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章

秋叶办完了事回到了园子外，但是想着清荇的吩咐，也不敢马上进去打扰她，只得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眼看一个时辰快过去了，她才耐不住迈步跨进了园子。

秋叶一路眯着眼细细寻着清荇的踪影，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出声呼唤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蜷缩在池塘边的那一抹窈窕身影。

秋叶三两步走过去，见清荇一副就要睡着的模样：“姑娘，咱们回屋去罢，在这里可睡不得。”

清荇睁了睁眼睛，看清了秋叶的面孔，微有哀戚之色的脸上挂上一抹笑容：“快到亥时了罢？是该回去了。”

秋叶见清荇这副神色，知道她定是又在思念苏姨娘了，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劝慰她，便伸出手臂准备扶她一把，清荇轻轻地搭了一把手，便站起了身。

秋叶感受到了清荇的心绪不佳，没有再问她为何不在屋内多陪陪张渚之类的问题，主仆二人就这样静悄悄地回了内院。

清荇整理好表情，迈进了屋子。

芸香赶紧走过来，小声地道：“黄妈妈带人正在里间铺床呢，说是公子今夜要在这里歇息。”

清荇吃惊不已，好一会才想起来问一句：“公子现在还在书房里？”

芸香点点头，清荇一时思绪如乱麻，不知该理哪一头，只得先抬步往卧室走去。

黄妈妈果然在这里，见清荇走进来，迎头向她福了一礼：“怪老奴疏忽，竟忘了告诉娘子公子寝卧用具的习惯，眼下时辰不早，刚刚也不知娘子去了哪里，老奴便自作主张先将被褥寝具整理好了。”

清荇只得微笑道：“劳妈妈费心，眼下可收拾妥当了？”

黄婆子收着腰身，姿态倒是十分恭谨：“样样都布置妥当了，这晴雪跟荻花两个是惯常在外院贴身服侍公子的，娘子若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只管吩咐她们就是，老奴就不在这里久待了，请公子跟娘子早点歇息罢。”

清荇看向黄妈妈身后帮忙打下手的两名侍婢，她二人连忙垂下眼，任清荇打量。

这两名侍婢不愧是贴身服侍张渚的，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下仆。

也不怪旁人要这么想，两名侍婢虽然穿着上与院中大丫鬟并没有多大区别，但是那相貌，气度，即使说是哪家闺中长大的小姐，都不会有人质疑的。

尤其是那个叫晴雪的，身量高挑，五官明艳，若跟清荇站在一处，旁人第一眼肯定先看见她。

清荇微微抿着唇，猜测这大概就是张渚的“房里人”罢，她虽然在秦氏的管束下对男女之事知之不详，但是家里的哥哥们婚前那些个亲近的贴身侍婢是做什么的她当然也不会傻到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清荇并不会因为有这个猜测就对这两名形容出挑的婢女有什么敌对情绪，毕竟她可不敢真的把自己当成张家的女主人。

因此黄妈妈告辞出去后，她便温声对晴雪荻花二女道：“我这里有秋叶她们几个，你们还如平时一样照管公子的事务即可。”

听她这么说，两名侍婢只得蹲身一礼后就往书房外去听候张渚的差遣。

清荇往书房那边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便唤人打水来洗漱。

清荇一边泡脚一边打量旁边卧室的陈设，果然里头的被褥蚊帐等一应用具都被拆换过了，一水的青灰银蓝白冷硬色，看着跟个雪洞似的，让人一点想在上面睡觉的欲望都没有。

荻花走了过来：“娘子，公子要沐浴歇息了。”

清荇一双脚丫子仍然安安稳稳地踩在装了大半盆温热水还撒了花瓣香油的榆木脚盆中，显然不知道张渚要洗澡跟她有什么关系。

见荻花说完这句话仍站着不走，只是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清荇想了想，想出来一句话：“芸香，炉子上的热水可还有没有了？”

芸香笑答道：“知道公子今晚在这儿歇，炉上一直添着柴呢，随时都可以用上。”

清荇听如此说，便转脸看向荻花：“既然热水备好了，你们平时怎么服侍公子的，现在便还怎么做罢。”

荻花笑了笑：“是，奴婢过来是想问问娘子要不要亲自帮公子备好寝衣，奴婢们平时在外头伺候，还不知道娘子这里的规矩。”

讲究真多啊，清荇心里嘀咕，但是谁让这是自己的大恩人呢，现在又是自己的大东家，帮他做点递东西的活计似乎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把脚自桶里提了起来，小幅度的晃悠着脚上的水珠，秋叶将洁白的布巾递了过来，清荇一边擦拭一边对荻花道：“我会备好的，你去忙吧。”

清荇刚把室内穿的软底缎面绣鞋穿好，张渚就迈着轻捷的步伐进来了。

清荇连忙微笑着迎过去：“公子，热水已备好了，现在公子就进去里间洗浴么？”

张渚微低下头，看看她，背着手绕到了屏风后那间隔出来的屋子。

见他跟大爷似的空手就走进了浴室，清荇只好快速地从黄妈妈才刚刚搬过来的衣箱中找出装小衣的箱子，随意挑了一套捧在手中。

清荇站在浴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公子，我将寝衣拿进来了。”

说完她停了停，倾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进来。”不大不小的一道声音自屋内传来。

清荇咬住一侧唇瓣，吱嘎一声推开了门。

门后是扇高大的琉璃屏风，似透非透，能隐约看见里面烛影晃动，清荇在这屋里沐浴过几次，倒知道物品摆放的位置，衣物就挂在这屏风后头的架子上，只要她绕过屏风往里面再走一步就可以了。

深吸一口气，清荇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矫情的，天下哪有白吃的米粮呢。

这样一想，她觉得坦然多了，于是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屏风后，将衣裳依次挂在了木架上。

耳边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清荇努力使自己的眼珠不要乱动，死死地盯着屏风上的图案，像个盲人一样笨拙地往屋外挪。

关上门，清荇靠在墙壁上缓了一口气，心里砰砰跳，刚刚那屋子的热气似乎染了一些到她衣服上，让她半边身子都快动不了了。

虽然是恩人，但毕竟是一个男人，清荇还是没办法坦然，可惜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在外人面前，这些事都是她分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