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劫后余生

  新雪初歇,碧空如洗。久已未现的太阳终于不再掩藏它的芳华,在宁静中徐徐温暖着饱受风雪摧残的草木。

  湘江之畔,草木泥壤皆被白雪所覆,让人平白生出空旷之感,雪后的旷野更有种分外的宁静,偶尔传来的风声鸟鸣似乎便是这方天地唯一的声响。

  然而距江岸约莫百步之地,此时却忽地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这呻吟竟似乎带着些许病痛与迷茫。

  茫然不知时日的展风终于醒了,他感觉到了阳光照在脸上的丝丝暖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自己仍然活着,终于在惊喜中展开了双眼。

  太阳、白雪、江水,纷纷投入他的视线,展风却又忽地吃了一惊,他虽直视太阳却未感到丝毫的刺目之感,阳光竟是如此的柔和,目倾白雪,才发现这白雪竟是如此的晶莹细致,远眺江水,只觉得江水是前所未有的澄透清澈!眼中所见的一切,似乎都在将它们最细致的地方向展风一一展露!

  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我变了?展风猛然惊觉,自己的目力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盛!

  撑臂半坐,展风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似是忽然间轻了百十斤般,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这绝非任何病态的征兆,因为他的头脑思想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展风只觉得自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灵便。同时间,他更觉出体内的真气竟随着自己举手投足的一举一动而流走,是那么的轻便自如。

  思念一起,他便已内视查看,一望之下,更是震惊异常,体内经脉赫然流走着一道淡紫的真气,其中甚至还微露银白之色,这绝非鬼叟所传的真气,更非自己勤习十数载的内力!

  只见体内淡紫的真气分以潭中气海两穴为基,沿正经奇脉运行,流转不息,却是一种截然不同运转路线,而原先分藏两处穴位的真气都已渺然无踪,这新生的真气竟似两者融合后所成的一般,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何等变故?以至会有如此异象!

  这刹那间的思索后,展风忽地一震,李义,李义,他在何处?目光微转,便已看到身旁不远的雪地上横着一道身影,其上竟还覆盖着不浅的草木!

  展风一惊又喜,方要发力站起,却见自己已经从地上立起,轻快地李义方向奔去,这番动作竟是意在行先,行在力先,说不出的轻松自如。

  一番动作又将那些草木移开,其下躺着的正是李义,他手臂身上的伤口竟已被人用白布包好,似已上过伤药了。展风见此,心中更惊,转眼一瞥,这才发现自己左臂上竟也同样被人包扎好了,只是包扎的并不仔细,显得十分生疏!

  展风又惊又喜,立时知道自己二人定是被人所救,否则也不会躺在距江岸百步之遥的枯草丛中,再者雪地上的两道长长的拖痕便是明证,由此也可推知救他们的人并不会武艺,可能只是附近普通的渔民罢了。

  展风打量了李义一眼,他皱眉僵卧,面色惨白,显是失血过多的表现,随手又探了探他的脉息,跳动有度,并不十分紊乱,心中微微一喜,李义一场激战下来,耗力过度,又失血太多,所以才会长卧不醒,但他受的伤多是外伤,内伤并不十分严重,对于他们习武的人来说,只要内息不止,外伤再重,只要非是致命都会逐渐痊愈的。

  展风见此情形心中稍定,同时想要自己运功帮李义运气疗伤,但转念一想,自己体内的真气脾性却是连自己也尚未吃准,不敢贸然帮李义运功,便只得暂时作罢。

  目光微转间,忽地瞥见李义胸口处压着一柄黝黑重斧,昏迷中他的右手仍是死死攥着它,展风本担心重斧会压抑住李义的气息想将它移开,但看情形却是拿之不下了,再者,这板斧面开双刃,似锋似钝,斧身之上布满奇纹,却都是毫无章法的排列,看不出什么端倪,但饶是如此,展风依然看出此斧绝非寻常,至于李义如何得获却是不知,但却猜测可能与南离城有关,另外自己也有许多的疑惑想要向他问明,但也只得等到他醒来才可。

  思念方定,展风便想起自己随身所带的事物,看是否不慎遗失,所幸的是,自己经过一次落江之险,已将自己的东西都用油布贴身放好,倒并未丢失,展风不禁心头一松。

  检查完毕,展风长身而起,环视一周后便又盘膝坐下,自己感官精神的大幅提升,使得他对自己体内这貌似新生的真气愈加好奇了。

  不知过了多久,展风被一声痛苦的呻吟声从浅定中惊醒,侧首一看,心中便是一喜,李义终于醒了过来,却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是看待一件前所未有的奇物一般。

  展风不禁又是一呆,旋即喜道:“李兄弟,你醒了!”

  李义闻言也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从痛苦中挤出一丝笑容道:“展兄弟你没事吧?”

  展风心中感动,微微点头,同时起身靠前,将他的身躯扶起半坐。

  李义又望了展风一眼,略带疑惑道:“展兄弟,你……”尚未问完便已住口,仿佛不知该怎么询问一般。

  展风愣了愣,道:“我?怎么了?”

  李义思忖半晌,皱眉道:“展兄弟你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不过,我却又说不出来,好像,好像是变得有些奇怪,不,是神秘了,呃,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是种很奇异的感觉……”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让展风直接愣在当场,难道与自己体内的真气有关?这又是什么样的变化呢?甚至连外人都能觉察出来?这又是好是坏?

  呆了片刻,展风终于回过神了,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一样了,不过我和你一样也说不清楚……”

  李义闻言也不禁一愣,目露疑色,思忖着展风前后的变化。

  展风见状,随意坐倒,摆手道:“先不用管这些了吧,李兄弟,你不是在南离城吗?怎么会又到这儿来了?”

  李义道:“是温城主让我来的,那天你走后,他便收到消息说唐门将要带人去阴山声讨鬼叟,温城主猜测到你的行程了,觉得你可能有些危险,便让我也从南离城出来,直奔这儿来了!不过我是第二天才走的,急忙赶了过来,还好真遇上你了!”言罢又一指身上的伤处道:“展兄弟,这是你包的吗?”

  展风一笑摇头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便也看到了。”顿了顿,将目光转向李义手上的重斧疑惑道:“这把斧子,你什么时候得到的?”

  李义道:“这是温城主给我的,他们城中没有用重斧的人,便索性给我了,说名字是,是天工斧!”

  “天工斧?”展风闻声惊呼。

  天工,斧名,十三名器位列其十,天外陨铁,承天之巧,略琢人工,斧开双刃,锐而无锋,故名天工。

  李义被展风神色弄得一惊,疑惑地向他望去,随即又将重斧提起,自己看了一眼,却“咦”地轻呼了一声。

  重斧原先靠向李义的一面斧身,本也是乱纹散布,但此时被阳光一照,斧身却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而那些乱纹竟也成了那些文字的一部分!李义得此重斧不过数日,自己也曾细细把玩过,但何曾见过这种变化,怎能不惊?

  展风也同样看到,心中一跳,失声道:“天工十式?”

  李义只是一介莽夫,不识文字,愣愣地敲着斧身的文字发呆,片刻后,疑惑道:“展兄弟,这些写的什么?”

  展风勉力压下心头惊讶,解释道:“你这把斧子是十三名器中排名第十的天工斧,江湖中传言它关系到一部名震天下的武功招式,就是天工十式,不过却从来没人能发现过,想不到,想不到今天竟然出现了。”顿了顿有疑惑道:“难道是被水泡了导致的?”但一想到此,便又暗暗摇头,这天工十式人人想得,难道先前会没有人用水泡过?或者沾过水?

  沉思间,忽地脑中一亮,急道:“李兄弟,你先前在阴山岸上捡到的那个瓷瓶呢?在哪儿?”

  李义闻言一呆,哦了一声,将斧子递给展风,自己从怀中摸索起来。

  小片刻,李义面上尴尬道:“这瓶子已经碎了……”说着掏出了一把残碎的瓷片,正是展风那盛着复容水的瓷瓶。

  “果然如此!”展风低声道,定是这瓷瓶被挤碎之后,瓶中的复容水溢出,流到了这斧子上,与这斧子本身的什么东西产生了某种变化,才使这些文字显现的,这真是在巧合不过的事了,否则的话,恐怕这天工斧上的秘密永远也不会揭开了!

  李义见展风面色由疑惑变为了然,心中却更是不解,问道:“展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展风镇重道:“这天工斧上的都是十分厉害的斧法,重斧上出现字迹的事,你千万不要向任何人说起,我以后有机会会把他在教给你的!”

  李义虽仍是不甚明了,但他对展风十分信任,也知道事情重大,便点头不再多问了。

  展风目光再一扫斧身,只见那些与乱纹连接构建的部分都已隐去,只剩下散乱的纹饰,却辨不出有什么字迹了,心中一安,琴圣曾将这复容水的配方告知,日后自然有机会让它重现,现在时机地点都不妥当,隐去却是再好不过的了!

  展风将重斧交还李义,正待在嘱咐两句,忽地一声低低的嘎吱声传来,展风抬首一看,岸边极远的树林边上正有一个十七八岁的着着破旧夹袄的少年瞻前顾后的向这边走来。

  展风心中一动,这定是将他们救到岸上的人!同时仔细想那少年打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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