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截杀
夜寂静，黑暗无声。往来客栈中，一人手放鼻前，侧卧酣眠；一人看着自己的左手，右手食指在手心画圈，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发出阵阵娇笑；一人辗转反侧，嘟着嘴，不停地嘟囔‘色胚’‘淫贼’‘坏人’‘臭位正’‘死位正’。星光和月光照着这座三层小楼的客栈，微笑，许她两人静静安眠。
清晨，七人再次相聚，虽已不食五谷，但见到热气腾腾的包子、豆浆、油条······难免生馋。遂围坐一桌，点过多份，大快朵颐。
桌上，鬼见愁拿过香菜给位正拨了一点，说道：“豆腐脑加点香菜更好吃。”位正笑道：“我正想加的。”因见鬼见愁没有蘸料，遂用醋和辣椒调成一小碟，递给鬼见愁道：“调蘸料的时候醋多一点，用包子蘸着很好吃的。”鬼见愁明媚一笑，用筷子夹着包子蘸了蘸，小口轻启，笑吃，幸福无言。
阮小远看着他俩情投意合的模样，气得嘟起嘴。忽然，她眼睛一亮，拉过那碟蘸料，笑道：“是吗？我也尝尝。”
位正和鬼见愁对视一眼，一脸幽怨。阮小远暗暗得意。余下四人偷笑不已。
一顿有趣的早餐结束，七人催马出城，马踏晨光，乘风疾驰。位正与鬼见愁时时相视而笑，两马时分时合，有时情浓，携手同奔。可惜这时总有一匹红枣大马冲上来，撞破这旖旎时刻。两人倒不生气，反而相视一笑，眼中秋波迭起。
一路踩着叠叠青山，嗒嗒声和着风与鸟的吟唱，一行人行到寂静无人处停下。
七马汇聚，马口鼻喷着热气，互相用头轻触对方。鬼见愁正色道：“骑马太慢，我们直接飞过去伏击他。”位正等人同意，遂卸了马具，将七马赶入山去。光影中，有两马并肩奔驰，紧挨对方，细看，正是位正与鬼见愁的马。
七人御气飞起，由鬼见愁在前引路，六人随着，化作道道流光驰向远方。
鱼肠谷幽深蜿蜒，道路狭窄，只有中间一段似鱼腹一般，稍显宽阔。天坛坛主段毅在谷口勒住马，仔细打量，见峡谷弯绕看不到尽头，崖壁陡峭，上有雾气盘旋。几只鹰隼在天空展翅长啸，有时一个猛子扎入谷内，不久又冲上云霄。
此路段毅走过多次，每次都觉着心惊肉跳，但自以为行迹隐秘，不会为人得知，在谷口稍迟疑，便挥鞭打马冲进谷内。在马上一边疾驰，一边查看四周的动静，见两边尽是悬崖峭壁，时时有碎石滚落，不由将马催得更紧。正这时，一股风从崖壁吹下，初始轻柔，却越落越急，到段毅头顶时，已化作一道闪电般的风刃。
段毅觉时，风刃已近，连忙闪身躲过。可怜那马浑然不知，跑了几步才一声长嘶，断成两半。段毅见了心中一颤，回过头，一道白影已到眼前。他连忙躲闪，定睛看时，白影又不见踪影。段毅心惊，见悬崖四周阴风瑟瑟，稍有动静，空谷传响，十分渗人。不过他乃是元婴期的高手，过了一会儿便定住神，高声道：“你我都是修道之人，何必装神弄鬼？”
只听有人轻笑一声，道：“妖神教天坛坛主，不过如此！”段毅循声看去，见不远处的大石上站着一人，此人身穿白衣，面目俊俏，身材娇小，不像个男人倒像女子。段毅冷笑问：“你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死人没必要知道。”
鬼见愁将扇一合，先出手杀向段毅。段毅见他是金丹期的修为，放心不少，取出宝剑与他斗在一起。
过了三十个回合，段毅见仍拿不下鬼见愁，便使出全力，剑身带起道道黑气，劈得谷内碎石不断滚落。鬼见愁见了，手舞折扇，挥出道道风刃，在谷内辗转腾挪抵挡。他的折扇名梅花点雪，是件上等的法宝，挥动之间有风刃射出，犀利异常，段毅斗得很是辛苦。
又过了二十个回合，鬼见愁渐渐不支，且战且退。段毅心中暗喜，心道：“他手中的折扇不错，只是境界不够，发挥不出威力，待我抢过来，战力又能大增。”于是尽展神通，紧追着鬼见愁不放。
不觉间，段毅追到一开阔处，心里隐隐感到不妙，只是不容他细想，只听一声‘阵起’，四周便灰蒙蒙一片，不见了白衣人的踪影。
段毅着急，朝四周攻击，大雾浓郁不散。这时，一声剑啸传来。段毅急转身，见一道剑影从雾中钻出，闪电般向他刺来。他用剑挡掉，听身后风声大紧，连忙挥剑砍去，正好挡了剑光。只是不待他喘息，又有三道剑光刺来。段毅连忙又挡，不过剑光甚疾，还是有一道划伤他的小腿。
阵外，鬼见愁立在一旁，胡来五人将剑悬起，占住五角，把段毅围在中央，形成一座剑阵。五人手掐剑诀，每次用食指和中指点向长剑，长剑便分出一道剑光，刺向阵中的段毅。段毅虽是元婴期的境界，但在阵内疲于应付，身上已现出七八道血痕。鬼见愁心道：“道门小五行剑阵果真名不虚传。”
阵内，段毅移动时身上的伤传来阵阵刺痛，心道：“必须舍命一搏，不然我命休矣！”于是聚集法力，任由剑光刺在身上，举着长剑大喝一声，带起数丈剑芒斩向大阵。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劲风四散。段毅盯着大阵，见只破开一丝缝隙，马上就要合拢，心中焦急，不顾一切，叫一声“爆！”一声巨响，飞剑自爆，炸开大阵，段毅急忙化作一道黑光遁出。待出阵，毫不犹豫向谷外遁去，竟连敌人是谁也不看一眼。
鬼见愁见了，急忙高叫：“快追，不要让他跑了。”胡来五人也跟着大喊，却都缓缓飞行。
段毅逃窜了一段路，回头见没有人追上来，不由得大喜，又加快了速度。只是他欣喜没多久，刚转过一道弯，就见一条恶蛟迎面扑来。段毅大吃一惊，想躲已然来不急，便拼命在身前凝出一道法力屏障。恶蛟蓄势已久，来势迅猛，一声怒吼，撞破屏障，咬住了他的肩膀，疼的他发出一声惨叫。恶蛟不给他喘息之机，甩头将他抛向空中，然后挥动蛟尾抽中他的胸口，将他抽落在地，扬起大片烟尘。
位正冲空中的蛟龙伸出手，蛟龙摇头摆尾冲下，到他手中时，化为一杆黑色长枪，正是盘龙。待烟尘散去，位正走近，见段毅靠在一块石头上，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位正看着他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鬼见愁六人从后面赶来。
位正这才上前问：“如何和总坛联系？”段毅嗤笑一声，闭上眼一言不发。位正眉头皱起，用枪尖缓缓刺入他的胳膊。段毅连连惨叫，浑身颤抖不止，不过面带冷笑，蔑视位正。
位正大怒，一用力便撕下他左臂，厉声道：“说出来给你留个全尸。”
段毅嗬嗬惨笑，咬牙道：“休想！”
位正眉头皱起，抬枪又想挑断他右臂。鬼见愁忽然握住他的手，拦道：“我有办法。”位正只觉得手背上一片清凉温润，感到十分舒服，不由得抬起另一只手抚摸，更觉得光滑细腻，柔嫩无比。鬼见愁见众人都盯着他看，颇觉不好意思，将手抽回，红着脸瞪了眼位正。位正也觉得不好意思，心道：“可惜！要是鬼兄是女子就好了，他那双手······”
鬼见愁拿出一颗药丸弹进段毅口中，站到位正身边，紧挨着，解释道：“此乃我鬼邙山独有的噬魂虫，能食人脏腑，伤人魂魄。若用来逼供，无人能挺过去。”
位正点点头，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鬼见愁亦用手背回应。两人像‘偷情’一般，都有些羞涩。
过了一会儿，段毅开始流汗，接着在地上呻吟打滚，最后大声惨叫，将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位正见他被折磨的如此痛苦，虽心里不忍，却没有阻拦。段毅抱着脑袋惨叫，不停地用头撞地，在地上来回翻滚。鬼见愁道：“噬魂虫开始咬噬他的魂魄了。”话音未落，就听段毅叫道：“住手！住手！我说，全说了！”
鬼见愁吹声哨，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位正发现，鬼见愁此时变的冷酷高傲，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心中自我安慰，可能是鬼兄见到仇人，因仇恨所致。不过，仍旧有一团灰云飘上他的心头。
那虫听见哨声不再咬噬，段毅停止惨叫，回过神来，坐在地上喘息良久才道：“这个月十五号，明月城内月亮井下相会，暗语是‘复生’。”
鬼见愁问：“妖神教在做什么事？为何需要这么多婴儿精血？”
段毅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教内很需要，谁收集的多，谁就能获得更多赏赐。”
鬼见愁冷笑一声，段毅一哆嗦，抱着头开始惨叫。位正不忍，拦道：“鬼兄，算了吧。”鬼见愁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理会他，接着问：“你肯定知道一点内情，说出来。”
段毅忍不过，惨叫道：“血月凌空，妖灵降世······”只说了两句，便两腿一蹬，两手从头上滑落。
鬼见愁暗叫可惜，转过头见位正面有不快，笑道：“你是否觉得我残忍冷酷？”
位正沉默，低头一言不发。鬼见愁脸色突然变冷，将段毅的百宝囊取下，抛给他道：“看看里面。”位正接过探看，见里面放着近千只小瓶，复记起他杀婴取血之事，不由盛怒，大叫道：“该死！该死！”
见鬼见愁依旧冷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位正心中立时生出愧疚之意，拉着他转过身，赔礼道：“对不起！”
鬼见愁见位正态度诚恳，也生出情意，许诺道：“我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对你，我会永远温柔相待。”
位正脸上表情变幻，有惊异，有感动，有羞怯，有怀疑······这些复杂的情感从他心底升起，片刻之间，在他脸上一一浮现。良久，位正道：“我懂！”
‘嗳吆！’
旁边传来一阵吸气之声，胡来等人咧嘴斜视，阮小远狠狠瞪着鬼见愁。
位正看他们一眼，不以为意，拉起鬼见愁的手道：“鬼兄，你我情投意合，不如结为兄弟？”
鬼见愁心里暗骂：“真是个傻子，我都这般暗示了还看不出来。”不过也没办法，甩开他的手，气道：“好吧！”
位正大喜，将鬼见愁的表现忽略了，当即拉着他跪下，正要开口盟誓，忽想起一事，转头问：“现在你我要结为兄弟，可告诉我你的真名？”
鬼见愁心道：“说你傻，你又鬼精鬼精的。”遂想了一想，答道：“苏念！”
位正嘴里将他的名字咀嚼片刻，拍手笑道：“好名字！”遂拉起他的手，对天起誓道：“我位正今日和苏念结义，我为兄，他为弟。日后真心相待，互相帮扶。若是······若是他不待我好，我也不怨他。”
鬼见愁听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起誓道：“我苏念和位正今日结义，他为兄，我为弟。日后真心相待，相亲相爱，永不分离。若是他不待我好，就让他······让他永远硬不起来。”
位正听了坐倒在地，叫道：“苏弟，你······你好狠！”苏念眼里闪过得意狡黠之色，冲他扬了扬头。
两人盟完誓，起身拍去膝盖的土，此时众人看他们的眼光正了许多。位正叫一声：“埋人。”几人挖个坑将段毅埋了。
苏念道：“如今咱们有这些精血，正好混进妖神教总坛，看看他们密谋何事？”
位正也有此意，问：“不知苏弟有何妙法，能够瞒天过海？”
苏念明媚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吐着香舌道：“秘密！”说着，眨了眨眼睛。
位正为之一醉，怔了片刻才回过神，见苏念笑的温柔动人，竟不敢多看。清清嗓子，叫了一声：“去明月城。”
众人在一声轻笑和冷哼中出发。有两人牵手齐飞，太阳照见，打了个哆嗦，用云遮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