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大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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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星光下,舀在手上的珠串发出碧莹莹的柔美光泽,令雪夜的清寒也突然变得妙曼和华丽起来。

  女人爱好珠宝几乎是天性,花晓由衷地赞了一声:

  “好美的珠子。”

  “不仅美,而且名贵。”重伤者微笑着补充,“大齐国的镇国四宝之一,怎么会差。”

  听起来他的心情好象不错。不过死里逃生的那个人若是她,可能会表现得更加兴奋。

  瞄着适才没来得及注意到的,男子领口上精致的纹饰,花晓意识到,也许该给这男人估估价。

  “你是谁?”

  “路杰斯-桑菲尔德。”

  很有名?花晓狐疑地瞧着对方理所当然的神情,以及厉冬下意识绷紧的嘴角,不清楚这条倒底是什么样的大鱼。

  “那是什么?”

  “苍狼王。”厉冬突然睁开眼,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不祥之兆,灾厄之子。三狼族的背盟叛徒。女人,恭喜你惹上杀身大祸。”

  再没有比这个人更适合乌鸦的了。花晓不耐烦地转向路杰斯:

  “帮个忙,帅哥,他的话什么意思。”

  经过路杰斯的简单说明,花晓总算理解了如下几点。

  首先,路杰斯的确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他竟是狼图国现任的王,换句话说,也就是雪狼,赤狼,苍狼三族的盟约之主。

  其次,尽管具体原因路杰斯并没详述,但至少他现在被人追杀是事实。而且追杀他的人中,有狼族死士,有贪图赏金的黑市佣兵,还有厉冬这样来历不明,意图不清的他国高手。

  再次,路杰斯的伤很重,不是一天就能痊愈。

  以上种种转换成花晓的语言,基本上可以概括成一句话:虽然是头肥羊,但想要捞到好处只怕很难。

  至于不祥之兆灾厄之子这两个词,路杰斯压根没提,花晓也毫不在意。厉冬还口口声声骂她是妖女,施用妖法呢,可见他的眼力有多差劲。

  乌黑发亮的眼睛又开始滴溜溜转起来。

  就算她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可她绝没有忘记一个很伟大的商人前辈说过的话,贩国者,利几何。

  贩卖米粮得到的是微利,贩卖珠宝所得也不过是暴利,唯有贩国,才是真正收益最大,最丰厚的买卖。

  当然,还有另一句随之而来的名言。风险永远和利益成正比。

  以她花晓现在这种状况,还怕那种名字叫风险的东西吗。

  “我已经救过你的命。如果将你单独留在这里,你能不能活下去?”

  思考完毕,花晓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发问。

  自醒来后,路杰斯就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她。在他的阅历和认知面前,花晓的算计就象一本打开的书,明明白白地显露在外头。

  然而这不代表她容易操控。

  这个女人不同于他之前所见过的其它女子:或娇柔妩媚,或英礀飒爽,或才情过人。她脸上就差写着两个字:好处。并且大大方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一个唯利是图,公然趁火打劫的女人。

  他无法用正义,荣誉,地位这其中任何一项来打动她。也许可以试试柔情,可那需要时间。然而,出于同样的原因,如果他愿意,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可以变得非常简单。

  那就是,各取所需,等价交换。

  可是身为至尊的苍狼王,竟然要同这样一个低俗劣质的女人作交易……

  一瞬间的功夫,狼图的王脑中已转过千百个念头,最后还是伤口的疼痛促使他作出决定。

  他冲花晓爽快一笑:

  “三天。我只需要三天时间来养伤。之后我会去找出真正的叛徒,坐回王位。你相不相信我?”

  “我信不信没有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能不能做到。”花晓不动声色,没有忽略对方微笑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视,不过这对她并没有意义,仅是道,“只是三天藏匿的话,我可以办到。”

  路杰斯不明白她何以敢如此夸口。照他的观察,这女人文不能武不成,所学有限得很。可是另一方面,语气平淡眼神沉静的对方,也绝不象是随意乱说。

  “我劝你最好还是想清楚,”将两人对话全收在耳里的厉冬终于按捺不住,再次插嘴,“图狼王出现在边境目的何在。我相信他已经找到了翻山的捷径。你今天放了他,明日他就可能领军偷袭我大齐。叛国之罪,你可敢负。”

  花晓仅是瞥了他一眼。星光与雪夜之间,这眼神透出如斯的寂寞与凉薄,渀佛已有千年之久。两个男人同时一惊,并瞬间恍悟,在这女子心中,国土之念,只怕轻淡有如烟云,不值一顾。

  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国家,没有人不为自己的城邦骄傲。花晓毫无良德的表现,就连身为受益方的路杰斯也暗皱眉头。原本就不大瞧得起的心态上,又多添了一层厌恶鄙弃。

  然而精练如他,深谙审时度势之要,绝不会将这份情绪表露在脸上,同现实作对。他笑问花晓:

  “你要什么?”

  “一个庇护所。一块独属于我的,小小的领地。”花晓坦然相告,“陛下的身份虽然尊贵,可除此之外,对我毫无意义。”

  路杰斯差点为之气结。但他倒底是经过大风浪的人,随即将这一缕怒火压下,缓缓道:

  “你不是我狼族之人,族规所在,无法分封领土。但我答应你,我新拓的十几座无主城池里,你可以任选一座,作为属地。”

  “成交。”

  果然如路杰斯所料,花晓并不在乎分到领土的大小,新旧,建设程度。不过她做事之精明细致,之咄咄逼人还是令路杰斯吓了一跳。女人当场就掏出一张纸,迫路杰斯签下空白的城主任命状,还用他领口上雕刻的家族纹章印了个标记,这才放心。

  回去一定要叫雷因查清楚,狼图国那十几座新城中,哪座最美最适合居住。花晓收好城主令,做完自己该做的事,不无欣喜地想。

  尽管嘴上没有承认,但在花晓心里,其实是确信这位狼图王能迅速将叛乱平息,夺回王位的。路杰斯身上有某种剽悍的气势,即便身处险境也不失冷静和头脑,这样的人,是天生的王者,注定要手握重权,叱咤风云。话说回来,深沉如此位,难道会蠢得不给自己留伏手,培植忠心势力?他如今缺的,不过是一点助力,和三分好运。

  她花晓,因缘际会之下,是唯一能看清他需要什么,并将之带给他的人。

  “你稍等一会,我的狮鹫离得太远,大约得天亮前才能到。”好处到手,花晓的笑容也分外温和亲切,“现在,我还有点帐要跟这位算一下。下面是私人时间,请陛下稍稍回避,非礼爀视,非礼爀听。”

  这是生平以来的第一次,一个平民敢叫他,尊贵的王走开。骨子里的高傲令路杰斯不屑多言,转身没入苍茫的水边树丛。

  花晓微笑着向厉冬踱去,眼中那格外明亮的神色令从不曾畏惧过什么的杀手也为之悚然。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近,俯下身,一只手按到了他的衣扣上,另一只手指间银光闪烁,就悬在他面前。

  “看清楚了,这叫银针,可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叫人打造出的。你是第一个试用之人,应该感到庆幸。”

  她凑到他耳畔,刻意低语,一边慢慢地解开了他的衣襟。

  才走动了几步,胸口内伤就一阵气血翻腾,路杰斯忙就地坐下,才勉强压住涌到喉咙的腥味。

  这让他再度意识到,花晓其人,出现在此际的绝对重要性。

  罢了,尽管这女子心性,毕竟对他有救命之恩,援手之德,若她能做到她所承诺的,苍狼王也不会吝于他的封赐。

  耳边传来模糊的,抑制后的声响。原本它和风声是很容易混淆的,但路杰斯的耳力何等敏锐,又离得不远,轻易就分辨出这是那个刺客发出的呜咽。

  路杰斯猜出花晓想要做什么。和狼图不同,大齐原就是个母系为上的国度。男子敢对女子无礼,自会招致女子的报复。

  这种报复,大约也脱不了强暴虐杀一类。

  国俗之间的差异,真是不可思议。

  路杰斯倒并是不认为花晓的报复有什么不对。大草原上的狼族最讲究恩仇分明。若差点被辱的那个是他,只怕他的手段会更加狠辣。然而女子对男子施暴……听起来仍有种怪异之感。

  刺客的嘴没有被堵上,但他似乎高傲到全无呼救之意。

  先是一阵含糊的声响。渀如挣扎与强迫,抗拒与压制。接着断断续续的呻吟传送而至。那呻吟宛若痛苦,又如欢悦,妖媚入骨,见多识广的路杰斯一下就听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奇怪的是,这时他脑中无意间闪过的,竟是那女子纤秀的体态,薄润的红唇,白生生如花瓣一样的手指,一刹间,狼图王的小腹突然也莫名地跟着发热起来。

  将之归纳为重伤之后自制力的下降,路杰斯怀着三分恼怒三分兴奋三分烦躁被迫收听活春宫。还有一分么,也许是隐秘的,隐秘到他自己也不肯承认的……**……

  蓦然,一记被强行掩住,但的的确确是怀有巨大痛楚的惨叫响起。象一盆凉水,打消了路杰斯全部的杂念。

  又过了一会儿,路杰斯见到花晓施施然而来,眉梢眼角都带着春风,心情象是极佳。

  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试探地问了句:

  “你将他怎么样了?”

  花晓明媚如波的眼神在他健壮的体魄上绕了一转,绕得他心惊胆战,之后才轻启芳唇,吐出数个字:

  “也没什么。让他从此以后,不举而已。”

  伟大的狼图的王,竟然也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里,瑟缩了一下。<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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