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寻访奇人(一)

  卡奇虽然来武当山没有多久,却是已和武当诸侠打得一片火热,尤其是莫声谷,当老幺习惯了,猛然间又多出个师弟,初见卡奇之时还想摆摆师兄的架子,结果非但没有指点成卡奇,还被卡奇以龙象大力华丽地给扔了出去,也亏得这个家伙内外兼修,筋骨结实无比,才没被卡奇这个在力道方面还无法控制自如的高手面前受伤。()不过经此一摔,之后他再也狂不起来,继续乖乖地做老幺了。

  如此一来,连老成持重的宋远桥和俞莲舟也对卡奇的功夫感起兴趣来,但他们亦是知道卡奇的功夫只怕不在五师弟之下,遂决议由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殷梨亭四人组成真武七截阵,VS卡奇这个将龙象般若功练到第十一层的绝世高手。

  对于宋远桥的提议,卡奇最初并不以为异,以他的眼力,自是能轻易地看出四侠的功力与他相去甚远,纵是四人联手,一拥而上,他也不放在心上。解决战斗也只是分分秒秒的事,一流哪怕是超一流的境界和自己的修为相比,可不是量上的差距,质上的差异还是十分显著的,待真正和四人交上了手,自恃甚高的卡奇才悚然动容。想不到几个平平无奇(在他看来)的人物,竟然能依靠一个阵法,有了对决顶尖甚至是绝世高手的实力。

  俞莲舟和俞岱岩已是几近超一流高手的境界,而张松溪和殷梨亭也不遑多让,以真武七截阵的说法,四人合力已是相当于八人之力,四兄弟又是常年一起练习,对阵法自是熟悉无比,配合起来更是默契至极,但饶是如此,四人还是战卡奇不下。

  若非卡奇对劲道的控制还不是太得心应手,怕使力不均伤了四人的话,只怕四人早就被一套开天九式给轰得一塌糊涂了。

  宋远桥作为大师兄,并没有参与这场比斗,但在一旁也是看得如痴如醉、心荡不已。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有心试试卡奇真实的功力,丢给莫声谷一个眼神,后者会意,马上加进了战团。

  你道为何一开始莫声谷未曾入场?却是俞莲舟怕其出手不知轻重,万一伤了卡奇这个新来的师弟,于师父和五师弟的面子上怕是说不过去。真武七截阵威力无边,七侠纵横天下,哪怕是一对一,能自夸胜过其一的也是不多,数年前对阵杨逍,也只是殷梨亭和莫声谷二人联手,若是四人出击,只怕已是当世无敌。一代武学宗师张三丰所创的阵法可是非同小可。孰料卡奇只出半力,已是将四侠压制得死死的,就算再加上个莫声谷,只怕也未必讨得了什么好去。

  随着莫声谷的加入,卡奇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须知表面上是只多了一个莫声谷,而实际上却是等于四人合力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倍的实力,已是相当于一十六位超一流高手同时进攻于他。他所承受的压力逐渐增大,此时已是顾不得再留手了,虚晃一招,五轮飞砸的绝技抖手也施展了出来,只可惜他用错了对象。

  卡奇的对手正好是五个人,他发出的五个轮子为五侠所分,一人挺剑刺一个轮子,剑势涨处,正是五轮的克星,又把卡奇卷入了漩涡之中。

  卡奇并不忙乱,相反他还是很镇静。他听张翠山讲过开天九式的威力奇大,不可随意用之,可是能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又岂是易事,他想在这个时候用出开天九式应该不算是‘随便’了吧。

  一念至此,他运起最适合群战的一式‘秋风萧瑟’.他这一招攻出,五侠方才合力所占据的优势在一瞬间瓦解,不仅如此,卡奇还连出三招‘枝叶开花’、‘苍松遮日’和‘盘根错节’,将殷梨亭和莫声谷手中的长剑节节震断,断剑部分还被其强大无匹的真气激上了半空,又震成了粉末才算了事。

  如此一来,这场比试也算到了尾声。除非宋远桥也上,可在见识了卡奇的超强功力之后,谁还会对他不服气呢?

  恰在此时,张翠山也赶到了紫宵宫,看到了最后的一幕。

  对于开天九式这套功夫,是迄今为止张翠山最为满意、也是最喜欢用的一套功夫。数日前他为救常遇春之时就曾用过一次,牛刀小试之下,仅以一招就把几十名元兵和几个修为颇为不俗的番僧打得或死或落入水中,待见到卡奇对战五兄弟合力犹是大占上风之后,才明白过来,这个真是不知轻重,跟自己人过招也敢用,万一失手伤了哪个该怎么办?浑忘了武当七侠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联手之下就算是自己也未必会好过。

  卡奇看到了张翠山,又想起他的告诫,刚才打赢五侠的得意劲片刻之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相反他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了。他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和莫声谷年纪相若,虽然聪明绝顶,在人情世故方面,却又跟张无忌和宋青书差不多了。

  张翠山白了他一眼,并不训斥于他,而是拉着小芷若,直接去拜见张三丰去了。

  余人一见刚才威风凛凛的卡奇在片刻之间变得惟惟诺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三丰鉴于武当派中并无收女徒的先例,遂建议张翠山,欲将周芷若引荐到峨嵋派灭绝师太的门下。对此,张翠山只说了一句话,就打消了张三丰的这个念头,让张翠山收其为徒。

  张翠山的话是:师父,弟子只是不想芷若这个孩子以后活得太辛苦。

  灭绝师太本的实力就有所不济,却又无时不想壮大峨嵋派,赶少林、超武当而成为天下第一大派,试想在这种人的调教之下,周芷若活得能不辛苦么?

  之后的数日间,张翠山只是和张三丰、卡奇论论武道,指点一下小无忌和小芷若的功夫,过不数日连宋远桥的独子宋青书也加了进来。这宋青书长张无忌三岁,此时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了,长得是肩宽臂长,唇红齿白、玉树临风,一点也不似乃父那般肥肥胖胖、大腹便便,显然是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张翠山见其聪明伶俐,又是大师兄的独子,也不推辞,和周芷若一样,一并收为弟子,并将生平最得意的绝学清心诀全篇授予了三人,至于他们能领悟多少,就看他们的资质了,张翠山也不强求。他知道,在自己有生之年,天下大乱的局面将会结束,而整个武林和朝廷之间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蜜月期”,至于自己百年之后之事,却是想管也管不了了,子孙自有子孙福,明日事来明日忧。

  这几日,张翠山总是心神难宁,胸口如同堵上了一块大石,饶是以张翠山诸事难萦于怀的心性,也依然挥之不去。他武学已接近大成,对世间万事的感应益发精纯,虽然不知就里,却依稀觉得有什么事将要在自己的身边发生。

  七侠之中,虽然宋远桥的武学修为当不得第一,但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是以他为首,自从张三丰卸下武当一派的掌门之位后,宋远桥众望所归,当仁不让地继任了武当派第二代掌门的位置,他虚怀若谷,待人彬彬有礼,自俞莲舟以下,无人不服,即便是张翠山,对这位大师哥也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凡事不敢稍有怠慢。

  久习易学的宋远桥见五弟近日神不守舍,知其必有缘故。他身为武当第二代的第一人,又是一派掌门之尊,却是毫不摆架子。当下找上门来,询问张翠山道:“

  五弟,如今杨家姑娘的伤势也快痊愈了,莫非你还在担心么?”这个老好人误以为张翠山心忧于杨冰儿,故而有此一问。

  从内心里感受到大师哥的关心,只是•••

  他微微摇了摇头,杨冰儿此刻身在古墓,身边有杨正雄这个武学大高手,倒是无须担忧,但除此之外,自己到底为何而虑,实是无法向这个亲如兄长的大师哥开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话,实在不能也还是无法说出口来。

  多年的兄弟,在为一刻二人之间的默契还是无声地表现了出来。宋远桥非是常人,而且还是个君子,对于这个自小随着自己长大,但成就却尤在自己之上的师弟打从心眼里佩服,是以二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的态度,他微微一笑,打趣道:“五弟,小兄忝为本派的掌门,这次却是要向你下命令了•••”

  “噢••••••?”张翠山闻言稍稍一愣。

  在武当一派里,除了开派祖师张三丰素来不闻外界之外,下一个不是继任的掌门,也不是他人,而是张翠山这个虽然存于武当派,却又处于一种超然的存在。自从他神功有成之后,作做作为无一不是顺从心意,武当派却是一丝一毫也不曾干涉过他,严格意义上说起来,武当派不是以张翠山而名声大躁,实是张翠山托庇于武当之下,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名气和实力。在这一点上,众人心照不宣,武当六侠俱是知道,这个五弟(哥)的实力早已远超侪辈,纵是高山仰止的恩师也是对其钦佩不已,实非众兄弟所能望其项背。如此一来,宋远桥和俞莲舟等人虽然年长于他,但还有哪个有胆子去命令或指挥张翠山呢?

  是以张翠山见宋远桥说出此话,心中犹存疑惑:俺本是个闲人,啥时候轮到要去执行任务啦?

  宋远桥慢悠悠地又道:“五弟,恩师他老人家学究天人,也还罢了,吾等七兄弟中,以你的修为最高,然而•••,”

  稍稍停顿,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一般,续道:“大凡高士,无不是寄情于山水,隐世,隐世,不出世又何来隐世之说,待你见怪了这大千世界的是是非非之后,才可如恩师般放下所有的牵挂,心境如磐石般无坚可摧。以为兄之见,五弟你不妨下山走上一遭,说不定对你的修为有所裨益。”末了他还低声加了一句:“小兄跟随恩师最早,早年间见恩师也是这般做的。”

  张翠山默默听完后,眼前仿佛一亮,忽而又黯淡了下来。

  每个人的一生都如其面,纵是再为相似的经历,也会生出不同的结果。恩师学究天人,屈屈红尘,又有什么事能让他老人家烦恼,而自己,张翠山心知肚明,论武学,或可跟师父有一拼之力,其他的方面,可是差得远了,江河无论如何也无法和明月交相辉映。

  不过,宋远桥的一番话也多多少少给了张翠山一点启发,次日一早,张翠山留信一封,悄然下了武当山。

  作为一名江湖人,他身无定所,若是赶不上客栈,无论是树林还是破庙,将就一晚上也是常有之事。

  鬼使神差地,张翠山在无意间竟是踏入了恒山地界。

  恒山派内多是女子,虽然剑法精妙,却是少有出入江湖者,是以名声不显。派内弟子多研佛法,掌门人素云师太更是其中的翘楚。

  距离恒山派慈心庵十余里外的某处。

  自从能沟通天地之力,引之以己所用之后,张翠山的第六感是越来越灵敏,有些时候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理由,但往往却又奇准无比。他来到这里已有数日,每日里运气打坐,专注于自己的功课,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在这里,必有事情发生,而且还和自己有关。

  蓦地里一声长啸,将入定的张翠山唤醒过来。

  发声大概是从慈云寺所出,但此人功力一般,甚至连第一流的境界也未曾达到,本来不应该被远在十里外的张翠山所闻,可怪就怪在张翠山也没有有意去听,却偏偏听到了。

  他也运气于胸,朝着慈云寺上空的方向回了一声。绝世高手的内力可远非前者所及,他这一嗓子,方圆几十里的生物无不立生感应,鸟儿怆惶间纷纷逃窜,连素云师太也停止手中的功课,缓缓思索起到底是何方神圣到来了。

  十里的路程对于他来讲,也只不过是数息的功夫而已。

  来这里,并不是张翠山莽撞或是爱管闲事,实是他在听到这一啸声之后,下一刻就开始心乱如麻,以他此刻的武学修为,纵是刀斧加身,也绝对不会稍皱眉头,可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声厉啸,却是震得他心旌摇动,心里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恒山派的基业不大,一处庙宇比之少林寺可是差了不知多少倍,庵门大开,却少有进香之人,张翠山信步而入,却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见有客人到,知客尼姑迎了上来。

  双手合什一礼,知客尼问张翠山道:“这位施主,请留步,今日上香已过,还请施主明日再来。”

  此时的张翠山心神恍惚,哪还有往日里心平如镜的沉稳,他告了一声罪,默然退出。

  他刚刚离开慈云庵,又是一声厉啸传了过来,张翠山心神一紧,面色剧变。这一次,他不仅听出了厉啸之人的身份,更是猜到了此人的神志已然错乱,挨言之,就是此人已经发疯了。正常人的气息乃是中正平和,只有走火入魔或是神经错乱之人也能发出如此的啸声。而最最令他感到吃惊的是,他对发啸者极是熟悉,这十年来简直可以说是须臾不曾分离,不过数月而已,她怎么落得这般光景?

  再度叩开了慈云庵的大门,那知客尼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又是你?”神色间明显是极为不悦。

  张翠山苦笑一声:“小师太,贵派中是否有一位病人?”

  知客尼微微一愣,断然拒绝道:“没有!”

  殷素素的老父殷天正和素云师太的交情深厚,而殷素素所做的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是以无论是何人,只要是打听殷素素,素云师太皆是命弟子回答不知,那小尼姑自然不敢违命。

  张翠山无奈地退后三步。他双目微睁,气运丹田,扬声道:“在下武当派张翠山,求见恒山派掌门素云师太,还望前辈允我与素素一见!”

  他此时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日中天,虽然在年纪上小了素云师太几十岁,但名望却是远胜,依照武林规矩,素云师太是非出来不可了。

  果不其然,素云师太也终于知道方才十里之外发啸的绝世高手是哪路高人了。

  过不片刻,迎面走过来一位五十余岁的老尼,只见她身穿一身灰色的僧袍,手执一拂尘,面色平静祥和,端得是一位有道高人的面相。

  “贫尼不知张五侠驾到,有失远迎!”以这种语气对张翠山讲话的,也只能是恒山派现代掌门人素云师太了。

  张翠山一抱拳,回礼不迭,口中连道:“不敢,不敢!晚辈方才闻听一声厉啸,与我一旧友极为相似,恳请师太予以一见。”说完又是一揖到底,以诚示人才是最好的打动之法。

  素云师太闻言略显难色。

  她与殷天正交厚,殷素素托庇于此最是合适不过,可是•••,若是换成他人,素云师太也可以视若未见,可偏偏来者是张翠山•••,她又怎能将其拒于门外?

  稍稍思索一下,素云师太面无表情地从牙缝里崩出三个字:“跟我来。”

  一间幽静的偏房里,只见卧榻上躺着一个人,约摸三、四十余岁,眼窝深陷,瘦如枯骨,双目黯淡,涣散无神,时而一阵咳嗽,时而一阵抽搐,虽然生存尚存,却也透着一副未老先衰之相,一头青丝尽皆转成灰白之色,室内的灯光昏暗,再加上病者表情狰狞,处处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此人正是殷素素。<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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