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42

  尼玛请客,一大桌人,据说都是这个城市里的头面人物。那些人见到我,眼神各异。虽然已经跳进染缸里了,仍然很不适应别人探询的目光,仍然摆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大方得体面面俱到。此时,我只是姓陈的一件光鲜亮丽的外衣,无论心里怎么想,都得在人前为他增光添彩。

  我敢说,在座的男士身边娇滴滴的女子没一个是他们的正宫,介绍时要么是同学要么是同事或是干脆不说身份,关系暧昧着呢,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畸形,带个漂亮小姐或是小三出席聚会不但不以为耻,反而成了很本面的事情,反而是那些带着老婆参加男人聚会的成了怪胎。很可笑是吧?正宫娘娘洗衣煮饭照顾孩子的时候,却不知你家男人正花着你们的钱对小三小四百依百顺一如当年他追你的时候。

  场面上热闹祥和的,说点黄色笑话,打趣某人身边的女子,这样的场面与地位、学历没有关系,只与逐权的男人、逐利的女人有关!

  中途,电话突然响了,熟悉的十一位数字,最后四个数还是连号。眼眶突然就有些发热,赶紧拿着电话去了卫生间。

  尼桑的声音传来。我在老家,没有信号,今天出来买东西才看到你打了很多电话给我,你还好吗?有急事找我?

  不知为何,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尼桑不是我的亲人,不过却是跟我有了亲密关系的人。我把你情我愿做了爱的两个人定位为有亲密关系的人,那和花钱买来的床第之欢不同。花钱买的叫交易。交易无需熟悉,陌生人一生交钱一手交货完事走人就行了。

  可能心里对尼桑还是有些念想的吧?否则此时听到他的问候,突然就悲从中来了,抹了把泪,说我很好,你去哪里了?

  我回老家了,父亲病了。他说。走得匆忙,没有给你电话,老家又没信号。

  你父亲好些了吗?

  五天前就过世了,我和大哥留在老家办后事,公司有事情,大哥让二哥先回去了。还有,二哥知道我俩的事儿,你有事可以去他。

  我有些惊讶,追问了句。尼玛知道我们的事儿?

  对,在老家,他问我,我就跟他说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爱上你了,打算跟你结婚!

  他怎么说的?

  他没说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二哥跟我关系好,肯定会支持我的。

  我扬了一下嘴角,什么都没说。可能站久了,身体某处又在隐隐地痛,略移动了一下双腿。早上在卫生间里我捡查了一下被针扎的部位,除了肿帐看不出明显的伤。但稍微多站一会儿就觉得钻心的疼,走路时的摩擦就更难受了。我抽了一下鼻子,他立既敏感地问,你怎么了?哭了吗?

  没有没有,我鼻子不舒服,有点感冒了。我说。

  是不是想我了?他嘿嘿地笑。

  我哼了一声,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得一个多月,他说。老大说,要过了七七后才回拉萨。你去买药了吗?

  买了,我说。没事,再过一天就好了。说这话时,我心里想的是已过两天,还有一天尼玛购买的期限就到了。

  那你自己注意点。他说,等我回去后,你别去上班了,我养着你。

  我苦笑,说你回来再说吧便挂了电话。擦去眼泪,拿出修容粉补了补妆,拉开门立即笑容如花。端起酒杯,依次给各位敬酒,中途还奉姓陈的令给大伙儿唱了两首小曲。

  尼玛不停地拉着姓陈的喝酒,说着各种感激的话,最终,姓陈的醉得人事不知。他按排人把姓陈的扶上车,关车门时看着我,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明知我和他三弟在纠缠着,却出高价买下我去讨好姓陈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不愿意我和尼桑在一起。其实我应应该感激尼玛的,至少他出了很高的价,反正都是要跳进污水池,谁推了我一把并不重要。

  最后一个晚上,姓陈的醉得跟死狗一样,梦里不时咒骂那个开广告公司的女孩坏了他的好事让他损失了几千万,此时,我到真心佩服那个女子,她一定过得不错吧,肯定不是如我这般微小如尘埃,否则怎么藐视他到如此地步?对于这个花花世界来说我形同虚无,按照常人所说的去努力、去奋斗,辛劳过后却没带来半点安稳。所谓的阳光大道在哪里?我执着地寻寻觅觅,最终得到了什么?别的女人挣了钱还可以满足一下虚荣心,我连满足虚容心的资格都没有。母亲日渐弯曲的腰和一身的病痛,眼看就要一飞冲天的三弟却突然从云层里掉落,贩毒的二弟需要请律师……这些都需要钱去支撑,我能无视吗?

  不能,我做不到!

  三弟打来电话,很兴奋,他说他同学已经开始联系美国的医院了,那边让传病历过去,应该很有希望。

  我含着眼泪说好好好,只要能治好,你就是去月球姐姐也会想办法送你去的。

  早上醒来姓陈的小眼睛里闪着寒光,嘿嘿的桀笑如夜枭一般,一把扯开了我的睡衣,缝衣针闪着寒光!

  我赶紧闭上眼睛,转了头让松软的枕掩去眼泪。

  还有十五个小时,三天就满了。

  还有十四个小时,三天就满了。

  还有十三个小时,三天就满了。

  ……

  我就这么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熬着。72个小时,总会熬完的。

  中午阿进发短信给我,说祝贺我,头炮打得轰隆隆的,我的钟点已经排到下个月了。

  我跟他说这单完了我需要休息两天,暂时不接客。

  他回。别啊,妹子,你得趁着现在价高,多接单才能为你弟挣医药费啊。

  钱再多也得有命去花啊。我回。进哥,我真的需要休息,把单子往后调调,只两天,我保证。

  他回道,好,要我介绍医生吗?

  我看着屏幕,明白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领着几十个姑娘、靠侍候男人的下半身讨生活,不仅要把方方面的关系搞定,还得把手下的姑娘照顾妥当,因为一旦哪个姑娘因病不能接客,他损失就大了。

  一个下午,我强忍着疼痛,看着姓陈的在我身上巅狂扭动,脑海里却浮现着另一些画面。半途,姓陈的接了个电话,完后爬下来,说穿衣服,老朋友请我们吃饭。

  我艰难地撑起身子,拖着腿跟他去卫生间,侍候他洗澡。

  这三天,姓陈的是按帝王的生活标准过。给他先完澡,抹干身子,穿上衣服,我才能自己洗洗。他把我昨天穿的衣服扔到一边,说穿那套新的。

  我顺从地从纸袋里取出他送的新衣,穿好,站在他面前。

  嗯,不错不错,等会儿我那些朋友问你是干什么的,你就说是老师,教音乐的。

  好。我温顺地回答。

  他抬起我的下巴,说别给我丢脸,我还让他请了另外的朋友。

  放心吧,陈哥,我懂的。我说。

  他满意地笑,说那就好。这次满意了,下次我来还找你。

  我说,谢谢陈哥照顾。心里想的却是你丫下次给再多的钱,老娘也不侍候了。

  海鲜鱼港,我们到时,发现屋里好几张熟面孔。

  九刀和他工作室的画家,还有好好,牛头。

  好好一头长发卷成了大波浪,穿了条黑色皮短裤,及膝的长靴配上大长腿,愈发显得她身材修长。见我进去,好好笑着招呼。青桐,过来坐!

  我笑着走过去。好好姐,好久不见,居然在这儿碰到。

  是啊。这个城市就这么大点,转来转去都认识。好好笑得很明媚,九刀和牛头也跟我招呼着。

  好好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一把扯住我格膊说你坐下嘛。她正捏到我痛处,我裂了裂嘴却不敢说话,更不敢先坐下。因为姓陈的还站着呢。

  一个穿着羊毛衫颇温和的男人起身招呼老陈。陈哥,你坐这儿。

  老陈笑着走到他身边,俩人握了握手,坐下开始闲聊,我这才挨着他坐到好好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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