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干戈终止

  时至此时,阴山的这场争斗终于告一段路,连这已下了一日的小雪也有停歇的迹象。

  鬼叟怒视杜先渐远的身影一眼,断然不顾,转身向面前这素不相识的汉子一躬到底,铿然道:“朋友的相救之恩,孙琦在此谢过!若有所需之处,便是豁出孙某性命也决不皱半下眉头!”

  同侧的小三同样行礼感激。

  那汉子却微微一呆,江湖传言“鬼叟无情”,手段毒辣,却有这番表现,自然大出自己意料,旋即回过神来,忙道:“孙老不必客套!”

  鬼叟正色道:“孙某与朋友素不相识,朋友专程来阴山解围,这其中是何缘故?再者可否请朋友以姓名相告?”

  那汉子笑应道:“在下姓龙,草字远扬,这次却是奉了我大哥的意思来的,本是要和孙前辈商量结盟合作之事,解围相救却是适逢其会了!”

  鬼叟露出疑色,道:“不知贵兄是?”

  龙远扬笑道:“我大哥便是天罗教的三当家,展逍,这次也是他觉出孙老可能有难,才想提前与你商议结盟抗祸之事,不想我还是迟了一步!”

  鬼叟闻言点了点头,咀嚼半晌,面色忽变,疾呼道:“不好,展风展公子他可能有难了!”言罢人已向江岸奔去。

  龙远扬一惊,道:“我们少主也在?在哪?怎么会……”面色同样数变,急忙也随鬼叟向江岸赶去,同时不停追问缘由。

  鬼叟并不隐瞒,略略解释道:“他因唐门秘籍之事来山询问,正逢唐门来犯,他虽也有助我之意,但因某些缘故,武功暂时,被我劝走了,不料,竟在这里遇上了埋伏,我也只见他和另一陌生人重伤登舟而去,情况恐怕不妙!”他只见展风二人重伤登舟逃走,暗道他二人重伤可能会再遇上唐门一众,却不知二人连半点挣扎之力也无,孤舟更是漏水将沉,情形实在比他所料的还要遭上百倍!

  说话间,二人目光已是在江上搜索,但见风雪肆虐,江水粼粼,哪有半点帆船舟楫的踪迹?

  鬼叟顿足叹道:“但愿他不要再遇上唐骆一行!”

  龙远扬目光闪动半晌,问道:“孙老刚才说少主武功暂失?是怎么回事?”

  鬼叟叹道:“他习练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功,导致内气相冲,现在是一点内力也动用不得了!说来,这其中也还有我的过错!”

  龙远扬闻言不禁一惊,但见鬼叟模样,知道非是他有意为之,也不便多问,转念道:“那,孙老见我们少主是望什么方向去的?”

  鬼叟道:“展公子他们好像并未操舟,所以应该是顺流而下,往祁阳方向去了。”

  龙远扬微一思索道:“我们几人现在便想沿江找找,看能不能碰到少主他,所以关于请孙老加入我们的事,还要等我们回来再进行商议了!”

  鬼叟闻言不禁愣了一愣,先前他所说是结盟合作,现在却是说的加入他们?念罢又想道,是了,我阴山一日尽毁,哪有资格与人再作结盟呢?我虽受他救命之恩,但要以此屈从他们却是万万办不到的!现下他既说要去寻人,也只好之后再婉拒了,便道:“这样也好,那便用我们的舟楫去找吧!”言罢一指岸旁灌木丛中,但却又是一呆,那里所置的船只竟早已被人用利器凿毁,想要再用却是不可能了!

  二人一看也立即明白,是唐门中人所为,怕的是再有人追赶他们!

  鬼叟恨声道:“好个唐骆……”转首又向龙远扬道;“龙先生现在……”

  龙远扬面色一变,道:“那么我停在山前的几条小舟恐怕也给毁了,现在不但不能出去寻人,连离开都不行了!”说话间,还是挥手差了一人去前山查看。

  过了数盏茶的功夫,那人便来报道,山前的舟楫都已不见,连一些犯山的人尸首也同样不见。

  鬼叟听得消息,道:“船只都被毁了,现在若是现制的话,也得需要数个时辰,那时天色定已黑了,寻人出行只怕都要艰难许多!”

  龙远扬面向江面,目光闪动数次终于作罢道:“罢了,只能等明天再说了,今晚就要在孙老山上歇上一歇了,顺便也可详谈一下我此次所来之事!”

  鬼叟面色微变,没有作答。

  龙远扬道:“孙老现在门下死的死,走的走,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再重整阴山?”

  鬼叟惨然一笑道:“孙某门下余孽未除,哪有心思再整顿阴山,而且,也不想再在此地蜗存了!”

  龙远扬眼中一亮,道:“那么孙老不妨到我天罗教来吧,我大哥对孙老也敬仰的紧,必不会薄待您老的,再者我天罗教现下也算有些声名,您老能加入却也不会弱了您的名头!”所言句句在理,语气也是诚恳之极。

  鬼叟虽然感激,但其心意早定,却不会再作更改,默然半晌,心中盘算如何回复才好。

  片刻后,终叹了一声道:“多谢龙先生和你们展当家的美意了,哎,只是经此一事,孙某却不想在江湖中多作厮拼了,只想清理门户后,在江湖中闲散一阵,但日后若贵教遇到什么难处,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孙某便是,孙某虽是老迈但也定然竭力而为!”这番话由他叹息道来,真有种美人迟暮,廉颇老矣之感!

  龙远扬闻言也不禁微微动容,转念想,自己来此之前,展大哥也并不看好鬼叟能够加入,但既然巧合下救他一命,倒也并未白跑一趟,让他有此恩德也是好的。当下也不强求,便道:“既是如此,那便先预祝孙老能够如愿了,对日后的借重之处,龙某在此先代我展大哥向您谢过了!”说罢,拱手行了一礼。

  鬼叟连连摆手作罢,二人又叙谈片刻便由鬼叟引路一同向鬼林方向去了。

  风正停,白雪渐消,江岸灯火遍。

  湘江上,数只小舟却此夜色中在急急行进,正是由阴山败返的唐骆一行。

  唐骆默坐船头,潜运内气,状似安详,却忽地“噗”的喷出一口黑血,狞声道:“好个鬼叟,好个紫煞掌……”言罢,将嘴角血迹拭去,抬手又倾出几枚解毒药丸一口吞下,却仍只能缓解毒伤。

  他精修数十年内功,寒暑不惧,但此时偶起的一阵江风便让他觉出森森凉意,心头更是又惊又怒。

  同舟的一名弟子见唐骆面色难看,讨好道:“少主,您也不用担心,不是还意外得到了鬼叟的那本秘籍嘛,听杜先说鬼叟一半的武功都是来自那里,这次回去,想必门主他也不会怪罪的!”

  唐骆冷哼一声,道:“哼,什么秘笈,也只得了一半而已。”顿了顿又道:“杜先那里的秘籍我早晚都会夺回来!”言罢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坐在一侧的许况这时开口,微微一叹道:“可惜却没能除了鬼叟!”

  唐骆目光一转,瞪他一眼道:“你是对我不满?怪我不该拦了你?”

  许况心中确有此意,但怎敢表现出来,忙道:“属下怎敢,只是,只是觉得少门主没能杀了他,有些可惜了……”

  唐骆冷哼一声,显是知他说的非是真意,顿了顿又道:“想不到那鬼叟果然和天罗教搅在一起了,害的我们枉送了不少人!”

  许况微微收拾心思,劝道:“这事老门主也没有料到,也怪不得少主!”

  唐骆皱眉不语,忽转首望他道:“天罗教的人既然也在山上,你可看到那个展风的踪迹?”

  许况心中一跳,知道唐骆是想问那本秘籍的下落,自己虽逼得展风溺水,报了一些仇怨,但那本秘籍的下落却也因此断绝了,一念至此,不禁忐忑不已,露出迟疑之色。

  唐骆眉头再皱,觉出不妙,正待追问,一旁的唐门弟子小心瞥了许况一眼,已接道:“那展风当时确实是在后山,不过最后让人救了,但也和那人一起重伤上船了,那船被许,许大哥凿穿了,现在他们应该都淹死了……”他这番话吞吞吐吐地说出,虽不甚清楚,但唐骆却已听得明白了。

  面色微变,问道:“那本秘籍呢?”

  许况不安道:“那……秘籍……”

  唐骆瞠目,骤然变色,“啪”的一掌扫去,怒道:“你说,现在怎么把那本秘籍找回来?”

  许况面上立时红肿一片,但头却垂得更低,微一沉默,终于断断续续道:“属下看,那……那秘籍现在可能在……在天罗教的手上了,所以……”

  唐骆面色再变,已气的说不出话来,许况之言虽是极有可能,但若落在天罗教的手上,他们却更不好寻回了!外人只知那是本普通的秘籍,但唐骆父子却深知那本秘籍关系是何等重大,若是其中的秘密被天罗教得知,定又要惹下天大的麻烦……

  许况见唐骆面上铁青,心中骇然,敛着气息,连大气也不敢呼出,战战兢兢半晌,却只见仍是唐骆僵硬坐着,已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好片刻,唐骆终于收起心思,道:“快些靠岸,我要先传些消息回去,再回门中!”

  许况见唐骆没有再质问自己,心中一松,恭敬应了,立马便向周围的船只吩咐开去,一行人很快就寻了一个渡口,匆匆上岸后,转眼间便在幽深的夜色中消失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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