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寻访奇人(二)

  她数月前独自行走于山间,心神不定间不慎落崖,摔断双腿之后被素云师太所救,只是她做下了亏心之事,被发觉之后内疚之心日盛,竟是积愁成疾,神智也日益恍惚不清,近日前,终于彻底崩溃,成了一个疯子。()

  不过数月的功夫,颇为丰腴的她变得如此瘦骨嶙峋,干枯的肤色已然失去了往日光艳照人的色彩,嘴唇不停地嚅动着,不知在呢喃着什么。一代佳人,竟落得如此地步?张翠山想起与她往日的情景,心下一阵黯然。

  张翠山神色凄然,上前扶起殷素素,紧紧抱起了她,再有什么不是之处,这也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奇怪的是,殷素素对此却是仿佛一无所觉,对张翠山竟似是毫不相识,不过,张翠山的拥抱,并没有引起她的反感,她只是将自己尖长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张翠山的背部,若非她此刻身染大病,功力不支,只怕天鹰爪力直欲在后心抓出五个洞来。

  看她变成了这副模样,张翠山没有运动抵抗,他生怕多用点力就会伤了她,只是默默地忍着,似乎只有这样疼痛下去,也可以赎自己的罪,张翠山如是想道。浑没注意到自己的眼中隐隐变得湿润了•••

  他轻轻地放下殷素素,对素云师太正色道:“师太,晚辈多谢您对素素的救命之恩,只是晚辈此次要将素素带回,寻访名医圣手,将她早日治愈。”他的语气中有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素云师太虽然身份极高,却也不敢拂了他的意,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张翠山的家事,她点了点着,仿若松了一口气,淡淡地道:“贫尼明日将手书一封,告知殷教主此事,张五侠自去即可,善哉善哉!”

  张翠山更是一抱拳,微行一礼,朗声道:“此事无须师太挂心,晚辈代劳了。另外•••,”他郑重地道:“恒山一派救了内子的性命,张翠山必铭感于心,日后定当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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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兄,尊夫人的腿伤倒是小疾,难的是她的脑神经中枢已呈瘫痪之态,若再不加以抑制的话,只怕也没多少时日了……”胡青牛一脸郑重地道。

  早在数日前张翠山就将殷素素从慈云庵接了出来,不过对于已呈疯态的殷素素,他也是束手无策,不过有一个有着医术圣手之称的好友,蝴蝶谷自然成了他的目的地。

  他写出两封信,分别告知天鹰教和武当派,将自己和殷素素的现况详细告知。之后带着殷素素火速去往胡青牛处。

  “莫非以胡兄的神技,也无法将之驱除么?”看着状态日益恶化的殷素素,张翠山不无担心地问道。

  胡青牛略一沉吟,捋了捋他那稀疏的胡须,缓缓地言道:“若是头脑中单纯只是出现了淤血,小弟当可以金针过脑之法将之驱逐于体外,可惜尊夫人的病情实在是古怪,胡某浸淫医道已逾四十余年,却是从未见过,比之上次那杨小姑娘的病情更加令人费解。”说罢连连摇头。

  闻言张翠山的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而一旁的殷素素还是一副呆滞的表情,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非是胡青牛的医术不及,实是对于一个人来讲,脑部的敏感度对于身体上的各个部位来讲,都重要得多。胸膛上受伤可以开膛,腿脚受伤可以锯掉,可脑袋若是锯掉了则就没命了,还要医生治个啥劲。更何况张翠山的武力值极高,误医了他的夫人可就连命都未必能保得住,胡青牛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又怎敢出手医治。

  见张翠山心情低沉,胡青牛略一沉吟又道:“张兄,小弟虽然不才,但以金针渡穴之法,当可保尊夫人性命一年无碍•••”

  张翠山大手一摆,制止其继续说下去。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冒出一句话:“胡兄,依你看来,内子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胡青牛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木然道:“一年!”

  确实,如无特别的机遇,纵是有胡青牛这样的医术圣手,也只能保殷素素一年可活,待其脑神经日益紊乱,也就是西去的时候了。

  二人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青牛忽地抬起头,眼里仿佛蹦出了小星星般,跳起来对张翠山雀跃着喊道:“张兄,我想起一人,或可救治尊夫人一命!”

  连活死人肉白骨的蝶谷医仙都救治不了的病,难道在这个世上还有超越他的圣手存在么?张翠山半信半疑,但事关重大,他沉声问道:“是谁?”

  “我的师弟刘基刘伯温!”

  “刘伯温?”听到这个名字,张翠山双眸精光一闪。

  刘基,字伯温,才智卓绝、料事如神,深富文韬武略,在历次的主要战役中出奇谋、划妙策,协助朱元璋靖平宇内各股叛乱势力,并于军政、财务等各方面为新王朝建立了完备的制度,开创了明初的第一个盛世。世人广传“前朝军师诸葛亮,后朝军师刘伯温”。

  对于这样一个才智卓绝,近乎于完美之人,还是一代医术大家?张翠山心里不无疑惑。

  似乎是明白了张翠山的不解,胡青牛耐心道:“刘伯温和小弟本为一师之徒,我这个师弟自幼聪慧过人,早年虽然跟随恩师精研医道,但胸怀大志,整日挂在嘴边的是‘大丈夫当扬名天下,为国家建功立业’是以恩师妨他心气浮躁,数十年之前将他驱逐出门,之后便杳无踪影了•••”

  “不过,此人虽然野心极大,但天资卓绝,远在胡某之上,论针灸之术,胡某或可胜得过他,但在内经的成就上,刘伯温远胜胡某,若是寻得此人,尊夫人之疾,却是要落在此人的身上。”

  于是乎二人对于这位尚未谋面,但却已经是声名赫赫的刘伯温,他们的心中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刘伯温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在元廷这个日益没落的政权统治之下,却依然是报国无门,无奈之下辞官归田。然而在他为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与当地(河间)百姓却是结下不了浅之缘,百姓不欲他离开,竟是合力为其建了一处茅庐,供其居住,刘伯温虽有大才,却无用武之地。怀才不遇之下以一身所学的精湛医术,给当地人治病疗伤,潦倒渡日。

  英才就是英才,纵然想平稳渡日,麻烦也会从天而降。

  数月之前,刘伯温曾结识了一名唤周一天的人物。

  周一天为人大气,因刘伯温医好了他门下的一个得意弟子而心生感激,刻意交好之下,隔三岔五赠给刘伯温一些金帛之物,而刘伯温虽然对此不屑一顾,但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道理,是以虽然对周一天不怎么感冒,也没有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意。

  可是,数月前周一天又一次拜访刘伯温,还带来了一样东西•••

  刘伯温本为一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而周一天却请刘伯温至其庄中,每日里以贵宾之礼相待,只是不允其随意外出,并拿出一本武功秘笈让个翻译,并承诺若是功成,以千两黄金为谢,如此一来,刘伯温对这本看似普普通通的秘笈就上了心。

  秘笈为梵文所著,也不知道周一天是从何处以何种手段所得,书样古朴,封皮也不知是由什么神奇的兽皮所造,更不知这是一部存放了多少年的书籍,不过,看周一天将这本书慎重地交给自己时的表情,刘伯温心里有数,这本书,绝对不一般。

  虽然刘伯温不通武事,但为官之时,也见识了不少身怀绝技的江湖中人,其中以河间双煞修为最高,据江湖传言,二人的武功均已达到了一流的境界,可他二人联合起来的气势也远不及周一天这个看似平凡的人物,由此可知,周一天绝非常人,至少双煞远远无法和他相提并论,如此想来,此人怕是应该是当世顶尖的存在了。

  如此人物,竟然还对一本武学秘笈持如此谨慎的态度,可想而知,这本名为“神剑八式”的功法当得不俗。

  刘伯温天赋极高,早年离开师门之后,曾西行天竺,梵文虽然在中土少有人懂,却难不倒他。

  耗三日之功,刘伯温将此书通读了一遍,他虽是文士,但早年随师父学医之际,对人体各处的经脉已是熟悉无比,更兼通易经,熟知易理,在看过了这部当世顶阶的武学秘笈之后,竟是对修炼武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虽然被周大天视为贵宾,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却不能出庄一步,实与被软禁无疑。

  当年创出‘神剑八式’的前辈高人之所以用梵文作著,为的就是防此秘笈落入不良之徒手中,引起武林中的浩荡,而周大天能得到此书,却因不识梵文而交给刘伯温翻译,冥冥中却是注定了‘神剑八式’的归属•••

  刘伯温虽足不能出户,但他生性坚忍,眼光高明,自是明了周一天的意图。从此事上他也间接明白了周一天此人心术不正,虽然已经翻完了‘神剑八式’,却也不会就此老老实实地交还予后者,更何况这部奇书还打动了多年来自己平静的心弦。

  刘伯温在周一天的庄园中一住三月,竟是彻底领悟了‘神剑八式’功法的运行路线,如当年创出‘九阴真经’的黄裳一般,无师自通地练就了一身高明的功夫。

  ‘神剑八式’顾名思义,就是八种剑术的心法。其中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和汇聚了天地之力的雷、电、风等八种基本的也是最为奇异的力量为己所用而成,若是练至大成,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无敌般的存在。

  只可惜刘伯温虽然是学究天人,但习功之前丹田之内毫无一丝内力可用,这三个月来,他全神贯注地致力于练习这‘神剑八式’,以至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也只是练到了超一流高手的境界。

  不过,对于从前的他来讲,这也是遥不可及的事了。

  这三个月来,周一天也曾数次或谴人或亲自来过刘伯温处几次,但每次都被刘伯温借口‘神剑八式’玄奥难测而拒之于外,周一天也不担心,他实是武林中一极为有名的人物,化名周一天而结交刘伯温只是为了能修成‘神剑八式’这套奇功,在他想来,刘伯温不过一介书生,虽然薄有微名却又没有什么势力,又如何能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心,这数月来,也不曾怠慢了前者。

  只是,刘伯温还是小看了周一天。

  这一日,刘伯温如往常般功力运行一周,将剑气缓缓纳入丹田之后,猛地一阵心惊,原来不知何时,室内竟多了一人,而此人,正是此间的主人,“请”自己来此的周一天。

  只是,不同于往日,一向对刘伯温客客气气的周一天这次虽然依如既往地一副笑容,但是刘伯温却是感觉不到他一丝的笑意。

  周一天死死地盯着刘伯温,沉默良久之后,面无表情地道:“刘先生,恭喜了。”说是恭喜,但是他眼神中分明透露着一股杀气。

  刘伯温虽然鱼跃龙门,一举练就了超一流的身手,不过他神功初成,还未能熟练地控制自己的气息,在这一点上,身为武学大行家的周一天自然不会看不明白。

  知道瞒不过眼前的这位,刘伯温晒然一笑,硬着头皮道:“不知周庄主意欲如何处置在下?”

  自从‘神剑八式’小成之后,刘伯温将今日的自己和以前的河间双煞作了个比较,当确信自己已远胜二人之后,心中大定,暗忖纵是周一天想对自己不利,也是不惧,孰料,今日再次见了周一天,还是看不透对方的深浅,想来是功力远有不及了。所以也出言试探对方要如何处置自己。

  岂不知周一天此时的心情也是复杂之极。他用尽手段才从一名西域高僧手中‘得’到这部绝世剑法,却因看不懂其中的文字而求教于刘伯温。以他的想法,刘伯温不通武技,纵是看了此书也无关紧要,却不料弄巧成拙,其人天纵奇材,竟是领悟了其中的精要,虽然此刻还远不及自己,但日后却是难说得紧了。杀他不难,难得是当世间懂梵文者寥寥无几,此人若是死了,自己又如何能练成绝世神功,又如何能对抗得了那个人?

  周一天一想到此处,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在十余年前功力就达到了绝顶之境,然和那个人交上手,却是连五十招都挺不过。深知自己此生若无机遇,怕是只能停留在这个阶段上了,如此一来报仇无望,还不如一头撞死得好。

  他一念及此,脸上顿时换了一副表情,看向刘伯温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慈和起来。只见他沉声对刘伯温道:“刘先生,你修成了这书上的功夫我不怪你,不过你要答应周某一个条件,那么先生所做之事,在下可以即往不咎。”

  刘伯温听到此言,一时对眼前这个莫测高深的高手也产生了兴趣,不过他生情沉稳,面色不变地问道:“周庄主请讲!”

  周一天对其和颜悦色地道:“实不相瞒!周某有一大仇家,一身功力深不可测,早在数十年前周某一家为其所害,奈何周某•••”他的脸上浮上一丝悲哀之色,情绪开始变得激动:“周某数次与其相斗,无一不是惨败而归,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只得•••”说到这里,他竟是隐有哽咽之声,竟是说不下去了。

  刘伯温虽然对周一天了解不深,但贪墨了人家的奇书却是不争的事实,素来以天下为己任而自以为正直的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周庄主,到底是何等为难之事,竟是让你如此伤心?”

  修炼武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地坚定,然而一个心地坚定之人,又怎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周一天的一身功力深不可测,却作如此失态之举,刘伯温的心里升起一丝疑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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