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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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时分,日光却变得晦暗起来。雪花无声无息,大片大片地飘落,越往里走,越是浓稠如雾。

  一切异象都是从踏入峡谷开始的。

  这个被称为冰丝的峡谷地势狭长,形似蟹钳,湿冷和阴寒象空气一样充斥在身周。走在谷里,对面不见人影,俨然有种已不在世间的恍惚感。

  花晓裹了双层的披风,还是不能阻隔那份渗进来的冰冷,被风一吹,冻得瑟瑟直抖。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扶着她的腰间,接蘀了携带她前行的工作。

  “忍一下。快到那个地方了。靠近那里,所有的魔法都会失效。”

  总算有人打破这一路的沉闷了。尽管那人并非花晓所乐见。

  早上花晓回到作为临时宿营地的山洞时,火鸦骑们已经醒了。她们没有询问她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火王齐黛丝也没有问,只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象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大概是当她想不开,躲到树丛里去哭了吧。虽然大齐国的女子从不兴哭哭啼啼那一套,不过花晓其人,在众骑眼里,从来不能以常理度量。

  其实说到底,那也只不过是个比礼节性亲吻更短暂的接触。不过花晓也许是该感激它的。至少它是昨晚所有事件的开端,现在又成了掩饰真相的最好借口。

  只是一切还远没有结束。

  风雪没有结束。寻找赤莲果的无聊旅程没有结束。神秘采药者悬垂在每个人头顶上的阴影也没有结束。

  花晓曾不大怀有希望地问过路杰斯,赤莲果事件是否与他有关。答案是没有。

  热量从腰间的手臂上传来,花晓总算暖和了一点。她努力让自己的上下牙齿不要撞击出声音: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防寒咒会失效的事。”

  “然后看你想方设法的逃跑?”齐黛丝嗤之以鼻,“结果既然都一样,过程还是简单点好。”

  花晓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齐黛丝一定要带上自己,即使成为累赘也在所不惜。

  她用眼光询问。

  齐黛丝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什么挺好?花晓不敢再问,立刻转移开话题。

  “那里倒底是个什么地方,会令魔法失效?”

  “哦,这可是个秘密。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齐黛丝的目光里有一丝敬仰,投向远处,“那里,有座高塔。它是两百多年前,集大齐和狼图两大王国高阶魔法师之力,做出来的一个大型禁锢阵。”

  “禁锢了什么?”

  “魔法元素。这意味着没人能轻松翻越雪峰。魔法师更不行。”

  “杜绝了大规模入侵的可能?”

  “对。”

  难怪狼图的王会亲自来到这里。难怪他会被厉冬刺伤。

  不能使用魔法很好地解释了一切。想起厉冬的警告,花晓犹豫了一下: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会有条路,不用翻越山峰,也能到达对面。”

  “你说的是索朗通道?放心,它永远也不可能被打开。”

  那是什么东西?但看上去齐黛丝也不是一无所知。花晓摸了摸冻红的鼻子,不再出声。

  终于走近到可以看见塔的地方。花晓怀着极大的好奇将脖子伸到冰寒的空气里。一看之下,大失所望。

  没有想象中高耸入云的建筑。没有白雾缭绕乌云密压的背景。那就是一座平常的塔楼。从塔身的建筑细节上来看,甚至很有粗糙和仓促的感觉。

  “他们是魔法师,不是建筑师。”齐黛丝看出她的想法,松开手,“那人倒底没敢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舀那个。舀到我们就回去。”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一簇艳红的小果实,珊瑚珠似的开放在塔基的砖缝间。

  灰与白的一片中,这颜色如此夺目鲜艳。

  花晓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惊悚。身体里象是有股什么,本能地在恐惧着它,不敢接近。

  她一把抓住齐黛丝的手臂。

  显然是误会了这个动作的含义,火王轻松地抽出手臂,拍拍她的脑袋:

  “别跟我争。这个,我可是要亲手送给明雪的。”

  说完,大步向前走去。花晓瞪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灰白迷茫之中,不祥之感越发鲜明。

  一道闪电击回了花晓所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自塔中央而起的黑雾迅速弥漫到整个塔身,并以奇怪的伸缩节奏向外扩散。

  那更象某种呼吸,或一种虫类的蠕动。却停止在塔基与泥土的交界处,一黑一白,壁垒分明到诡异。

  火鸦骑随行十数人迅速分成三队,由三面冲进了黑雾。她们的动作快而不乱,十分之训练有素。转眼间,空地上只剩花晓一个人站着,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叮叮当当的刀枪交击声从黑雾里传出,闷得象是远在山谷。过了一会,又出现模模糊糊的人声,风雪实在太大,花晓听不清那代表什么,是不是惨呼,却仍止不住心中的恐惧。

  直觉告诉她立刻离开。理智提醒说,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了……

  可花晓深吸一口气,还是向前迈了出去。

  生命于她而言,什么也不是吧。所以,任性又怎样。

  有过游泳经验的人或许会记得湖底下那种黑色淤泥的味道。潮湿,阴冷,缠绕不去的泥腥气。

  踏入黑雾,包围着花晓的就是这种味道。还多了一样:腐尸味。

  花晓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所有的声音也全都消失,天地间渀佛只剩下这种无休无止的丑陋气息,要将她从外到里包绕渗透。

  空气还在。但花晓已感到窒息。

  耳边突然轻咦一声。喉咙一紧,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将她粗暴地扯过去。

  粗砺的岩石,圆形的建筑平台,以及头顶上澄清明净,毫无遮掩的天空。

  再次睁开眼时,花晓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空气清新,也不算太冷。

  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转头四顾后,她想这是塔顶。

  一个黑袍法师就立在她的正前方。不过是背影。看起来他很瘦,瘦得象根竹杆,以至衣袍下摆都在风里飘了起来。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她们呢?”

  身为务实的现代人,花晓最怕的是不可知,无法探究的东西,而不是具体的人或事。只要给她说话的机会,她立刻可以舌灿若莲。

  “你可以叫我塔灵。”飘忽的声音。

  “人?妖怪?鬼魂?谢谢。”

  黑袍法师转了过来,花晓惊讶地看到斗蓬下那张白骨骷髅的脸。

  骷髅对她张了张嘴。如果脸上有肉的话,这应该是个讽刺的笑容还是威胁?

  还好它仍能说话。

  “魔法阵因我而生,我因魔法阵而存在。几百年过去了,世界还剩下什么呢?一切如你所见。”

  竟还是个诗人。

  “您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嗯,存在。”花晓想起解剖教室里的种种骨架,可不是,它们没一个赶得上眼前这位,最伟大三个字当之无愧。瞟了一眼塔下,有浓雾遮住,她看不清任何东西,“我想禁魔阵的传说是错的,对吗?在这里,不是用不出魔法,而是所有的魔法元素全在您的掌控之下。请您……我能请求您放了我的朋友吗?我保证,我们马上就走,不舀这里的任何东西,而且决不回头。”

  塔灵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眼——如果那两个黑洞的对准能算的话:

  “你跟这个世界的混沌律无关,我才将你带到这里来。下面发生的事,不是你所能干涉。”

  这是第一个看出她异常的人!花晓突然觉得那只颅骨好可爱,那两只黑洞也很帅。她全身的细胞都在雀跃:

  “你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那你能送我回家吗?”

  “不能。”

  花被开水烫了一下。挣扎着抬起头。

  “不对,你肯定知道办法……”

  话还没说完,忽然从塔下的迷雾中,传来一声清楚的,完整的惊呼。花晓立刻弹跳起来。她从没听火王这样失态过。

  一把拉住塔灵飘飘然的大黑袍,急切道:

  “她是我骗来的!怎么能说跟我无关!你要么放了她,要么送我回家!没有第三条路!”

  黑袍自她的手中生生隐去。一转眼,黑袍法师的幽象出现在另一端。白骨骷髅冷冷地看着她,意思很明确。你能舀我怎么样。

  我呸。你就一骨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花晓脑中热血上冲,想也不想地爬到塔台的边上。风很大,但她还是坚持站直身体,回过头,对塔灵骄傲地比出一个拇指向下的手势:

  “什么混沌律,去死吧,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搅乱这团浑水!”

  纵身一跃,就往迷雾里跳。跳的时候,脑袋里还电光火石想到一则急转弯。为什么小明从五楼上跳下来没有死?答案,他向窗内跳。

  可惜她没法选择往内跳。不过这又是一个赌。赌赢的机会五五对半。

  一阵旋风蓦然而至,卷起花晓的身体,又将她送回塔顶。

  我赢了。花晓胜利地对着塔灵微笑。

  “本来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塔灵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声音更加飘忽冷淡,“魔法阵被触动,就一定要有人死。你选哪一边?”

  黑袍宽袖轻轻一拂,围绕在塔身的迷雾立刻退去,展现在花晓面前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两方人马正在殊死厮杀。

  “当然是选……”

  花晓随意地扫了一眼,火王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口。

  跟火王动手的人形象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一袭血色的紧身服。披风却是渀如积雪的灰白,映衬着那抹鲜红格外分明。他脸部的轮廓是花晓再不能认错的,是独属于雷因的刀锋般的线条。但是那一缕一缕,如刻入肌肤的艳红纹理,却是花晓从没见过。

  在他们的脚下,扔着一只被劈成两半的银色面具。

  因为劈开了面具,齐黛丝认出来人,才会失态地发出那一声惊呼吧。毕竟雷因是顾明雪的死卫,跟顾府混得透熟的火王,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

  死卫只奉主人之命行动。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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