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借力打力
荷香院里热闹非凡，暖气扑鼻。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依次坐在老夫人刘氏的身旁，商量着三日后皇后娘娘的寒梅宴。
沈清涴穿着火红的狐皮对襟旋袄，头上别着攒云珠，耳畔的红宝石耳坠摇摇晃晃，衬着一张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小脸很是动人，此刻正微笑的听着她母亲与众长辈说话，脸颊的一朵红云，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小女儿情态。
二小姐沈清筠穿着白色绣着朵朵寒梅图样的小袄，海棠红流云纹的百褶裙。头上只零星的点缀着几只精巧的翠玉做成的螺钿，还未完全长开的小脸上已经初现风华。时不时的插上两句话，很讨刘氏的喜爱。
因凌玉梅扶了正，所以相府的下人称沈清涴也为大小姐，所有的长辈包括老夫人刘氏和沈君彦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二小姐沈清筠是沈君彦的侧室，李氏的女儿，因李氏容貌极为出挑所以在沈君彦面前很得脸，她肚子又争气给沈君彦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再加上沈清筠说话漂亮所以在相府很得人喜爱，一帮下人对这位二小姐也是美名有加。
三小姐沈清歌却不是人如其名，一如往常的沉默不语，时不时的抬头看着沈清涴两眼，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一屋子的人其乐融融，表面是陪着老夫人共享天伦，实则是各怀鬼胎罢了。
丫头绿芷见沈清漪到来，连忙打起了帘子，珍珠串成的珠帘哗啦啦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夫人淡淡的扫了一眼沈清漪后，转头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语气轻淡的说道，“清漪身子好些了吗？怎么有空来我这老婆子的院子？”大概是意识到和一个小辈计较有失体面，再加上沈清漪大病初愈，刚刚从鬼门关爬了回来，刘氏稍微把话说的软和了一些。
可在场的都是高门大院摸打滚爬了数年的人精，一听刘氏的话就知道老夫人是借机敲打沈清漪，个个脸上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有二夫人李氏起身，稍微欠了身算是见礼。
沈清漪见其他人神色淡淡的也没有要对她行礼的意思，便装作没有看见，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走到了刘氏的面前，微微俯身说道，“孙女不孝，前些日子病了没能向祖母请安，孙女心里一直很内疚。”
说着竟径直跪了下去，垂下了头，眼角泛着泪花的看了一眼刘氏后迅速的低下，神情彷徨的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因为哭泣肩膀微微的抖动着。
刘氏虽然很诧异沈清漪的到访，但毕竟也是她的孙女，背后又有国公府撑腰。看着像真心实意的悔过，心头一软连忙示意绿芜将沈清漪扶了起来。
沈清漪却倔强的一把拂过绿芜的手，声泪俱下的说道，“若是祖母不肯原谅孙女，孙女愿意长跪不起。”
沈清漪的声音本来就柔如春风，加了一丝哽咽后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看着沈清漪白净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刘氏不禁动了三分的恻隐之心，亲自起身拉起了的沈清漪，将她揽到怀里，爱怜的摸着沈清漪的长发，拿起锦帕替沈清漪擦着脸上的泪珠。
沈清漪娇俏的扑在刘氏的怀里，笑容甜美的说道，“祖母，漪儿给您带了好些补品，是母亲送给清漪的。说是调理身子，什么血燕窝、雪蛤、人参之类的……漪儿就借花献佛献给祖母啦，希望祖母可以长命百岁，那样漪儿就会很开心了。”
沈清漪的一番话哄着刘氏心花怒放，眼角藏不住的笑意。
而一旁的凌玉梅心头一跳，恨不得上前一脚踹死沈清漪，没想到她居然将她送给她调理身子的补品转送给了刘氏。要知道那些个东西都没有登记在册的，她也是一直藏着没有拿出来，现在让刘氏知道了，还不知得生出多少嫌隙来。
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刘氏，却发现对方正眼含深意的看着她。凌玉梅生生的打了一个哆嗦，愤恨的望着在刘氏怀里撒娇的沈清漪，不知这小蹄子是有意为之，还是单纯的只想哄老夫人开心。
心里暗暗的盘算着一会怎么向刘氏解释，她可是很清楚她这位婆婆，小门小户的小姐出身，见什么好的都想往自己屋子里塞。眼里只有他那个宝贝儿子，背着她给沈君彦娶了好几房侧室，要不是她机敏，恐怕这相府夫人的位置还轮不到她，她打心里恨死这个老不死的，却偏偏还发作不得只能陪着笑脸在一旁。
看着那张可憎的面目，凌玉梅的眼里划过一丝阴狠，余光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大丫鬟墨菊，墨菊得到暗示立马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
片刻，刘氏身边大丫鬟绿芷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在刘氏的身边一阵耳语。看着众人心痒难耐却只能装模作样的喝着手中的茶，一边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突然，刘氏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因为力气过大，杯子里的茶水四溅开来，茶盏也倒在了地上，清脆的碎成了数瓣。刘氏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众人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刘氏为何突然发火，只有大夫人凌玉梅拿起手中的锦帕掩饰着嘴角的一抹得意。
“漪儿，还不跪下。”刘氏的突然发难，让众人惊愕不已却也幸灾乐祸了起来。
沈清漪一脸无辜顺从的跪在了地上，扬起倔强的小脸看着刘氏，“不知漪儿哪里错了，让祖母如此这般，漪儿日后定会改正。”
一旁的凌玉梅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事情好像和她预料的不太一样，沈清漪此时不应该撒泼胡闹吗？怎会如此顺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漪儿，你是不是苛待下人，仗毙了一名下人？”刘氏满脸的怒气，一点也不复之前对沈清漪的慈爱。
沈清漪心头冷笑了一声，这就是她的祖母？不问缘由就惩罚于她？只要有损相府的清誉，她就可以不顾一切的舍弃她？
“仗毙？不知祖母哪里听来的？漪儿从未做过，昨日涴儿妹妹带来的一个婆子对漪儿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了漪儿的贴身侍女。漪儿气不过才让人打了那婆子几下，发卖了出去。并未仗毙任何人？难道漪儿在祖母心中就是如此狠毒之人吗？”沈清漪一脸控诉的望着刘氏，眸子里满是泪珠，却强忍着不肯落下来。
哀怨的语气让刘氏的面色缓和了些许，转头望着沈清涴，“涴儿？漪儿说的是真的吗？”
一旁看好戏的沈清涴不知为何事情突然就扯到她头上去，一脸茫然的看着凌玉梅，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如果承认，那不是向祖母表明她纵容恶奴欺主吗？可是否认，当天在场的又那么多丫鬟婆子，她百口莫辩啊？纠结的怔楞了片刻……
刘氏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沈清漪是冤枉的，还来不及吩咐人扶沈清漪起来，就听见扑通一声，沈清漪已绵软的栽倒在地。
一时间，荷香院忙作了一团，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沈清漪抬回了缀锦阁。而从相府刮出的一阵风迅速的席卷了整个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