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痕迹

  那丢了妻子的男人事情很好打听,因为其任何行为本也没有向任何人进行任何隐瞒。差不多就在展逾明和林依云两人离村的那段时间,他好好睡了一觉,给自己和女儿烧了一顿好吃的,然后就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村长家。

  “我得把她找回来。”不是没有人劝过他,可他总这样回答,“无论如何,无论结果。”

  “你还没找过吗?可这都几天了?有收获吗?醒醒吧!就这样,往前看。”

  “不行,我做不到,这几天,我一闭眼,清儿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你其实也知道,她已经……”

  “不!你不知道!我能听得到!我能听得到!她在呼唤我!‘你不要我了吗?阿哥?你不要我了吗?’我能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神情介乎于疯狂与坚定之间——又或许,这两个词本就互不冲突,“我得去找她。”

  那原先想要劝说他的人也就不再能从这一方面取得突破。

  那就只好换一个方向。

  “那你女儿怎么办?没有爹,没有娘?她还这么小,日子还怎么过?”

  “我托人看着了,没事,我会带着清儿回来的,一切都将一如既往。”

  “你这是在寻死!你自己都说了!是妖魔把她带走的!你小子有什么能耐从妖魔爪下抢人?你当你小子是天师?”

  那男人没有直接回复这种说法,但间接地,他说:“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可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我托了人,他会把消息带给我大哥,他能把小家伙带走,他会照顾小家伙。”

  就这样,他带着一些干粮,提起了平日里用来砍柴的斧子,离开了。

  哦对了,还怀揣着那一只银质的,曾戴在女人手腕上的手镯。

  ……

  在林依云眼中,如果那孤身出去寻找妻子的男人真的铁了心要与妖魔对抗,那大约是不会有什么生存的希望了。这不是什么看好或者看衰,只单纯作为一种对现实世界事物运行逻辑的基本判断——也使得她更加难过。

  “如果我们当初答应他去寻一寻。”在前往那传说中山洞的路上,她对展逾明说,“也许他就不会出去,不会一个人去寻那妖魔的麻烦。”

  “或许。”

  展逾明口中如此说,但女孩知道,此时的这种词就是在对这种猜测表示认可。

  “虽然我也知道,他出去不是我们的过错,可是……可是……”

  “当你想着可是的时候,那便想一想,此事当归根何处。”

  “这是妖魔的过错。”

  她很坚定地说,面对询问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和彷徨,显然已对此思索良久。

  “妖魔可没杀这男人,这男人完全可以留在家中抚养自己的孩子。即便如此,他的离家也是妖魔的过错?”

  “是妖魔的过错。”

  “哪怕很可能是其他村民以一种默许的态度对此表示了认可?哪怕他们采取了放任的态度甚至很有可能曾在其中推波助澜?”

  “那也是妖魔的过错。”

  展逾明沉吟片刻,几近失笑。

  “若事务果真可以如此简单地归因,这世界倒也简单明了。”

  “并不简单,可从头至尾,每一件事不难道都围绕着妖魔而行?”

  “若是这般,你何不言及一切都围绕着那位失踪了的妻子?”

  “只因唯有妖魔,才是其中唯一的加害者。”

  展逾明摇了摇头。

  “依在下所见,这附近树木繁茂、小兽众多与存在妖魔可脱不开关系。且不论妖魔驱控野兽也于村有利,便是害人一事,做主的也未必是它。”

  林依云笔直地望向了展逾明,目中不带有丝毫疑惑动摇。

  “是的,很可能是村里人选了一位才搬来的女人作为祭品。可归根结底,索要祭品,伤害祭品的依旧是妖魔。”

  “在下倒是首次听闻持刀伤人罪在刀具。”

  “若当真是刀也就罢了,可这些妖魔是刀么?”女孩不甘示弱,“不,正如展大哥您判断妖窝不同于兽群——既然它们不再纯粹依据本能行事,那就绝无可能脱离罪责。”

  这说服了展逾明,又或者说,他自己的想法其实本就与此相差不大,唯独一点——即便对同一件事实有着相近的认知,他的选择也不会一如依依姑娘。

  “有理。”男人微微颔首,“继续走吧。”

  女孩腮帮子就如同一只小松鼠般鼓了起来,可在这驾马车上,终究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

  坦白说来,虽然是有个断崖在,可那种可以从大河之下穿梭而过的山洞听起来依旧有些不那么现实。

  原因其实倒也很是简单——山洞究竟是如何诞生的?

  或者更进一步说,究竟是何等力量最具有修改地貌的力量?

  很简单:风,和水。

  尤其是山洞,那就更是离不开水流在其中的作用了。在多数情况下,山洞之所以成洞,那都要归功于水流在漫长时日里冲刷或者干脆腐蚀出来的成果。

  所以……

  其上有大河?

  其下还能走人?

  说完全不可能会显得过于武断,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依常理而言,这种事情确实不容易发生。

  “许是为人所掘。”

  展逾明的这种猜测合情合理,毕竟如果有一定的基础,若是自然条件足够优越,挖个隧道渡河可比建桥要简单许多。可如果把所有期望都放在上面,那就显得太过于极端和孤注一掷——两人还是做好了找不到山洞,必须沿途找一路的准备。

  不仅是在寻找既成的桥梁,如果场景合适,造个大木排直接渡河也未必不可。

  他们没找到。

  或者说,在找到渡河的手段以前,他们率先找到了别的痕迹。

  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氛,两人立在一处简陋的木棚前默然不语。看得出来,这是某试图野营的人留下的简陋痕迹——就在那棚屋前,燃过篝火的痕迹是那样的清晰。

  即便那显然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儿了。

  “是他吗?”女孩看向了展逾明,“他在找妖魔……可为什么也是这个方向?”

  展逾明没有回复,但也没有特意选择改道。

  他不会主动去找那些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的妖魔麻烦。

  可也并不意味他会选择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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