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波山

  阴云密布,海风呼啸,几道雷声响过,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东海水龙湾的险恶无人不知,便是大好的天气也绝少有船开到这附近来,一下起雨,更是人迹全无。雨势越来越大,在海面上织出一道朦胧的白纱。雨幕中竟缓缓驶来一艘大船,似乎对急流暗礁并不畏惧,径直开进湾里。

  这船也不知有多久的历史,船身是极古老的样式,船底各处均有修补的痕迹,甲板和船帆却像是新的,与整艘船显得格格不入。这船不但在风浪中极为平稳,奇异的是雨下的虽大,雨滴却落不到船上,仿佛船周围存在着看不见的力场,将雨水隔绝在外。船头一名老者负手而立,眼望着海天相接处深沉的黑暗,苍老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忧色。

  “陈师叔!”一名青年快步走来,躬身行礼。“陈师叔,前面就是水龙湾了。”老者点点头,道:“可曾看到江先生?”青年道:“李师弟已在岸上,回话说还不见人影。”老者一挥手:“先把船靠岸。”青年行了一礼,便即退下。老者转过身,只见云岭巍然屹立,不由得低声叹道:“十四年啊,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去么?”海浪拍击着岩石,发出沙沙的声响,也许算是回答?

  船身微微一震,已经靠岸。有青年弟子抛下船锚,搭起踏板,老者整理了一番衣饰,便率着众人下船。老者似是有什么心事,沉默不语,其余弟子也肃然跟随。大雨中十几人默默伫立,静静等待。老者抬起头,雨点在头上散开,落在一旁。他忽然有些怀念雨水滴落在身上的感觉。

  雨里仿佛失去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莫名的感觉到了什么,老者抬头望向天际,雨幕中一点流光极快飞来,渐渐变得清晰,却是一男一女正御剑飞行。

  不过片刻时间,两人便已落下。众人看的清楚,却是父女二人。男子身穿青布长衫,系一条白玉腰带,续着两撇胡子,英气勃勃。少女穿着纯白裙子,长发垂肩,容貌清丽脱俗,嘴角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关怀,又似是调侃。

  老人迎上去,那男子微笑着走来,抱拳道:“在下江远,见过陈长老。”回身向女儿一招手,少女便走上前,盈盈行了一礼,道:“弟子江灵儿,拜见陈长老。”声音十分清脆动人。船上下来的多半是青年男子,从未见过如此清丽的姑娘,竟有许多人看得痴了,忍不住便想张口应下了她。灵儿行过一礼,瞧见许多人正直直盯着自己,忽然展颜一笑,好像黑夜里骤然盛开的鲜花,明艳不可方物。一干少年更是欢喜,有的报以傻笑,有的频频挥手,灵儿却板起脸来冷哼一声,傲然背过身去。身后立时传来一片失望的感叹声。陈长老看的清楚,不免有些尴尬,心中暗骂这些弟子废物,害怕还要出丑,便抱拳道:“江先生旅途劳顿,还请上船说话。”江远笑道:“有劳长老。”随着陈长老走上船。

  扬帆起锚,船缓缓驶离水龙湾。江远自上船起就与陈长老谈天说地,聊的十分热络。船上一干弟子千方百计只是想讨好江灵儿,灵儿却冷冰冰的谁也不理,推说劳累,把自己关在舱里,左右却也无事可做,在床上躺了一阵,不觉慢慢睡了过去。

  睡梦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见门外的说话声。接着便有人敲门,叫道:“江姑娘!江姑娘!”灵儿睡意正浓,无端被他吵醒,已有些生气,便应道:“叫什么叫?本姑娘又不聋。”整了整衣衫,拉开舱门正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一番,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转头看去,却正是江远。那弟子站在一旁,见灵儿一脸的怒气,也不敢多待,匆匆行礼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偷偷多看灵儿几眼。江远见灵儿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弟子,便微笑道:“才起来便要欺负人,老大不小的,还和小孩子一样。收拾收拾东西,就快靠岸了。”

  灵儿讶道:“这么快?”江远拿着柄折扇,在胸前摇了摇,道:“流波山的船的确有过人之处,船身不仅是用寒铁木做的,还有法术加持,不怕风浪,行驶迅疾如风,只是可惜如此好船却只存于海外孤岛,难得一见。”说着不住摇头。“好了,你快点收拾,我先上去了。”摇着折扇走了开去。灵儿吐了吐舌头,朝着江远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雨渐渐停歇,流波山已清晰可见。灵儿站在船头,雨后的海风阵阵吹来,白衣飘飘,仿佛仙子伫立云端。乌云散尽,残阳映红天际,已是傍晚时分。忽然听见一阵笛声,宛转悠扬,在这广阔海面上听见,有种莫名的苍凉意味。船行迅速,转眼便到了流波山前。灵儿循着笛声望去,却见一名少年正独自坐在孤峰上,悠然吹着笛子。少年的身影映在斜阳下,说不出的孤独。灵儿听着笛声,忽然悲从中来,天地间好像只剩自己一人孑然独立,一时间从小到大种种不如意事纷纷涌上心头,听得片刻,眼眶不觉竟已红了。

  笛声渐渐低落,终于再听不见。灵儿回过神来,一转头忽然发现父亲正站在自己身旁,不知为何脸却微微泛红。“好曲子。”江远望着少年所在的孤峰,缓缓点头,仿佛若有所思。身后陈长老慢慢走来。江远并不回头,低声问道:“就是他么?”陈长老嗯了一声,脸上的忧色似乎又重了几分。

  船绕过山崖,孤峰隐去不见。一座山壁出现在眼前,灵儿抬头看去,只见壁上刻着五个气势磅礴的大字:“东海流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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