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山
在这连绵不绝的秀丽山河里藏匿着一间世间闻名的俊峰，云雾缭绕其间愈显其神秘感。
而在这巍峨的俊峰里，其间山顶却是屹立着大唐第一宗门，世间修剑者的簇拥、趋之若鹜的修行之地。
这连绵不绝的山峰顶近乎都是尖锐的样子，仿佛数十把剑倒立在其中，而在这里面便隐藏着一派宗门——剑峰，这世间最强大的剑宗之一。
近乎天下间挚爱剑道的人为一睹真容，不惜耗尽一生的财富和心血都想要蹭破头皮入这剑峰，奈何剑峰收人的要求很难，却又很简单——看人。
“你们想要来剑峰？”
少年鞠身揖礼，回道：“是的。”
“来自哪里？”
“长安。”少年旋即回道。
道士身旁的青衣女孩小脸不禁一怔，心中暗自讶异，‘长安距离剑峰足足需要跨越十座山峰啊。’长安与剑峰相隔十座大山，单单是这里面的广大横山一座，满打满算就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可是再看这两个孩子所穿的鞋子，似乎并不特别破，尚且连一点的泥印都不曾刮着，甚至比寻常人家的鞋子还要干净上许多，身上这衣衫倒也挺干净，连续几日长途跋涉来此，不该是这副样子，想来又不曾背着行囊更换，这谎子出来这少年也是不编造的好一些。
若是真的跨过了十座山峰，又适逢前几日下了小雨，山林里的地面应该也是颇为潮湿，若真的从长安来，这鞋子决不会是如此。
这二人不曾背行囊，另外两地相隔的十座山峰中自然也有各类的买卖，但这二人脚上的这双雕饰极为精致的鞋却俨然不会是哪座山峰所售的，总不可能是为了上山还备几双鞋子的。
显然的，这个少年是在“撒谎”，本对这秀气的少年心中第一印象很不错，现在俨然差了不少。
长着一张俊秀脸蛋性子却道貌岸然的人她最是不喜，此时再看向身后那个如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心中不觉感到有些怜悯，跟了这么一个虚伪的小子。
长袍道士没有说话，只是借着余光静静地扫视了两人一遍，没有说话，静默无言，心中所想也是微微怀疑着这孩子身上的打扮可不像是走了这么长的路。不过心中的差印象都是安在了少年的头上，心想这少年之所以说来自长安至此，想来是为了给自己添一个好名头。
但在道士看来，这只是多余的回答，甚至连他这个人也是多余的，他只在意的是那个小女孩。
只不过……他们的的确确从长安出来，若是少年知道这两位会因为自己的装饰怀疑他们的来路，实在不得不捶胸顿足一番——从长安出来，他深知路途遥远加上有来过的线路熟悉，因此出府邸时多带了几双鞋，后来在跨过第八座大峰时，却不小心被一只猴子模样的灵兽给掳了去，得亏在追赶的时候掉下来两双，此刻脚下就是几个时辰之前换上的，身上的衣裳之所以显得干净，这实在是自己身上的这件衣裳也是因为其材质特殊，即使沾上了泥物也只需要轻轻一掸便可抹除。
道士没有纠结于这个想法，眉间微微显露一丝笑意，看着身后的女孩，此时再问：“你们想拜剑峰？”
少年年纪虽小，但毕竟是自幼生活在那世家里面，年纪缘故观人观物不说炉火纯青，但也能够看的出来眼前的这个道士不简单寻常，应当会是这剑峰里的某位长老，旋即恭敬鞠身道：“如前辈所言。”
然长袍道士随后却是摇头，面色平静道：“你们既然来自长安，也应当知晓我们剑峰收人的园会还有半年时间……规矩如此，若想要真的入我剑峰，到时再来也不迟。”话语中之意显然很清楚，这是在回绝他们的意思。
少年沉眉，这一点他怎会不知道，剑峰每年都会在八月中旬时间广开门路，招纳学生弟子，现在还是二月初春时节。
只不过，他们两人已经没有回头路，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这座山峰能够真正安歇下来的地方，少年面色惆怅，随之缓缓挣脱开女孩的手臂，双膝跪地，沉声道：“前辈，我兄妹二人……”
少年本欲苦苦哀求一番，然道士却旋即打断，神情平静道，“剑峰不是施恩送暖之地，这些话多说无益，不过……既然我下山有幸遇见你二人，也算是一场缘分，剑峰收人也并非需要园会才行。”
“对了，吾乃剑峰七门引剑门的门主崔蹈崖。”
少年一闻颇为兴奋不敢多有造次，急忙说道：“喜儿快快与我向崔前辈跪拜！”少年没有一丝一号的怀疑，但凡脑子里有一点点思考的都不会在这里冒充一位剑峰人，更何况还冒充一位尊贵的剑峰门主，随之也是说了几句寒暄客套的话词。
道士此时觉得这个少年这张嘴倒是挺能言善语，但心中也并未有多少改观，毕竟他真正想要纳入自己门下的是他身后的女孩，“剑峰共有七门，吾便是引剑一门。”随后便是幻化出了一枚关于七门各首的身份令牌，令牌呈现出一道金光，在那上面便是印刻着清楚的身份证明。
这道身份令牌决然做不得假，现在就已经可以很明确这崔蹈崖是真的那引剑门的教首。
身旁的女弟子听见师傅这几刻时间里所讲，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师傅这是要私自收徒？师傅贵为剑峰七门之一的掌管者，在园会之外收一两个徒弟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青衣女孩心中想着收了身后的那个女孩倒是可以，但这少年……便不必了吧。
方才她略略用神识扫视了他以后，却发现他的五脉近乎是废的，这俨然就是一个废物啊，师傅这要他有何用，在她们剑锋上即使是一个外门记事弟子也是拥有连山境的实力。
正欲跪拜叩谢，然而随之却听到了崔蹈崖淡淡道：“但我只能收一人。”目光所向的便是对着少年。
少年面色一滞，然而身边的喜儿在听见了这句话后，却是不禁撇了撇嘴，“只收一人？公子不能答应他们，公……公子不能丢下喜儿！”不明少事的小女孩旋即就是拉起了他的手想要继续向前走，然而很快地没有走出一两步，就看到了自家的公子依旧停在原地，一对眼睛显得有些恍惚。
“公子！”喜儿的神色开始有些慌张，隐隐间那对可爱眸子已经染上了一圈红色，“公子不能丢下喜儿。”
少年并未回答，实则在心中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很快地他就知道了些崔蹈崖口中的一人会是谁。
自然不是他，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五脉皆损，俨然废人一个，七日前的那番非人遭遇如此这般历历在目于心中，回忆到时更多的也是只有无奈。
心中不免有些苦涩，少年向着崔蹈崖微微鞠躬，转而瞥过了头，看向身边的女孩淡笑道：“喜儿，崔前辈虽只收一人，但不代表我们两人要分开呀。你呢作为女孩子，所以先跟前辈上山，我随后上来去拜其他门下。”
喜儿蹙起了眉头，“可是……”
少年正了正声，带着一丝肃重道：“是不是不想听公子的话了？”
崔蹈崖听得此话，心中不禁甚是满意这个答案，此时倒是也有一瞬间想一道收了这个少年，然而可惜的是剑峰门规下确实很难收下一个无法修炼的人。
少年看着女孩踌躇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语气一变不容置疑道：“这可是公子要求你的！”
女孩看见少年眼神的变化，红润的小嘴巴略微害怕地抿起，脸上泪痕挂着，那对眼睛湿润的红红，尤其楚楚可怜。本欲再说些什么，但看到了自家公子生气的神态后也是不敢再说什么，深知公子心意已决。
少年见女孩眼眸一湿，心中登时一疼，但也只得硬下心子来。
旋即就听到了崔蹈崖淡淡道：“颦儿，你且先带她上山，师傅还有一事要做。”
青衣姑娘点头，纤细的手缓缓伸出，少年向着她躬身揖礼，转而就将女孩的手递给了她，“有劳姐姐了。”
“嗯。”青衣姑娘面色冷淡道，
离开时，两人没有说太多的话，毕竟少年已是给了女孩一份尽快上来的承诺，但女孩依旧足足回头看了少年数十次，甚至每次都重复着同一句话，少爷二字终归是公子叫的舒服些，“公子，喜儿在上面等你！”
少年微笑，“一定！”
……
“看来你知道自己身体的境况。”崔蹈崖淡淡道，“你明白了我的话，那便自行离开吧。剑峰不收平凡之人。””
而后又见其甩下了一些银两来，少年心中虽隐隐有些怒气，但依旧抑制在胸口，显作彬彬有礼的态度，交还回去后揖礼请求：“前辈，我……能不能有一个机会？”
本欲离开的崔蹈崖此时转过身收回递其的银两，神色略微一怔，看着少年希冀的眼神，‘此子心性倒是坚定的很。’
沉默一刻时间，慨叹道：“你五脉俱损，修炼之路已然断废。剑峰之上实在没有你容身的地方。”话语平静，但谢绝之意俨然更重。
“晚辈曾听闻剑峰分为内门、外门弟子……”少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
然而很快地崔蹈崖便是直接打断说道：“下山吧。”
少年跪拜在地，磕声极重，重重的三记磕头，“请前辈能够给予一次机会？！”
崔蹈崖平静地听着，目色淡然地看着额头已经磕出了血的少年，但自己也并非是冷漠之人，不禁禁叹气道：“剑峰之上灵气丰饶，你五脉俱损，已是无法吸收天地灵气，你上山只会伤及自己……若你真的上去，这辈子恐也只是待在剑峰外门当个庸庸无禄的人。”
少年未答，崔蹈崖心中对这小子的印象此时倒是略微变化了一点，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性子不错，另外崔蹈崖已是告诉了剑峰对于他的弊处，此子非但没有惊慌失措或是退退缩的样子，此刻看去这副沉思的样子在外门做一个执笔门童也是可行，“你若是能够自己上来，外门我自会给你留下一个位置。”但是剑峰门规早已有不成文的规矩，无法炼化灵力的人是不得入剑峰，眼下这个孩子适用于此，但既然执意如此，若是完全拒绝，对于那个女孩恐也会有一些影响，这是崔蹈崖最不想看到的。
这是最后的机会，少年直接叩拜在地，“谢前辈成全。”
崔蹈崖没有说话，转而翩翩长袖一转，自起一团缭绕的的仙气，转而就在少年的视线里缓缓消散了身影。而在崔蹈崖消失在林间之时在少年耳畔听到了一语告诫：“剑峰大阵便在前面，量力而行。”
……
此时再看前面，已有俊俏精致的屋檐一角印入了眼帘，气喘吁吁不止的少年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之多，也是颇为疲倦，这入峰的后半段路显得很长。
现在不是纳生之时，因此在剑峰山巅之下设有一道强悍的剑峰大阵，若是详略对照位置的话，当也是差不多就在少年的几丈远之外。
少年从以往的老师口中听到过，剑峰唯有在八月中旬收生之时才会暂时隐藏起这道大阵来，平常之时这道大阵就会守护在此，维护剑峰之安宁。
传闻所讲，大阵之中深含道家奇门绝学，蕴之周易八卦五行之术，一旦一步错，随后的路便只能是步步错。
坊间常有人云年年都有不怕死的憨货想要破开这座大阵，原因也很简单，只要你解得开这阵，登得了这山巅，即使你的办法如何三六九等，剑峰都会给你一份执事身份，权利、地位甚至可以和门内长老等同。
只不过这几百年来，凭着无境之界真正破开这道大阵的人区区五指之数，崔蹈崖如何去想最后也只有一个答案，此子必败。
目色静静地看了一眼此时已作蚂蚁般大小的身影，终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多看一眼。
这世间的修行，即使拥有坚韧不拔的毅力，缺少先天修炼根基终究只能湮没、无闻于茫茫人海。
然在其转身那刻，那道瘦小的身影却是踏出了第一步。
只不过，这一步……却也是最后一步。
对于剑峰门中人来说，上山登顶只需几刻时间就足够，方才崔蹈崖的女弟子先安顿好了赵喜儿，嘱咐了门中仆人后，很快就回到了崔蹈崖的身边，此刻再微微观望那少年时，能够见到地只有一道窸窣背影，“师傅，这少年虽说五脉闭合，修炼道路已废，但似乎对于那个女孩来说恐怕是个很重要的依托，我们不把他招来，会不会影响到什么？”
一旁的崔蹈崖眼眸平淡地看着前方，浓雾逐渐遮盖了大部分的环境，似沉默了几刻时间才淡淡道：“此子身份不一般，在他们的后面有着一批人一直隐匿在后面，气息沉稳却是略带着一股骇人的杀气，若不是依托着剑峰不得杀生的规矩，恐那群人早已是动了杀念。况且……这个小家伙不会不明白她家公子的状况。”
“……”女弟子霎时一惊，“那岂不是那个女孩会有危险？师傅，我这就回去！”焦急之色瞬时浮上脸庞。
崔蹈崖一愣，旋即忍不住用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淡笑道，“既已上了剑峰，做了我的徒弟，他们岂敢？”说话间的语气虽是云淡风轻，然而在其弟子听来却是忍不住生出一抹冷意来。
不过想到此处，弟子心中对那少年不曾有什么好感，但不禁还是有些怜悯起来，“师傅，那如果这孩子入不了剑峰，岂不是会有危险？”
“一切造化皆有发生，危险也是人生一遇。”当崔蹈崖的话声落下，那少年的身影便完全地没入了山林之中，似是少年惊动了林子里不少的鸣声，引来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