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尸库
“死而复生？这不可能。看来这个朱达旭应该是从地狱中逃了出来，我说他身上怎么有股腐烂的糜晦之气。”我咬了咬嘴唇，觉得单凭一己之力从地狱逃出来，还是太离谱了。地狱岂是亡魂轻而易举就可以逃出来的，看来这个朱达旭也不容小觑，难怪他能认识艾老头。
“嘘。”寅哲突然停下步伐，拉着我躲在一侧，轻声说，“出口有人把守。”
“废话，这是他们家的地盘，看我们没头没脑地撞进来，自然知道应该去哪个出口守株待兔了。还愣着干嘛，杀出去啊！”我踹了寅哲一脚，正准备动手拼个鱼死网破时，一股怪异的棕色烟雾从出口涌了进来。
“不好，是尸油蒸汽！”我赶紧掩住口鼻，躲在寅哲身后。尸油对艾家人简直是致命的毒药，它的蒸汽更是让必须呼吸的艾家活人难以躲避，我尽量屏住呼吸，但手脚还是开始发麻。
“艾木希，艾木希！”寅哲看我瘫软地滑坐在地上，拍拍我的脸，见我意识开始游离，迅速打横抱起我，冲冲撞撞地原路返回。
这时，朱允儿出现在甬道另一端，一把七星刀在金属墙面上滑动着，划出咯吱刺耳的鸣叫，震得我脑袋发麻。
“艾木希，你顶住，我很快解决她。”寅哲将我轻轻放在地上，一把抽出背后的消魂鬼斧，一声咆哮，冲着朱允儿飞扑过去——斧刃和刀刃彼此撞击出金属铿锵之声，在狭长的甬道里不断回荡，音波一圈一圈冲击着我的耳膜。这两个混蛋，忘记我是这里唯一的活人了吗？
有温热的血液顺着我的耳腔往外流出，我的意识已经游离在晕眩边缘处，突然我背后的墙体微微一颤，猛的一空，我惊叫一声：“寅哲！”便失重地倒了下去。
寅哲一见我滑进去了，在墙体关闭的一瞬间也飞扑着钻了进来，墙体霎时关闭，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一个黄毛的纹身小子迅速跑上前去，在墙面贴上一张朱砂黄符。
我从滑道摔下来后，发现这里冰寒刺骨，是一个巨大的冰库。
“艾木希，你没事吧？你耳朵在流血……呃，血结冰了。”寅哲正准备替我擦拭，却发现耳腔涌出的血液迅速结冰。
这里的温度绝对在零下，寅哲对这温度毫无压力，舒服的很，只是我被冻得突然打了个喷嚏。寅哲脱下衣服全部包在我的身上，手心运用自如地燃起一簇幽蓝色小火苗，替我暖着身子。
黄毛的刺青小子看我俩磨蹭了半天，不耐烦地说：“两位，这边请。”
我示意寅哲搀扶着我，警惕地跟在那黄毛小子身后往这个小房间的出口走去，那小子脸侧的纹身是击乐堂的标志——一枚青黑色大鼓。
我们走出小房间，进入一个会客厅一样的明亮大房中，温度较之前冷得更丧心病狂，就连脚下的地面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房间正中站着一个身披大棉袄的男人，从背影看就是个圆滚滚的大胖子，那男人转身，一脸阴沉之气吓得我和寅哲异口同声道：“朱盛？”
没错，这个男人正是朱盛，不同于之前的“朱盛”，这个朱盛一声血腥戾气，眼神诡谲阴鸷，稳重的一派大哥风范，嘴角的习惯性冷笑，又透着心狠手辣的劲儿。
“你是真的朱盛，那外面是朱达旭？”寅哲抢先问道。
“那是我的太爷爷。”朱盛冷静地回道。
这两人的声音都极其相似，像我和寅哲这种不熟悉朱盛的人，很容易就会将他们两人弄混淆了。
我四下打望一眼这里的环境，非常空旷、巨大，四周全是钢板，密封性极强，寒气呈雾状在房中弥漫开来。我不禁沉声问道：“这里是哪儿？”
“尸库。”朱盛惨淡一笑，解开棉袍，左手至手肘以下被齐刷刷斩断，血肉模糊的横切面已经被冰冻得光滑如镜。
如朱盛所言，这里是尸库。
尸库里冻着数十具老人尸体，如蚕蛹一般高高悬挂在天花板下，晶莹剔透的冰棺中，眉眼清晰可见。
我细细查看着，这些竟然都是失踪的亡魂躯体。
寅哲掏出怀里的失踪名单，扒在冰棺上细细对比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怔怔问道：“竟然有这么多尸体消失？但最近的伊垣城里却没有家属报案说尸体被盗，我想除了我们，不会有人知道本该下葬的死去长者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严寒的冰库中。”
“这就是他利用我的原因。”朱盛冷哼一声，看向冰棺的眼神透着无尽怨念，“所有尸体都是在稳妥下葬后被悄悄掘出，铂金办事从来不留痕迹！”朱盛的眼光冷冷扫向一旁，几个击乐堂的小子吓得低垂着头不敢抬眼。
铂金虽然是由黑转白的没错，但当年的终极势力始终是隐匿在铂金总部，相比之下击乐堂一票小混混，也只是做一些门面上的勾当，专门负责给铂金铲屎，这次定然是有什么失误，导致黄忠伟安然无恙地挨了一枪，而朱盛却断掉了半条手臂。
朱盛坐在冰棺下的一张棕黄色沙发里，轻笑出声，示意我和寅哲坐下。
我俩刚一坐下，就有人砌上一壶热茶端来，浓郁的茶香让我神清气爽了不少，轻抿一口，暖流进入身体，手脚也暖和许多，没之前那么僵硬。
朱盛见我俩神态放松，这才缓缓开口说：“两位，虽然不知道你们什么来历，但能闯进来也绝非常人，既然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咱们也可以是朋友。”
“当然，能和朱爷做朋友，是我俩的荣幸。”寅哲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我在一侧专心饮茶，沉默不语。
朱盛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这座庄园虽然是太爷爷在世时修建的，但我继任当家后，在整体构造上做了一些改变。尤其是地下，现在的位置虽然是太爷爷曾经熟悉的大冰库，用来停放尸体，但格局发生改变后，这里已经变成铜墙铁壁的密室，往外有无数交织路线，仅我一人熟知。无论是人是鬼，都无法轻易闯进这里，你们是安全的。”
我斜睨了朱盛一眼，心想：好大一条橄榄枝，朱盛提供这坚固的庇护所，又这般示好定然是有所求了。
“朱爷甭客气？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尽管开口！”寅哲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朱盛余光瞟了我一眼，见我不出言反驳，便知寅哲有一定的话语权，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道：“我希望我们能合作，剿灭这帮共同的敌人！”
“说来听听。”我翘着二郎腿，总算开口了，合作是朱盛的意向，愿不愿意就是我的事了。
朱盛抖了抖雪茄，将整支雪茄扔进茶杯中，这才缓缓开口说：“朱达旭虽然是我的太爷爷，但他已经去世，却是难以更变的事实。我太爷爷在世时便喜欢捣鼓一些玄乎的东西，我们这些后辈是不甚了解，但他此次返阳，定然是做了遭天谴的邪术。先前我在监控室中也看到了一些，您二位并非平常之人，是冲着收魂来的吧？”
“算这么个意思。”我点头承认。
“我要得到的人是黄忠伟，血债血偿！但太爷爷那死老头居然废我半条胳膊，也是我手下人办事不力，竟然没一枪崩死黄忠伟那混蛋！现在，我助你们剿灭朱达旭及那一帮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们最后将黄忠伟交给我处理，如何？”
我习惯性地吮吸着大拇指，琢磨着朱盛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自己对付不了朱达旭，就想要借我的手。
“没问题，活人算你的，死人算我的。”我冷笑着，再次抬头望了一眼这些悬挂着的冰棺，问，“这些尸体是怎么回事？”
“听以前的老人讲过，太爷爷在民国期间，是有名的阴阳术士，这次机缘巧合逃回阳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还阳。于是到处搜罗与自己命格相同的老人，施法令其暴毙后将新魂吞噬，进而维持他百年的尸身重现天日。”
朱盛语气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但因为最近这些日子里尸身腐烂速度加快，于是想要更换身体，便命我将那些无魂且命格相符的老人尸体盗来，但用不到三日必然腐坏，所以必须常换，因而冻在了这冰库中做备用。”
寅哲突然挥手打断话题问道：“那金老爷子的尸体失踪是怎么回事？他的魂魄也被朱达旭吞噬了？”
朱盛点点头，解释说：“太爷爷做法搜遍全城，发现百奥集团的金老爷子和自己同月同日同时生，而且命格完全一致，是难得的替身，于是想要他暴毙而亡，可惜金老爷子金身护体，他难以近身。这才设计与黄忠伟合作，害死老爷子，吞噬魂魄。”
我托着腮帮子，嗤嗤笑着，有意思，只可惜看似顺利的环节，却因为金茹熙这小丫头，迫使我和寅哲展开了调查。
密不透风的冰库外突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由远及近，声声悲恸刺耳，在冰库中回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