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87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年代里,女人的脸蛋和身材永远比才华来得重要,这是争了也白争的事实。所以女人们在脸蛋和身材上总是穷尽一切力量,听说什么对皮肤好就吃什么,听说什么方式可以减掉肚腩就用什么,更别说那些按最精准比例让外科医生雕刻出来的五官。有用吗?年轻时候还是有用的。上上周,紫烟就去做了微整,填了下巴和苹果肌,别说,还真是漂亮不少,单量明显上升,圆圆她们几个这几天也打算去做。

  青柚问我去不去,说是有一种针,一针一万五,打了脸上就没皱纹了。我笑说你有皱纹吗?比我小五岁,肉毒杆菌,三个月就得打一次,一年得花多少?我可不愿花,我得留着钱给三弟治病。

  你现在收入那么高,还缺那点钱?青柚说。

  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是我不愿花那个冤枉钱,没意义,我们的工作都在晚上,粉一盖,谁能看清你的皮肤什么样啊?

  她傻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对我竖了竖拇指,转身迎着喊她的刘全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扭了一下嘴角,就像边巴是我的劫一样,刘全就是青柚的劫。

  不是我不想美,我只是想明白了。女人这辈子就这么回事儿,时间到了无论多挺的都会干瘪皮肤都会起皱青丝都会变白,人定胜天不过是口号,无论是谁,前世修得多好,今世积了多少福报,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地方。

  所以,我在努力地,站在未来的角度按排现在的生活,没得选择。昨晚有个男客的女伴全程跟我聊音乐,当听完我对猫王的感受后,姹异地说你这样的女子,何必干这个?完全可以去做个老师或是文员多好。

  她说这话时是真诚的,没有丝毫看不起我的意思,我说姐,我曾经做过老师,但老师那点工资只够养活我一个人。

  你有难处?她问。

  我点了点头。

  她看着我,没再问下去。她身边的男人把钱夹递给她让她买单,她取出一叠钱给我们发小费,轮到我时比正常台费多了一倍。酒水单拿来时,我瞄了一眼,装着俯身从她旁边拿水果时不着痕迹地轻声说了句饮料和小吃的价格不对。

  一句话,给她身边的男人节约了一千多。

  这算是交换吗?不,我认为这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临走时,她拿起我胸前的吊牌看了一眼,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三弟打来电话时,我刚睡醒,穿着睡袍坐在窗前发呆。这个小房间是我上个月租下的,不到二十平米,800元,九刀帮我找的。以我目前的身价,完全可以如无无那样,在这个城市最高档的小区里租个朝阳的大房子,没有的原因是我喜欢老城四处散发出的古朴味道,不规矩的青石板路,泥土碎石的老墙,专属于历史的、醇厚得就像上下五千年的时光。

  我不是在玩小资,也没有玩小资的资格,我只是单纯地喜欢老旧物品。这雕花原木的窗格,漆面早斑驳,从安好那天起到现在可能就没换过,棱角发黑却圆润,只有匠人的手艺才经得起时间的磨打,只要不倒,就会散发出迷人的光泽,窗台上,白瓷花瓶插着一支干芦苇。

  窗下是热闹的,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有卖水果蔬菜的、有卖日用品的、有卖纪念品的……

  姐,姐,我换了个医生,用艾炙穴位,好像有点效果,腰没那么软了。三弟在电话里兴奋地喊道。

  一听这话,我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医生让我一定要坚持下去,说只要坚持三个月,就能治好我的病。他说,语气极为兴奋,仿佛明天就能站起来一般。

  好好好,太好了。我说,脑袋里却平空压上黑云。因为自从三弟的病被确诊后,我在网上查过软骨病,也找人打听过这种病怎么治疗,都说没得治,不那么快发展就不错了。从他求医的经过来看,所谓能治好基本都是骗钱的,包括他同学让他去美国手术。在三弟换了第五个老中医花了无数冤枉钱后,我尝试着跟他讲就医时一定要慎重,还没说别被人骗了之类的话,他就哽咽着说姐,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对不起对不起,你放心姐,等我好了,一定加倍报答你云云。

  我还能说什么呢?对于那个本有大把前途却突然病入膏荒的男孩子,但凡有一点点希望,都会倾尽全力抓住的。

  我是她的亲姐姐啊,是她唯一的依靠!

  掀开被子趿上拖鞋,主动说:钱还够不?不够姐姐打给你。

  还有两千。他说,一个疗程一万,七天为一个疗程,我这种病特殊,他们给打了八折。

  我哦了一声,说我吃了午饭就去给你转钱啊。

  阿进发来短信,说吧台那里有客人点了我。我回说桑扎早约好你推了吧。他说不能推,都是你的老客户,你就两边跑吧。

  同时走两个台,拚的是手段。对我这样级别的小姐来说真不是难事儿,不过是态度好点,身段放低一点,多敬几杯酒,更热情些,大部份的客人都能理解,偶有客人不高兴,就得用点心思讨好了。入这行,冷静最重要。无论过往什么身份什么条件都得统统放下,只把自己当作赚钱机器,这个世界不是专门给谁定制的,都是过客,安安静静地做好当下的工作就行了。

  因为当下的生活怎样只是手段,未来的生活怎样才是目的!

  尽管我有很多问题,关于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这都不是我放弃未来的理由,只有努力做好当下,将来某一天我才有能力跳出这个让人厌恶的圈子。所以,不管我心里如何不情愿,表面上都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给旁晚的迎接、给午夜的离别、给凌晨的入睡、给中午的初醒……我没有做作虚假,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放浪的那个人是我、善良的那个人也是我。

  活下去,尽可能久远地活下去!

  我不安,但家人安!

  点了一下取款机屏幕边栏的确认健,弹出转款成功的消息,我重重吐了一口气,重新回到阳光下,看了看脚下围绕一圈的影子,有些奇怪,影子不是拖在身后或是铺在身前的嘛,为什么是绕在脚下的呢?

  一个老人佝偻着背念念有词迎面而来,花白的发丝轻轻抖动着,棕色的肌肤沟壑纵横,看到我,温和地笑了笑,错身而过。

  莫名地,心情就好了起来。

  给桑扎的客人敬了一圈酒,坐下挽着他的胳膊附耳轻声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会儿,桑扎拍拍我的手,只说了句你快点回来。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庞以示谢意。夜场的常客,人家心知肚明你要干什么。今晚另一单客人是谁我并没问,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脸上已经淀出明媚的笑脸,抬眼扫去,房间内烟雾缭绕,乐声震天,触到一双熟悉的眼眸,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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