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情意

  因曾有个月的传说,拜月国民众都认为自己是月神的子民,数千年来,不管王朝如何更替变化,国名总带着一个‘月’字。至于建都之城,明月城从来未变过。有人说,拜月国的月亮圆,久了,很多人都认为拜月国的月亮圆。今日,有七人进城,都不信这话,这七人正是位正一行。

  位正等人截杀段毅成功,飞到河池镇,买了七匹马,一行人又骑马前行。一路上,未再遇上妖神教的人,倒见了许多美丽奇景。过了三日,一行人驱马走进明月城中。

  明月城为拜月国都城,自然热闹无比,不必细述。一行人在街上闲逛,寻了个稍僻静的,名为晓月的客栈住下。休息一日,次日,位正与苏念循着约定的暗号,来到一家名为‘有声’的茶楼。进楼上,李干、张松、风灵都在,几人互相打过招呼坐下。

  有声茶楼确实有声,各色人物都饮茶畅谈,笑语不绝。李干开门见山,问:“师弟有何所获?”位正将流沙城和白马城的事讲述一遍,三人都笑了,随后也将各自的遭遇给位正讲了一遍。

  原来,四人自岱州分开,留位正自边城入拜月国,其余三人各选了三条路线。一路上,三人与位正遭遇基本相同,都取下一坛。李干杀了地坛坛主;张松杀了人坛坛主;风灵杀了神坛坛主。

  四人将信息交流完,位正得到的消息最多。因其它三坛坛主都很硬气,死也未供出妖神教丝毫的消息,所以全被三人杀了。位正再次感叹苏念的手段,将苏念引见给三人,三人大喜,问:“苏兄有何手段混入妖神教?”苏念道:“现在说也无用,待到本月十五血月凌空之时,再告诉诸位。”几人作罢。闲谈过一会儿,约定暂时分开住下,十五号在月亮井相会后便散了。

  位正和苏念出客栈,两人相视一笑,都不提回去的事,在城内闲逛。听人介绍,明月城郊外有一名山,称圣月山。两人无事,遂骑马出城,意欲奔圣山游览一番。

  此时已到十月,即使东方,也觉着冷。梧桐树的叶子黄了一半。有些草木枯黄,有些还绿,远望大地,好像盖了一层青黄色混杂的地毯。两人打马出城,一路无话,只以目传情,踩着碎草,伴着哒哒的马蹄声,恣意奔驰。

  时间不大,到圣月山脚下。苏念冲位正明媚一笑,扬头挑衅问:“敢不敢比比?”位正笑道:“让你十息时间。”苏念眼睛眨眨,脸凑到他面前问:“真的?”位正闻着他口中吐出的幽香,看着他白皙明媚的脸庞,脸腾的红了。他转头看向路旁的青石,咽了口唾沫,点头道:“真的!”

  苏念看着他的模样觉的有趣,故意勒马往他身边靠了靠,贴着他,在他耳边气吐软香,娇笑道:“我若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位正被他嘴里的热气一喷,只觉得耳边发痒,心肝乱跳,身子绷得紧紧的,动也不敢动,说道:“我若赢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说着,侧脸鬼使神差,往苏念的脸靠去。

  苏念不提防,两人便触在一起。位正先感觉到一个娇软的鼻子,接着是眨动的眼睫毛,温软的脸蛋,最后是一个柔软的唇。一瞬间,两人都没说话,也未动。林间的麻雀在枝头飞动,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叫声。两马呆呆立着,望着麻雀远去。天地在这一刻是静谧的,两人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咚咚咚,最后连心跳也合在一处了。

  位正动也不动,紧张地看着路旁的那块青石。苏念白皙的脸通红,娇羞可人,明媚妖娆。她的眼里闪过挑逗之色,轻启红唇,在他脸上轻轻一点。忽然回身,半咬下唇,像一阵风一般,催马向前驰去。

  当温软的香唇印在他的脸上,位正如遭电击,猛然一颤。然后便呆了,回味,想着那一刻能长久一点。一点也好。

  “喂!十息了喔!”

  俏皮的喊声将他打断,位正看去,在金色的阳光下,他一身白衣,倚马回身,风流俏笑。那笑容纯洁真挚,明媚可爱,欢乐畅快,不带半点忧愁。她倚马在金色的阳光下,像一个欢乐的精灵。位正看的痴了。

  她喊完,叫了一声:“傻子!”勒马回身,欢笑着向山顶驰去。

  此刻位正回神,两腿一夹,纵马赶去。他并非要赛过他,只是想追逐那声欢笑。

  山道盘旋,一路向上。两匹马一前一后,风驰电掣,顺着山道奔行。青山降,林木倒行。时间不大,一马跃上山顶,一马随后。

  位正笑道:“愿赌服输,请说条件。”

  苏念看着他,黑色迷人的眼睛转了良久才道:“以后再说与你。”

  两人遂并马在山上赏景。此时渐近黄昏,太阳呈金色,天地亦一片金黄。位正任马缓行,四望,见远处的山都不高,相隔亦较远,但很秀气。明月城不大,此刻看着像个海市蜃楼,桃源隐市。两马并行,来到山缘停住,两人向东望,见不远处,两山之间留出一个海口,海水灌进来,形成了一片海湖。金光照耀,水面波光粼粼,有艘小船荡漾,沙滩上有一两行人玩耍。远处,大海蔚蓝,海天一色。

  两人倚马静观,任山风拂面。

  苏念问:“将来有什么打算?”

  位正答:“我曾与师兄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雄心极大,想来它日修炼有成,定要与他征战四方的。”

  苏念赞道:“好志向,不愧男儿本色!”

  位正问:“你将来有何打算?”

  苏念望着波澜大海,良久才道:“我心心念念一个人,愿等他功成身退,不再管世间的恩怨,不问正邪之分,于海上泛舟,于青山终老。”

  位正心神大震,猛然攥紧马缰,想问:“那个人是我么?”但他终究还是未开口。

  天色渐晚,沙滩上的人三三两两离去,远方的海已经暗沉。天地孤寂,山色幽深。两马抬头打个响哼,摇头甩耳。

  位正道:“下山去罢!”

  苏念勒马转身,两人往山下骑去。路上,竟沉默无言。两马并行,无人催促,它们由性子缓走。下山的路昏暗,夜色也浓郁,几乎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两人都未用术法照明,只是静默地骑着马。

  忽然,黑暗中有一双大手伸过,一个白色柔弱的身影被抱过,被揽在怀里。那匹马觉得身子轻了一些,走的稍快。

  夜色遮拦了一切,也看到了一切。

  下了山,一匹马的马背依旧空着,两马仍率性而行。夜色深沉,有不知名的夜虫鸣叫,有不知名的夜鸟在山岭飞起。有人道:“这样走到天亮也到不了城。”有人答:“那就走到明天。”

  夜色依旧,月亮升起,渐亮。朦胧的月光下,一匹马走的潇洒,一匹马走的稳重。那马上,隐约见一个白衣俏公子依偎在一个男子怀里,嘴角流涎,眼角眉梢带着幸福的笑意,竟在安眠沉睡。

  男子看着远方零散的山,看着黑暗朦胧的路,再看向怀中的人,手臂微动,给他一个更舒服的环抱。黑暗中,有人语传来:“我想,你心心念念的人一定会等到。”

  晓月客栈,一个女子对烛火独坐。蜡泪滚落,在蜡脚集了一滩,显然烧过多支了。烛火跳动,除桌子旁比较亮,远处都隐在黑暗中。女子呆呆地看着烛火,烛火看着她。她有一张秀气的脸,鼻子娇俏,嘴唇娇小,细眉,眼睛像黑宝石一般动人,睫毛修美。烛火心想:“这样的美人儿有什么心事呢?”它想着,便心生不忍,于是奋力的燃烧,想以微弱的光给她以温暖。因此,它燃的更快了。

  天刚亮,两匹马踏着地平线走来,马蹄哒哒,位正抱着苏念走到城门口。守城军士看见,惊异、赞叹、鼓励、鄙视······各色目光涌来,位正不理,抱着他进城。

  街还冷清,行人稀少。有人望见他们,惊讶过后,继续行路。临到晓月客栈,苏念在他胸前咬一口,笑道:“你真敢走!”

  位正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假睡下去。”

  苏念从他怀里离开,跳回自己的马上,笑道:“她是个可爱善良的姑娘,我可不想她吃醋伤心。”

  说着,已到客栈前。两人下马,有客栈的伙计拉马去喂。两人刚进客栈,就见阮小远靠在楼梯,居高临下,一双漂亮眼睛审视两人。位正清清嗓子,笑道:“小远,早呀!”

  阮小远哼了一声,转身上楼去了。

  位正和苏念相视一笑。二人上楼,阮小远在位正房门口,双手抱胸,嘟着嘴叫道:“过来!”

  苏念笑问:“我要来吗?”

  “不要!”

  苏念听了,轻轻一笑,回自己房间去了。

  位正陪着笑,拉着阮小远进屋,关上门问:“怎么了?”

  阮小远围着他转了一圈,瘪着嘴道:“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说完,从位正的衣服上拉出一根长发,拉着两端,成一条直线,举到位正眼前,道:“长发为凭!一夜未回,和他是不是干‘那个’去了?”

  位正问:“干哪个?”

  阮小远:“就那个。”

  位正:“什么那个?”

  阮小远:“开房,脱衣服,做羞羞的事情。”

  位正假作愤怒道:“昨天我和李干师兄谈完,回客栈时突然发现妖神教余孽的踪迹,于是和苏弟追踪探查,一晚都未休息,你怎么能这样想?”

  阮小远心虚,仍强装道:“那这头发作何解释?身上的味道怎么回事?”

  位正道:“头发我怎么知道?可能被风吹来黏上的。味道更简单,待的久了便有味道,不信你闻,现在我身上全是你的味儿。”

  阮小远闻闻,好像还真是,不敢说话了。

  位正趁势出击,正色道:“你还小,脑子里怎么总是那些羞羞的事情?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知不知道臊?”

  阮小远被说的头也不敢抬,两手搓着衣襟,乖乖站着听训。位正见了,不由想起小时候念书时被杨老训的那些乖学生,心想,此刻应有戒尺。他眼睛在屋中扫一圈,看到掸尘的鸡毛掸子,眼睛一亮。走过去拿在手里又回来,正经道:“你这种思想和行为,与我道门的理念宗旨相悖,该罚,伸出手来。”

  阮小远乖乖伸手,位正举掸子要打,见她手又小又巧,白皙红润,倒不舍得打。他眼睛一转,盯到阮小远的屁股蛋上,顿时一亮,赞一声:“好地方!”遂提掸子打了一下。

  阮小远被打,如受电击,身子一颤,脸色通红。位正以为打重了,不敢再打,放下掸子说个‘坐’。阮小远红着脸坐下。

  位正见她一言不发,以为她生气,咳嗽一声,从百宝囊取出一对泥人,陪笑道:“看看,漂亮不?”

  阮小远接过,看了一眼,惊喜叫道:“好漂亮,真像!”

  泥人三寸高,全身用彩色绘染,一个身材娇俏,五官精致,穿一身淡黄色纱衣,嘟着嘴,虽怒视而有情,正是阮小远。另一个面目坚毅,眼睛小,却捏的有神,穿一身青衣,正是位正。

  阮小远拿着两个泥人看着,摸摸这个,逗逗那个,最后拿着位正的泥人,食指在他的脸上滑动,问:“哪来的?”

  位正道:“逛街时遇上一个捏泥人的,我看他手艺精湛,便用法术幻化了你的图影,让他照着,给你和我都捏了一个。”

  阮小远听了,心中甜蜜,抬头看着位正,眼中的幸福快要溢出来。她拿着自己的泥人给位正,留下位正的。

  位正接过她的泥人放到桌上。阮小远取出一个透明的玉盒,小心翼翼将泥人装进去,在上面刻上三道法阵,将玉盒加持的跟铁一样坚固。

  位正看她做完,问:“这是干什么?”

  阮小远道:“这样就不怕损坏了,而且被密封住,即使过上千年,色彩也不会掉。”

  位正听了,心中一颤,看着玉盒中的自己,沉默不语。

  阮小远以为他一夜未眠累了,便道:“你休息罢!不打搅你了。”说着,拿起玉盒转身走了。

  位正看着桌上的‘阮小远’,不由想起在擂台上初见时的情景,她出剑、瞪人、嘟嘴、跺脚、委屈······

  自己何时印在了她的心里?她又何时溜进了我的心房?

  位正呆呆想了好久,最后用一个玉盒将‘她’装上,在上面刻上加固的法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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