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断剑
残阳的余晖透过窗沿，洒在桌面上。宣纸上写了一个“道”字，墨痕还未干。一阵微风吹来，“道”字打着旋飘起，落在地上。一个苍老的背影站在窗前，背负双手，默默望着夕阳。忽然响起脚步声，一名弟子匆匆走来，在门外行了一礼，低声道：“掌门师叔，陈长老接了江先生，已经快到了。”老人转过身，苍老的脸上满是威严，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一丝倦意。老人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那弟子行礼退去。窗外又一阵风吹过，地上的“道“字轻柔地飘起，，翻转过去，看不见了。
江远带着灵儿走下船，早有弟子前来迎接。江远摇着折扇，笑着与众人打过招呼，又叫过灵儿。众人哪里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一时竟是丑态百出。陈长老只当看不见，当先带路，与江远谈笑风生。灵儿却没半点好脸色，对那些弟子一眼也不瞧。几人走上一阵，江远便望见远处走来几人，为首的一名老者苍颜白发，不怒自威，正是流波山的掌门齐浣。
陈长老忙上前行礼。江远“啪”地一收折扇，迎上去一抱拳，道:“弟子江远，见过齐掌门。“齐浣也抱拳道:“贤侄不必多礼。”灵儿也上前行礼，齐浣伸手去扶，笑道:“江贤侄，恭喜你生了这么漂亮的好闺女啊。”灵儿甜甜一笑，道:“哪里，都是托齐爷爷的福。”齐浣哈哈大笑。江远在一旁道:“只要她别给我惹祸我就心满意足啦。”灵儿杏眼一瞪，哼了一声。齐浣笑道:“二位请。”侧身一让。
灵儿随着父亲，一路东瞧西望。流波山孤悬海外，尽是险峰怪石，常有奇珍异兽，灵儿又极好奇，每见一物总要惊叹一番，有弟子想为她讲解，她却全然不理，置若罔闻。江远知道她的性子，也无法可想，只好装作不知。又走上一阵，灵儿竟哼起歌来。江远本来正与齐、陈二人谈得开心，听出灵儿哼的依稀便是来时听见的笛声，脸色忽然变了变。灵儿凑上来道:“爹，那个人笛子吹的真好，回去我也要学。”江远却似没有听见，转头与齐浣说话。灵儿一撇嘴，赌气的把头一别，又哼起歌来，这次她故意哼的大声些，却也没人理她。
江远和齐浣说了几句，齐浣忽然停下，转身对陈长老道:“陈师弟，你先带着灵儿回云海峰。”又对灵儿道:“灵儿啊，我跟你父亲有些要事，你就先跟着陈长老回去，我安排人给你接风洗尘。”灵儿虽然任性，也并非不识大体，知道两人多半有要事相谈。虽有些疑虑，仍然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先走一步啦。”陈长老便走到前面带路。
齐浣目送陈长老一行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片刻的沉默后，缓缓道:“你这次来，是你爹的意思?”江远点点头，没说话。不知为何，齐浣突然间发起怒来，双眼精光爆射，紧紧盯住江远:“那件事已经结束了，十四年前那一次你也来过，你都看见了，那只是个巧合而已。我再说一次，那件东西已经没有用了！”江远看着他，摇了摇头:“你我都心知肚明，那件事还没完，我们等了十四年，你又何苦自欺欺人?”顿了一下，又道:“况且，我不认为十四年前的事只是巧合而已。”齐浣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表情也变得有些落寞。夕阳下，他的背影仿佛又苍老了一些。江远见他默不作声，又道:“那孩子，我想见见。”齐浣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平复，道:“你要怎么做?带走他么？”江远点头道:“他有他该做的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齐浣猛地转过头，沉声道:“你们就不考虑他的感受?”江远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嘿，也未必不是好事。”齐浣沉默半晌，叹息一声，道:“罢了，我带你去就是。”江远一笑，道:“有劳齐师叔带路。”
青石峰，整座流波山最荒凉的地方。荒草丛生，怪石嶙峋，这里是兽类的天堂，因为平日里绝不会有人来这。与流波山各处的热闹不同，青石峰永远的孤寂的，与流波山似乎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个体。最后一抹斜阳隐去，峰顶的少年抚了抚手中的竹笛，将它别在腰际，转身向山下走去。走出一阵，就能看见他住的茅屋了。清早看日出，黄昏看日落，平淡的生活日复一日。十四年一过，晃如昨日。
然而今天却不同了，一年难得一见的掌门竟然迎面走上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面貌俊朗的中年男子，少年依稀记得好像在陈长老的船上见过他。
“弟子林济，拜见掌门师伯。”少年快步上前，行礼道。对这掌门师伯他虽然没见过几面，却也隐隐察觉到今日的掌门似乎有些不同。齐浣伸手扶起他，道:“这位是钟山的江先生。”林济行了一礼。江远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我来就是想确认一件事，”顿了片刻，眼神忽然锐利起来:“十四年前，是你拔出了那柄剑?”
林济似乎吃了一惊，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江远目光一扫，定在林济手中的剑上。从剑柄到剑鞘漆黑如墨，握剑的手却是毫无血色，苍白之极。林济似乎有些局促不安，望着掌门，欲言又止。齐浣道:“没错，就是他。林济，把那柄剑给江先生看看。”林济稍一犹豫，将剑抽了出来。江远双眼紧紧盯着剑身，面色肃然。那并不是一柄长剑，而是一柄断剑，漆黑的剑身从中折断，只留下了上半截。林济把剑递过去，江远却并不伸手去接，甚至连看也不敢多看，“啪”地展开折扇，挡在胸前，低声道:“就这样，收起来吧。”林济还剑入鞘，一时只觉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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