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饲主
我认识这双蛇头的怪物，它是来自忘川河中的溺貅亡蛇。
溺貅亡蛇猩红的信子，舔了一下我耳垂上被针扎出的血珠，随即一口含住了我出血的耳垂，而它另一端的一颗蛇头，却向上一弹，含住了郡珉的耳垂。
整条墨绿色的蛇身，在空中45°角笔直地耷拉着，像是一根诡异的导管，连接着我和郡珉。
我在爷爷的众多藏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这是“制鬼炼巳”的方法，有人要将郡珉，炼成可以走阴阳路的“亡魂武器”！
我的脊背一阵发寒，这样一来，那我就是罪魁祸首的饲主。
想要引我的血出来炼亡魂武器，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我的耳垂阵阵酥麻，如电流一般通遍全身，神经末梢的疼痛，让原本融入血液中的**开始失效，我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体力也在一点点恢复。
“无知的家伙，‘制鬼炼巳’需要引渡的是纯粹的神族血。艾家虽然算是神族后裔，但我艾木希，却是个无良的例外！”我苦笑一声，挣扎着动了动手腕，稍一用力，就可以震碎木桶了，但显然现在并不是时机，就算震碎了桶，身体被悬挂得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残了。
幸运的是将我手腕反绑在身后的不过是一条普通绳子，尾戒上银光一闪，弹出寸长的锋刃，轻轻一划就割开了绳子。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将脖子微微侧着，透过缝隙看到手腕上的灵感定位仪上闪烁不已的六芒星——寅哲的身影越来越近，最多十分钟，他就可以找到这里了。
墨绿色的溺貅亡蛇渐渐变成猩红色，我的血让这蛇不堪重负，再多吸一点儿，它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不是什么欺神骗鬼的野方子，都可以用在我艾木希身上。”我冷冷一笑，安静地等待着。这蛇一死，传输也就终止了，只是不知道郡珉，他会变得怎样？
我抬头往上望了一眼，郡珉依旧紧闭双目，苍白的脸色仿若冰霜，神情波澜不惊。
“若失败了就是失败了，郡珉不会变成亡魂武器，本来就是亡魂的身体也不会像溺貅亡蛇一般再死一次，会无害的吧？”我心里一阵忐忑，但还是乐观的想着我也可以刚好将郡珉收入碧水葫芦中，连同朱允儿一并交与入境处的三大鬼头。
“砰”的一声，鲜血飞溅我一脸。如意料中的一般，溺貅亡蛇整个爆炸成肉泥，从半空中散落一地，含住我耳垂的蛇头也松软无力地掉落了下去。
我抬头，看见郡珉，他左耳上的蛇头竟然没有掉，猩红的信子直接刺穿了他的耳垂，整个蛇头如同吊坠一般牢固地悬挂着。
“还从未见有人用溺貅亡蛇的蛇头做耳环的，真是见鬼了！这蛇头居然与郡珉合二为一。”我不自觉地皱紧了眉，隐隐觉得情况不妙，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用力弄破禁锢住身体的木桶，但显然我高估自己了，这破木桶并非一震就破的普通木桶，饶是我天生神力，竟然也撞不破分毫。
房中的温度开始直线下降，灰黑色的水雾从郡珉的身上散发出来。
“是戾气！”我惊呼出声。但眨眼间，如雾瘴般的戾气就开始在房中蔓延，我尽量抬眼望着郡珉，他苍白的脸色开始恢复生气，冰封般的表情渐渐融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笑，紧闭的双目忽然睁开！一双血色瞳孔在雾瘴中透着慑人寒光！
异变！我的血，让本该是亡魂的郡珉发生了异变，他的灵体正在分裂，三魂七魄开始瓦解，再这样下去，他会遁为超脱三界的妖魔之体！
“郡珉，你醒醒！你清醒过来！”我用力撞着木桶。郡珉的异变，绝对是我的无心之失，虽然他是前度，但我也不想一直克他。
“完了，我无意间闯出滔天大祸了！该死的朱盛，看老子抓到你不把你给活剥了，我特么的就不姓艾！”我一阵慌神的嘀咕。但禁锢着我的木桶却好像贴了某种符咒，我如何用力都依旧被禁锢地牢牢实实。
突然，桶身一晃，我被郡珉魂飞魄散的强劲气压冲得飞了出去，木桶在半空中碎裂，我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在一阵气流中飘飘散散地往地上摔去！
“艾木希！”灰色雾瘴中，有个浑身燃着火焰的身影飞扑过来，将我一把拽回怀里。这时房间中的吊顶开始坍塌，能见度极低的灰黑色雾瘴中，冲进来了一伙人，机枪扫射的声音此起彼伏，在空旷的房间中震耳欲聋地回荡着。
“寅哲，放我下来！”我从寅哲怀中挣扎出来，这家伙浑身烫得跟个烤熟的地瓜似的，抱着我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给烤焦。
“艾木希，你没事吧？这是谁的血？”寅哲拉着我躲在一堵木桶堆积的墙板之后，胡乱地摸着我被溅了一身的血液。
“别摸了，我的血！我没事。你就不能控制下你的火焰吗？退退退，别靠我这么近！”我嫌弃瞟了寅哲一眼，视线停留在混乱一片的雾瘴中，隐约能看见郡珉那修长的黑色身影，在其中悠闲穿梭，子弹于他无用，所有冲进来的人都随即倒下，除了依旧飘荡在空中的惨叫，看不出发生了什么，雾瘴太浓！
寅哲并没有注意到异变中的郡珉，只是对自己身上的火焰耿耿于怀，不停解释着：“艾木希，你看，我怎么用元力都压制不住这一身的火焰，我一动怒它们就燃起来了。我自己倒是觉得还挺暖和的，你真的觉得很烫啊？”
“嘘！”我用手示意寅哲静音，看了眼他背在身后的消魂鬼斧，手指微动，掌心洒下一片幽蓝色碎光，消魂鬼斧停止了躁动，寅哲身上熊熊腾烧的火焰也瞬间消散了去。
我再回头看向大厅时，浑浊一片的雾瘴开始消散，视线渐渐开阔清晰，地面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一地的尸体。
“噢天！刚才发生了什么？”寅哲惊讶地走了出去，翻了翻地上尸体，这不同于之前毫无生命的人蛹，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只在刚才，从活人变成了死人。
我蹲在地上，抬起一个人，解开他的装备和头盔，不过是个二十七八的男人罢了，脸色一片铁青，眼窝凹陷，嘴唇惊恐地张开得极大。
我的手尖顺着他的天灵盖一路下滑至腹部，这男人的魂魄已经消散殆尽了，按理说勾魂使者还未到达，他的魂魄不该这么快从阳间殒灭。
我换过另一个男人试探，魂魄一样消散了，这一地数十个人，竟然没有一缕魂魄残留。
寅哲抬着头，怔怔地看着一个如烙铁般发着兹兹红光的吊铐，上面还隐隐飘着高温度的蒸汽，现场竟然有火之术高于自己的人？
“刚才那里吊着的，是谁？”寅哲指着上空的吊铐问道。
“郡珉。”我如实回答。
没想到郡珉这么快就消失了身影，他去了哪里？他的身体真的是发生异变了吗？我皱眉，隐隐中觉得自己遗落了某些很重要的信息。
“抓住他们！”一声怒喝，数十黑衣人从门口涌入，这是刚才那些打不死的人蛹，人蛹身后站着气急败坏的朱盛。
他凶光毕露的神情，心痛地扫视一遍狼狈不堪的房间后，咬牙切齿得恨不得立马撕碎我和寅哲！
天知道，这次我俩真的是无辜！
“逃！快！”寅哲抓着我的手踩着尸体一路狂奔，在一排大铁桶后发现一扇上锁的小门，寅哲一斧头劈开锁头后，门依然打不开！
“逃什么？我要去劈了朱盛！”我拔出腰间的魔纹神杖，狠狠一挥，甩出一条寒光银鞭，上面巨毒的绿毛倒刺兴奋得一伸一缩，迫不及待的想要进食新鲜血肉。
寅哲后退三步，再猛地一冲，用肩膀撞开了那扇小门，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就钻了进去。
里面是个狭长黑暗的甬道，透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含氧量极低，越是深入，呼吸就越急促。
“放开，我要去找朱盛，你知不知道他对郡珉干了什么？他想要把郡珉炼成走阴阳路的亡魂武器，他想利用郡珉，利用我，我特么的要撕碎他！”我靠着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大口地呼吸着，情绪一激动，脑子一阵眩晕，有点儿供氧不足。
寅哲停下步伐，转过身，闷声问道：“你在乎的，是他利用了你，还是利用了你的郡珉？”
“费什么屁话？你哪根筋儿断了？”我白了寅哲一眼，这家伙的口气怎么跟个吃醋的小媳妇儿似的。
寅哲拉着我的手，轻声说：“先从这里出去再从长计议吧，那人根本不是朱盛，我们轻敌了。”
“不是朱盛？”我一愣，想起照片上的人，同一时间，两个朱盛，一个出现在铂金会所的婚礼现场，一个出现在高级酒店门前，确实不可能是同一人，也就是说其中一人必定是假朱盛。
寅哲拉着我匆匆在甬道里摸索着前行，一边解释说：“你将我推进空间之门后，我跌落在一片墓地里，是新迁的族墓群。主墓是民国初期一个叫朱达旭的男人，这人和朱盛，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但精通玄黄之术，估计是作孽天收，寿辰日猝死于寿宴上。我们遇到的‘朱盛’很可能是朱达旭。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邪术，竟然死而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