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冥
“桐子姐……”
月影蹲缩在地上，左手环抱双膝，尖翘的下巴埋入大腿中，右手指尖呆呆地转着一颗钻石。
左肩仍残留着桐子姐的体温。
目睹一切的桐子姐，并没有选择责怪自己，而是什么都不说，一个人追了出去。
——那样的桐子姐，还是第一次见到。
总是露出温柔微笑的脸庞，多了几分悲伤与执着。
看见那副表情的瞬间，月影从未觉得自己距离桐子姐是如此遥远。
“是我做错了吗……”
月影的目光愣愣地注视着地面，指尖带着钻石在沙土上滚出了几个圈圈。
自己只是想保护桐子姐而已。
对。
默默守护她，不愿意看到她受到一点伤害。
月影是知道的，自己做的一切绝对不会被桐子姐认同，也绝对不能被桐子姐知晓。
桐子姐只要保持纯净无垢的模样就好，脏了手的事情就让自己去做。
月影是这么想的，即便背负全部的罪恶与痛苦，她也在所不惜。
但唯独。
唯独不希望被桐子姐看到这一切。
月影眉头深锁，内心痛苦的无法呼吸。
她料想过被发现的那一天，但真当那个时候来临，她还是难以忍受，灼热的痛楚仿佛要把身体燃烧殆尽。
“……去道歉吧。”
月影喃喃道。
要道歉。
即便不会被原谅，也必须去道歉才行。
月影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呆滞的双眸渐渐恢复了神采。
桐子姐……追橘子去了是吗。
她抬起埋在大腿里的脑袋，辨明桐子姐离去的方向，回想起桐子姐临走的背影，心头一阵绞痛。
“追上去吧。”
月影轻轻拍了拍短裙上的灰，右手支撑在地上，慢慢站起身形。
或许是坐得太久，小腿深处传来些许麻痹，但月影已经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要去追上桐子姐，现在就去。
月影撩开被汗水黏在额头的鬓发，焦急的迈开脚步。
就在右脚落地前的一瞬间，月影的瞳孔骤然一缩，全身毛孔竖起。
一袭黑色的影子宛若雷霆，直直射向月影的眉间。
没有丝毫犹豫，月影的掌心紧紧一握，两根藤蔓拔地而起，相互交织成螺旋的长枪狠狠的将黑影撞开。
“啪叽”
黑影被切开，分成两节掉落地面，月光洗练下露出木质的箭身与锋锐的箭头。
“偷袭可不是好习惯呢。”
月影怔了一下，眼神瞬间涌上寒意，冰冷的视线穿过黑夜，将一个人影牢牢锁定。
“说什么傻话呢，反正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你来说也根本算不上偷袭吧。”
小冥笑着摸了摸鼻子，从暗处走了出来，眯起眼睛看着月影。
“看着淑女苦恼的样子然后再伺机偷袭，真是变态的趣味呢。”
“不不不，这是绅士的礼仪，总不能趁淑女毫无防备的时候攻击吧。”
小冥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灰褐色的眼眸却没有一丝笑意。
“是吗？”
月影声影低沉下来，大量藤蔓在他背后破土而出。
“我来好好教育你下如何对待淑女吧。”
“哦？”
小冥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右手轻轻将木质的弯弓拉开。
“那我到是要请教一下。”
嘭——
几乎是瞬间。
无数根藤蔓从小冥身边的地面中激射而出，两两交缠在一起，顷刻间编织成绿色的巨网将小冥包裹。
月影玉手一挥，她身旁的藤蔓螺旋凝聚，缠绕成一柄硕大的长枪，尖锐的枪头，对准小冥的咽喉。
“在杀你前，我想要知道东方的位置，可以请你告诉我吗？”
“我老大的……位置吗？”
小冥像是毫不在意眼前的危机，笑着摇了摇头。
“那可不能告诉你呐。”
“是吗。”
月影暗红色的眼眸弥漫出彻骨的杀意。
“那就只好问问你的身体了。”
————————————————————
冰冷刺骨。
再一次站在东方这个男人面前，橘子依旧感到发自心底恐惧。
宛如噩梦般，每一寸肌肤都发出刺耳的悲鸣。
仅仅是被那空洞非人的眼眸注视，肉体就仿佛要被视线贯穿。
“好久不见了呐。”
东方的声音很低，很小，却无比清晰地渗入橘子的耳膜。
橘子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被牵动的腿部肌肉传来阵阵麻痹。
“不用这么怕我。”
东方露出一个极其稀薄的笑容。
“不过，不怕也不可能吧。”
他修长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按上腰间的皮质收纳盒。
盒盖打开，一柄银质的餐刀从盒内滑出，刀身倒映着黑色的弦月，上面还流淌着未干的血迹。
橘子的视线被夺走。
——一样。
一切开始的那个夜晚。
——和那天一样。
黑色的弦月，银质的餐刀，飞舞的鲜血。
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夜晚，朋友被残忍杀死的场面一遍遍在橘子脑海略过，他呼吸变得粗重，胸口不正常起伏着，几近窒息。
——和那天一样，一模一样。
眼前金发的男人轻轻挥起银质的餐刀，银色的刀身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餐刀在东方指尖旋转，他的目光越过橘子的肩膀探入黑暗的深处。
银色的刀刃停止了旋转，东方右手正握住刀柄的瞬间，顺势朝橘子斩击过去。
充满力道，毫无委婉的一击。
单凭斩击带起的刀风就好像要把皮肤割裂。
还未回过神的橘子呆呆地看着刀身向着自己的方向坠落。
呯——
刀刃撞击的颤音震动空气。
宛如飓风，一道乌紫色的倩影飞过橘子的侧身，呼啸的风声中参杂了几缕女性的体香。
倩影的主人站在橘子身前，乌紫色的马尾静静地垂落腰间，淡紫色的瞳孔神秘而深邃。
桐子姐架起漆黑如夜的长剑，挡住挥斩过来的刀刃。
“你害怕吗？”
桐子姐偏过头，双眸直视橘子，脸颊带着一贯温柔的微笑。
“————”
橘子噤声。
刚才还充斥全身的怖惧，此刻却恍若冰释。
月色婉转，桐子姐淡紫的眼眸焕若琉璃。
被那双眼睛注视，被那笑容鼓励，橘子不可思议的感觉四肢渐渐涌出了力量。
“你终于来了吗。”
对于桐子姐的出现，东方没有感到一点意外，他指尖向上一挑，银质的餐刀在半空旋转几周，插入收纳盒中。
“哎，让你久等了。”
桐子姐轻笑着将橘子掩在身后，黑色的阐释者对准东方。
“这次不会让你再跑掉的。”
桐子姐一个踏步冲了上去。
————————————————————
“既然有求于人，这样的待遇会不会太差了点？”
小冥用手摸摸了绿色藤蔓编织成的牢笼，戏谑的瞥了一眼月影。
“那种挑逗的语气很快就会变成求饶的。”
月影冷冷的盯着小冥，眼神没有丝毫懈怠。
“那还真是期待啊。”
小冥舔了舔嘴唇，双手在胸前交叉。
“哎，真是期待你跪地求饶，哭着告诉我东方位置的样子呢。”
“不不不。”
小冥笑着摇摇头，眼睛弯成月牙，冰冷的视线从其中射出。
“像这样把你射穿——真期待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说什么——”
月影的声音凝固在空中。
右腿被箭矢洞穿，箭矢完全贯通，没入后方的丛林中。
小冥挂着瘆人的笑容，保持着箭矢射出的姿势，握着木质弯弓，看着月影。
弯弓，搭箭，这样的动作完全没有，箭矢就射了出去。
不，是太快了，一气呵成，快到连动作也看不清。
右腿传来阵阵麻痹般的痛楚，被箭矢贯穿的伤口涌现几缕虚化的荆棘，将右腿紧紧绑住。
荆棘之箭。
“这样一来，你的右腿暂时是废了。”
小冥再度拉开弯弓，灰褐色的眼眸一凝，数道箭矢从弓膛飞射而出，将包围他的藤蔓切开。
“真是不经用呢，被散播毁灭稍微一打就切开了。”
小冥踩了踩落在地上的藤蔓，伸出舌头舔了舔右手拇指。
月影的右腿几乎完全失去了力量，她单膝跪地，冷汗沿着额头滑下。
“怎么不说话了？”
小冥眯起眼睛。
“这样子就放弃还真是让我意外啊，还是说……”
小冥抽出一把弓箭，箭头朝下，轻轻点了点地面，然后他整个人倏地一蹬地，朝远处退去。
噗嗤——
刚才小冥站立的地面炸开，一株巨大的食人花冲天而起，硕大的下颚蠕动着将碰到一切吞噬，嚼碎。
“切！”
月影碎了一声，右手拨开汗水浸湿的额前发，暗红的瞳孔狠狠瞪着小冥。
“危险，真危险。”
小冥拉开弓，眼角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对这样的野丫头，不给点惩罚不行啊。”
噗——
“呃啊——！”
箭矢闪过，月影吃痛出声，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左手无力地垂下，屡屡鲜血从被荆棘绑缚的伤口流出。
“啊，这表情，太棒了。”
小冥的脸颊染上一丝疯狂的笑容，他再次弯弓搭箭。
“杀死你之前，让我好好享受——”
轰——
小冥的话音尚未落下，巨大的轰鸣声贯穿他的耳膜，他后方的地面毫无预兆的炸裂开。
爆炸掀起大量的尘埃，小冥皱起眉头将土尘挥散。
“……只是稍微让了你一下，还得意起来了。”
冰冷而愤怒的低吼从月影喉头逸出。
她右手紧握，一株硕大的加农花冒着轻烟扎根在其身后。
“……给我炸成碎片！”
轰————
加农花咆哮着，巨大的圆形炮弹疯狂的倾泻向小冥。
“嘁！”
小冥不快的抖动眼皮，身形快速移动，避开炮弹的攻击。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将小冥所处地方的一切都炸成灰烬。
加农花旋转方向，追逐小冥的身影，不断射出炮弹。
“嘁，这威力，真的假的啊。”
小冥看了一眼背后被爆炸掀起的地皮，化作碎屑的树干，弥漫的硝烟，心有余悸。
“这要是被打中可不是在床上躺两天能解决的。”
小冥狼狈地滚动身子，躲开炮弹，但还是被爆炸的气浪炸出去十几米。
“啊，疼疼疼疼。”
他灰头土脸的用双手撑起身体，还不及完全站起来，彻骨的寒意就涌上背脊。
他回过头，巨大的炮弹呼啸着朝他射去。
“死吧。”
月影冰冷的声音摄入小冥的脑海。
嘭——
清脆的炸裂声回荡在半空中。
小冥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右手轻轻握着木弓，加农花的炮弹掠过他的头顶在后方十几米出狠狠炸开。
爆炸的气浪卷起小冥黑色的短发，他的身子却没有一丝晃动。
小冥的眼睛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眸却仍然对着月影的方向。
月影呆滞着，大量鲜血从额头顺着脸颊的曲线流下。
“真危险呢。”
小冥的声音没有了戏谑，他的左手缓缓搭上弓弦。
“要是暴风的使者没有早一点把你眩晕的话——我大概就被命中了吧。”
小冥淡淡的叙说道。
月影仍然没有恢复意识，额头被暴风使者正面击中，开出一个偌大的豁口，几乎可以看见狰狞的骨骼，鲜血止不住的流出，将她的头发和半边脸染红。
“虽然趁人之危不是我的风格。”
小冥拉开弓，冷酷的射出箭矢。
“——但你比想象中的要危险，不这么做我就麻烦了。”
金属锋锐的箭矢贯穿月影的右肘关节和左腿关节，虚化的荆棘缠绕在伤口表面，血液潺潺淌出。
“这样……你就动不了了。”
小冥没有停止动作，再次拉开弓矢，被箭尖对准的目标突然动了动。
“啊，啊，啊啊啊——”
月影清醒过来。
额头，四肢传来麻痹般难以忍受的剧痛，她发出痛苦的**。
半边视野被鲜血染红，嘴里充斥着铁锈的腥味。
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剧痛让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
月影的娇躯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鲜红的液体淌了一地。
模模糊糊的视线中，能看见小冥正放下弓，一步步朝自己接近，她看不清小冥的表情。
——啊，是这样吗。
月影终于记起来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加农花的炮弹要击中的瞬间，小冥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射出暴风的使者，将自己眩晕，炮弹瞬间失去目标，从小冥头顶蹭过。
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四肢被荆棘束缚住，动弹不得。
“你这样……或许没有清醒过来更好点。”
小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喜怒。
“最后……作别冥途的饯别礼，告诉你东方的位置吧。”
小冥手握弓箭，箭尖对准月影的后背。
“他正把桐子姐引诱到大龙峡谷附近，到时候大龙会把桐子姐怎么样呢，真期待啊。”
月影的瞳孔瞬间放大。
噗——
小冥用力把弓箭搷入月影心窝。
————————————————————
音速冲击——
东方一个侧身，桐子姐的攻击蹭过东方的躯体狠狠刺入树干。
“真遗憾。”
东方修长的指尖轻轻律动，数柄餐刀朝桐子姐射去。
呯呯呯——
桐子姐用力挥动阐释者，连同树木拦腰斩断，倒下树干挡住了射来的餐刀。
“这种小家子气的攻击可不像你啊。”
桐子姐冷声说道，淡紫色的双眸不敢有丝毫懈怠的锁定东方的身影。
“哦？是吗？”
东方空洞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他继续向后退去。
“桐子姐……”
橘子站在远处看着两个人的战斗，从刚才开始东方就只是被动防御，一直在后退，简直就像是在刻意把他们往某个方向引诱。
“不要追了吧，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橘子担心的声音让桐子姐沉默了。
桐子姐何尝看不出来东方的目的，只是这么多次交锋以来，总是无功而返，桐子姐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东方要在这一次战斗，向自己摊牌。
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继续放任东方，又不知道会出现多少牺牲者。
“……不，是时候要和东方做一个了断了，不能放着他继续杀戮下去。”
桐子姐的视线落在橘子身上，声音倏地变得温柔。
“橘子你回去吧，我一个去追就好了。”
“诶？可、可是……”
橘子没有意料到桐子姐的要求，有些焦急的想说些什么，但被桐子姐用眼神制止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无从知晓，而且一旦和东方真正动起手来的话……”
桐子姐不自然停顿了一下，看了橘子一眼，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恐怕没有办法照顾到你。”
橘子哑然了。
他一瞬就明白了桐子姐的意思。
一旦和东方彻底摊牌，用尽全力战斗，就无法保护自己的安全。
桐子姐的目光徘徊在橘子和东方逃走的方向，最后认真的凝视橘子，轻声细语道：
“你先回去找月影，很快我就会回来，好吗？”
橘子用力咬着嘴唇，几乎要将其咬破。
他只是个累赘，什么都帮不到桐子姐。
明明是敌人的陷阱，他却没有能力为桐子姐做任何事情，只能看着她一个人远去。
“……嗯，我知道了。”
橘子默然的点点头，拳头狠狠握紧。
“嗯，你放心吧，月影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找到她，再带她一起来找我。”
桐子姐没有时间继续等待，东方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黑暗中，她对橘子露出一个鼓励的笑靥，匆匆追了上去。
————————————————————
差不多了。
丛林快要走到尽头。
东方嘴角露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他微微偏过脑袋，瞥向身后的桐子姐。
这份大礼，请你收下吧。
东方忽的转过身，一连串餐刀激射向桐子姐。
桐子姐剑身几转，流转的刀影将餐刀全部斩成两段。
就是现在。
金色的替身出现在他身后，替身黄金色的右手对准桐子姐。
“Theworl——”
话音未落，桐子姐的倩影分成四个，朝四个方向突射而出。
正方向的影子极快的突进到东方面前。
乌紫色的马尾在空中娓娓一卷，影子骤然化实,桐子姐架起阐释者，将东方锁定。
对，就是这样。
东方身后的替身骤然消失。
我就知道，为了打断我的Theworld，你一定会用音速冲击来击退我。
但是——
东方的右手猛地握住一柄银质餐刀狠狠插入一旁的树干，止住后退的势头，以右脚为中心，整个人旋转半周，错开了音速冲击的攻击方向。
“什——”
桐子姐措手不及，丛林到了尽头，她整个人顺着惯性冲了出去。
“啊——！”
桐子姐呆住了，淡紫色的眼神第一次涌现出恐惧。
丛林的外头是一豁巨大的峡谷，峡谷中央，一头红色的巨龙盘着粗壮厚重的身躯悬浮在空中，赤红的鳞片宛如刀刃，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巨龙喷吐火焰，燃烧的眼眸将桐子姐的倩影捕捉。
大龙。
反应过来的同时，桐子姐倏地发现自己的冲击的方向直直的指向大龙的身体。
“切！”
桐子姐猛地抽出另一把剑，用力插向地面，身体下沉，降低重心，双脚摩擦地面，止住前进的趋势。
“啊，还真是不小心呢。”
东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桐子姐的视线陡然凝固，一柄银质餐刀缓慢的射出，轻轻碰撞在大龙的鳞甲上，连一道划痕都没造成就断开。
东方快步退出大龙的攻击范围，被攻击触犯威严的大龙发出愤怒的咆哮，双目赤红，燃烧的眼眸目空一切，紧盯着极其靠近大龙的桐子姐。
不好！
桐子姐后背一瞬间凉透。
就在她转身逃离的瞬间，白色的烈焰从巨龙口中喷吐而出，白色烈焰的吐息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燃烧殆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疯狂的接近桐子姐。
来不及了！
桐子姐下意识做出判断，白色吐息逼近，炙热的温度让皮肤发出干燥脱水的悲鸣。
桐子姐以最快的速度飞扑向侧边，掩住身体，尽量避开白色烈焰的中心。
“桐子姐！”
时间仿佛静止了。
桐子姐不可置信的看向声音的方向，橘子正朝自己飞扑过来，被恐惧铺满的脸颊多了几分未曾有过的坚决。
不好。
骇人的想法一瞬掠过桐子姐的脑海。
不，不要过来。
桐子姐知道橘子想要救自己，但是——
思绪中断，橘子狠狠扑了过来，抱住桐子姐往后方扑去。
“愚蠢。”
东方静静目睹一切的发生，橘子出现他也没有阻止。
不阻止并不是出于同情之类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抱着桐子姐扑向的方向有问题。
原本已经离开白色烈焰中心的桐子姐被橘子一扑，两个人重新倒在了大龙吐息的最中心。
橘子保持着后背对准大龙的姿势僵住了，表情变得难看，几乎要哭出来。
不行，会死的。
白色的吐息越来越近，高温好像要将皮肤烤熟。
如果让橘子正面接上大龙的攻击，橘子会死的。
桐子姐没有犹豫，她脚尖一点地，带着橘子周身旋转半周。
“桐子姐…………”
橘子张大了嘴巴。
桐子姐将橘子掩在身后，紧紧抱紧橘子，后背毫无防备的露出给即将降临的攻击。
白色的吐息降临。
橘子的视网膜被极白的光芒烧尽。
————————————————————
“这样……就死了吧。”
小冥叹了一口气。
“这种工作……怎么做都无法习惯呢。”
他苦笑着站起身来，将木质弓箭收起。
接下来，离开这里吧，很快这片丛林就要被烈焰焚毁了。
小冥辨明了一下方向，朝离开这片丛林最快的方向迈开脚步。
“……嗯？”
身后传来悉索的声音，小冥皱着眉头回过脑袋——
——然后就静止在了那里。
灰褐色的眼眸烙印着难以置信的景色。
月光沐浴下，月影就站在那，倩影拉的悠长。
四肢，额头，心口，鲜血以骇人的速度从这些伤口流出，绯色的短发被血浸得鲜红，半边脸都鲜血洗刷，已经睁不开眼睛。
“不、不可能。”
小冥后退了几步，右手下意识按上后背的弓箭。
“心脏都被我贯穿了，肯定死了才对！”
小冥发出不可置信的喊声，一双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月影。
月影晃晃悠悠的站着。
浑身冰冷，四肢百骸无不发出剧痛的悲鸣。
心脏被贯穿后……人还能活多久呢？
月影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但她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桐子姐……桐子姐有危险……必须去找桐子姐才行。
她一步一步，无比缓慢的走着，每走一步四肢都发出宛如散架的碎裂声。
“……为何……还要站起来，这样死去不是很好吗。”
小冥冷静了下来，他拉开弓，对准月影，一贯很稳的准星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是啊，为什么……我要站起来呢。
月影记不太清了。
但是，桐子姐。
唯有这个人的名字在脑海深处不断回响。
“这一次，我会确确实实的把你送到地狱去的。”
小冥慢慢将弓弦拉倒极致。
地狱……
不，要下地狱的不是我。
是我们。
嘭——！
宛如大地崩坏。
巨大的轰鸣贯彻夜空。
无法用数量估计的藤蔓包裹住月影的身体狠狠的朝小冥撞去。
“什——！”
噗————
月影的身体被搭在弓膛上的箭矢贯穿，包裹月影的藤蔓疯狂涌动，钻入小冥的身体，将两人的身体紧紧绑在一起。
一株硕大的加农花出现在两人的身后。
“……不这样的话……就绝对打不中你……”
最后的话语，连带着鲜血从月影口中吐露出。
加农花对准两人的身体。
小冥的瞳孔一瞬间缩小。
轰————
巨大的炮弹直接贯穿两人的身体，将月影的下半身和小冥的左半边身体撕成碎片。
————————————————————
……桐子姐。
……桐子姐？
月影一点点挪动着身体。
下半身完全失去了感觉，眼睛也睁不开，视野一片漆黑。
桐子姐……
逐渐淡去的意识中，唯有这个人的名字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桐子姐……必须到桐子姐身边去才行……
月影拼尽全身力气，手臂一前一后挥动着，想要带动身体。
她想起来最后一次见到桐子姐的场景。
……真是的……为什么最后……还是惹桐子姐伤心了。
明明……发誓过要保护桐子姐的才对。
对，要道歉。
要去道歉才行。
月影终于回想起自己的目的。
她努力挪动身体，但四肢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意识也不断远去。
噗——
后背传来金属贯穿肉体的声音。
桐子姐……
月影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消散。
……对不起。
————————————————————
“真是……何等执念。”
小冥从嘴里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目光一动不动看着在远方，只剩半个身子的月影。
“如果我没有最后补上一箭的话，恐怕你真的会离开这里吧。”
小冥苦笑一声，表情却因为极端痛苦而扭曲。
他的左手和左脚连同半个身子被炮弹绞碎，现在正靠在岩石上，鲜血流了一地。
“啊，看来我也要死啦。”
小冥将自己的木质弯弓拾起，弓的弦处染上了牙龈的鲜血。
“东方，我大概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小冥右手握住弓柄，用剩下的牙齿咬住弯弓的弓弦，将它拉开。
最后……至少要让你知道……这里的情况。
小冥的目光飘向远方。
不好意思，我在这里提前向你告别了。
再见了。
请你一定要，尽快从这里出去，你妹妹还在等着你。
小冥眼前一阵恍惚，他仿佛看见一个梳着黑色长发的女孩正回过头，对自己微笑。
啊。
要是能离开这里。
该有多好。
牙齿崩裂。
鸣镝。
虚化的青鸟划过夜空。
————————————————————
第十三天。
月影，小冥。
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