的笑,跟着他俩走进屋内。

  屋内非常简单,只有一间方正的木桌,四条长凳,屋子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黑白遗像,已然是这老人逝去的老伴儿。

  黑得发亮的简易木方桌上,摆放着简单的玉米饭和炒青菜,我和容倾饿得不行,在得到老人的示意后,直接一屁股坐下狼吞虎咽着就吃上了。

  寅哲从背包中拿出火腿肠,切成薄片后去灶台上炒了下,摆放在招待我们饭吃的老人面前,一口一个奶奶,叫得老人笑眯眯,而我却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由想起待在山庄中的臭老头,不知道他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同这位老人一样寂寞。

  吃过饭以后,我们将行李寄放在老人家里,然后去镇上转了转。青壮年和孩子们都出山了,只留下一些孤寡老人还守在这个古老的小镇里,很多房屋也已经坍塌,我们一路打探薛筱曼父母的消息,却没人认识这对夫妻,难道这里不是薛筱曼的故乡?

  夜色渐晚,我们三人商量一番后,准备回到之前寄放行李的婆婆家里,先厚脸皮的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再入山打探消息,据说山里还有不少房屋。

  璞徽古镇依循古老的传统,男人不在的情况下,外来男人绝对不能借宿在家中,所以寅哲沐浴着皎洁的月光,睡在庭院的古井旁。

  容倾睡在一张狭窄短小的单人床上,身体较长的我只能和婆婆挤在一张老木床上,害得我翻身踢腿间,都生怕将旁边的婆婆弄到骨折。

  慎人的是,这老婆婆睡意极浅,我微微一翻身,她就直勾勾地盯着我,月色下那张惨白枯瘦的脸,让我不由僵直了身体,毛骨悚然。然而夜深以后,这老人彻底熟睡,那浅浅的呼吸,在耳畔时有时无,吓得我几次都想伸手去探探她的鼻息……

  我在陌生的地方,很难入睡,尤其是身旁还躺着个诡异的老太婆。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轻轻推开老旧的木门,看见寅哲赤/裸着上半身正在古井旁打水洗脸,海底的那场爆炸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三个月前难以逆转的悲剧,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早,艾木希。这水可真凉,你要来两口不?”

  “有病。”我白了寅哲一眼,冰凉的双手搓了搓自己干燥的面颊,轻轻呵出的气都成了雾状,山里的秋凉得渗人。

  我转身去了屋后的菜地,准备找点东西充饥,这时寅哲也跟了过来,湿嗒嗒的头发,透着一股寒气。

  “今天去山上找找,这镇里的老人已经几十年没上过山了,如果对薛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那他们基本是住在山上了。”寅哲摘下几片滴着露珠的菜叶,抖了抖就塞进嘴里。

  我皱眉看着寅哲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死鬼放进山里怎么跟头老黄牛似的,什么都吃。

  “镇里都是大户人家,留下的老人也只有十余位了,又尽都体弱多病,大门不迈,想找他们打探消息还真是有些困难。”我揉揉眉骨的地方,这个镇总是透着一股邪气,不知是不是人脉衰落的原因。

  “啊!!!”突然的一声尖叫,刺得我和寅哲一个激灵!

  “是容倾的声音!”我们拔腿就往院里跑去,却看见古井旁一滩水渍,木桶打翻在地,站在门槛处的老婆婆惊愕地指着古井,吓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她掉井里了吗?”我和寅哲一个箭步冲过去,探着身子往井里望去,下来一片幽深,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晰。寅哲往井底吼了几声,除了飘荡悠长的回音,毫无回应。

  “列祖列宗、列祖列宗……”老婆婆颤巍巍的小碎步跑到古井旁,担心地滑的寅哲一把扶住了她。

  “列祖列宗……”那婆婆碎碎念着扯了扯古井上悬挂着的一颗铜铃,顿时清脆的铃音响彻整个空寂的小镇。

  “婆婆,那丫头是不是掉进去了?”我看那老人神色异常,嘟嘟囔囔着一时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寅哲眼尖地发现窗棂上有一圈草绳,于是将一头绑在打水的木桩上,余线递给我,再拽着另一头准备往井底滑去。

  “你小心。”我拍拍寅哲的肩膀,握紧了绳子。

  “放心,有你这力大如牛的女人在上面拽着,我安全的很。”寅哲笑嘻嘻地往下滑着,我突然一松绳子,听到他惊吓的声音,顿时又拽紧绳子,“别耍嘴皮子,加快速度,就算你不怕贞子,让容倾淹死在下面也不好跟她当局长的老爸交差。”

  “是,boss~”寅哲答了一声,便加快了下滑的速度。

  这古井仿佛是个无底洞,我瞄了一眼打水的那根细绳子,长度也就十来米的样子,但拴着寅哲滑下去的绳子,已经放了近乎三十米左右了,却依旧不见动静,难不成寅哲这小子也出事了。

  “寅哲!!”我冲着井底嚎了两嗓子,焦急之下,正准备自己跳进去看看时,拽在手里的绳头却突然传来一股灼热,这是我和寅哲约好的信号,表示他已经找到了容倾。

  我暂压下心里的疑虑,甩开膀子,赶紧使劲拉绳子。如寅哲所言,我的力气异于常人,所以拉着两个人也不算费力,只是不时回头望了望瘫坐在井旁的老人,她嘴里依旧在碎碎念着列祖列宗,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盯着栅栏外的村头,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寅哲背着容倾爬上来的时候,我还特地看了眼他身后的井,望着黑乎乎的一片,漫不经心地问:“就你们两个啊?”

  “不然呢?”寅哲白了我一眼,将背上的容倾放了下来,这丫头浑身湿透,已经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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