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秦卿脑袋嗡嗡的,还处在万分震惊中,齐言洲却站了起来。

  男人长睫半垂,镜片后眸子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种身高视觉差的转换,让人在心理上一下子落了下风一样。

  秦卿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不争气地重重跳了下。

  “……”

  结婚了。

  还是和齐言洲结婚了。

  还……三年了。

  怎么可以结婚了?!

  她虽然好像仿佛大概,应该是对齐言洲有点好感的……吧?但现在“这个年纪”的齐言洲对她来说,还远远不到结婚的程度呀!

  等等……三年??

  三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成年人该做未成年不该做的,晋江一定会口口的事情!!他们全都扎、扎、实、实——

  做!过!了!!

  脸颊轰得一下烧起来。

  仿佛齐言洲戴的不是近视眼镜,而是探究似的拿了面放大镜,聚拢着阳光照到她脸上,让她无所遁形!

  心猿意马又极其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不敢再同他对视。

  又好像怕他发现自己当下的不淡定,连呼吸都不敢有太大动静。

  可偏偏此刻,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仿佛声息大一些,就会出卖她的心律。

  秦卿连换气都不太敢,觉得自己就像个没有接吻经验的新手。

  亲多久,就能憋多久。

  “……”

  oh上帝啊,瞧瞧她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是接吻……不是!呼吸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发誓!

  齐言洲始终没说话,敛睫看着小姑娘脸上变换莫测的神情。

  从震惊到疑惑,到仿佛慢慢接受了现实,再到满眼的难以置信脸红耳赤,最后逐渐变成……小小的自我反省?

  就像把一场电影的开头高潮结尾,连带意犹未尽的片尾曲,一道浓缩在了这短短半分钟里。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齐言洲只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一如既往的可爱。

  只是,实在不愿意看到她因为大脑缺氧影响以后的正常生活,男人抬手,想提醒她正常呼吸。

  手指刚有动作,女孩子就倏地睁圆了眼睛。

  警惕往后退了半步的动作,非常认真。

  “……”齐言洲不动声色看着她。

  秦卿深呼吸:“你想干嘛?”

  你不要过来啊,我现在的思想很危险!

  齐言洲好笑地继续抬手,习惯性地轻弹了下她碎发微乱的额头,无所谓一样,懒声懒气地说,“哥哥能把你怎么样?怕成这样。”

  “……”

  秦卿抬手捂住额头,想看又不敢看地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你能把我怎么样,而是你现在在我眼里,脖子以下已经全是马赛克了……

  心虚得眼睫乱颤,秦卿撇开视线,调整了一下情绪。

  再抬头时,像个专业记者,一脸冷静:“言……齐先生,虽然我们在法律意义上已经是夫妻了,但鉴于我们现在的心理年龄,还未达到成年标准,有些事情……”秦卿战术性清嗓,“还是不要急于一时哈。你……你懂我意思吧?”

  睫毛轻掀,齐言洲视线微偏,瞥了眼她染着红晕的耳朵尖尖。

  挑眉,无声勾了下唇,喉间不置可否地轻“嗯”了声。

  秦卿说完,还没喘口气,齐言洲却突然俯身,弯腰看向她。

  “……?”秦卿忍不住干咽了一口。

  “你倒是信我,”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男人声音却压得很低,像怕被别人听去一样,饶有兴味地问她,“就不怕哥哥是骗你的?”

  秦卿一愣,心脏像被什么酸涩的东西碰了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某种难言的情绪在小姑娘眼底浮现,齐言洲微怔,安抚似的对她笑了下。

  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她唇角突然一平,漂亮伶俐的狐狸眼眼梢微挑,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来,跟我说——”

  齐言洲:“?”

  秦卿:“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男人愣了片刻,低低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她发顶,顺着她的意思认真念了一遍,然后问:“哪里学来的?”

  秦卿挠挠头,也挺纳闷的:“就,自然而然地好像就记得。”

  虽然她刚醒时,认为自己即将上高二,可是醒来的这一小会儿,又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记得不止那么多。

  就比如……她似乎模糊想起自己已经是个社畜了。

  “对了,”秦卿问他,“你刚刚说我大学很好,是哪里?学的什么?”

  “洛城大学,”齐言洲说,“新闻学专业。”

  “那我也算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啊。”洛大的新闻学专业全国排名靠前,秦卿笑起来,“那言洲哥你呢?在洛大哪个系?计算机吗?”

  像是丝毫没觉得俩人会分开,秦卿问得很随意。

  齐言洲自然垂在身侧的指节,倏地僵了下。默了须臾,薄唇轻掀,正要说话,病房门被重重扣了两下。

  门被推开。

  秦灼睨了俩人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都跟我去2212。”

  微妙的气氛被打断,齐言洲偏头看他。

  秦灼冷淡道:“你爷爷来了。”

  齐言洲:“……嗯。”

  “齐爷爷来了?”秦卿下意识用以前的称呼指代,“怎么先去了我那儿?不来看言洲哥?”

  秦灼轻嗤:“大概是眼不见为净吧。”

  齐言洲没在意他毫不掩饰的不待见,看向秦卿,笑了下:“更在意孙媳妇吧。”

  “?”秦卿眨眨眼,脸又唰一下热了起来。

  很想叫他闭嘴。

  动不动就脸红,显得自己特别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秦灼一言难尽地抽了下眼梢,转身出去,“赶紧的。”

  走廊里。

  秦卿慢悠悠地跟在俩人后面,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好像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像小溪石缝里的涓流,从某个地方渗透漫延开来。

  和齐言洲结婚,仿佛……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

  2212病房。

  秦卿看着秦灼和齐言洲进去,听见齐言洲不冷不热地叫了声“爷爷”,却没听见里面有大动静。

  秦卿纳闷,一进门就探了探脑袋:“爷爷?”

  齐元琼立刻拄着绅士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噌噌出现在她跟前,心疼地拍拍她脑袋,拉着她坐下一顿关心。

  秦卿直说没事,告诉他周医生都说下午能直接出院了,齐元琼这才瞥了齐言洲一眼,哼了一声。

  自己孙子的这几个发小里,当年只有秦灼带着个可爱的小姑娘常来。明明古灵精怪的,却又像个爱红眼的小兔子,经常被秦灼气得哭鼻子。

  别提多好玩儿了。

  因此齐元琼看秦卿,就跟在自家长大的小孙女没两样。

  当初两家要联姻,他虽然嘴上念叨“我们家那小子登月高攀了”,心里却是高兴的。

  那点长辈的私心,也不免期待有了秦卿相伴的年轻人,能活得恣意一点儿。只是没想到……

  “哎,”齐元琼叹了口气,重新看向秦卿,一脸替她惋惜,“他这些年,衣服都只穿黑白灰啊。我就说他哪是近视,基本就确诊色盲了,有什么条件开车呢?这不就出事了吗?再结合以前的症状,估摸着瞎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卿:“……”

  齐言洲:“……”

  屋内众人:“……”

  齐元琼这趟,已经是今天第二回来医院。

  下午回去刚进家门,就接到了杨锐电话,说他孙子醒了。

  ……但醒得有点儿蹊跷。

  在经历了刚醒时说过两句耸人听闻的话后,杨锐声称,只要和齐总聊的是工作,他绝对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刚才先来了秦灼这里,也了解了大概。震惊之余,倒有些半信半疑。

  齐言洲进屋到现在,始终神色淡然喜怒难辨,不像秦卿这个小姑娘,本就不善伪装,如今连神情都是纯粹模样。

  说实话,连他都有些拿不准,这孙……这头不动声色的小狐狸,是不是装的。

  齐元琼干脆当着大家的面,问起了秦灼车祸的情况。

  “比他俩失忆还神奇的是,”秦灼瞥了眼齐言洲,“这居然就真的只是一起正常的、意外交通事故。”

  后车车主伤情比他俩严重不少,但已经苏醒,坚称当时是刹车失灵。车辆事故和现场鉴定报告也表明情况属实。

  “就连对方车主家请的阿姨的前夫,”秦灼像是真觉得过于神奇,嗤了声,“都和你无冤无仇。”

  齐言洲:“……”

  “……”

  魏诠顾充和夏漾交换眼神,满脸写着“倒也不用互相嫌弃,你俩狗得不相上下”。

  病房里,大家都没走,沙发上一圈儿错落坐着。秦灼还在和齐元琼说话,齐言洲在她身边。

  秦卿没太听进去,倒是隐隐有些心疼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2234的阳光好一些,还是因为此刻病房里人太多,齐言洲的脸色看上去,比刚刚要冷白一些。

  似乎也没有多少说话的欲望,轻抿起来的薄唇,原本潋滟的唇色都泛开点病态的白。

  偷偷摸摸地偏身,指尖悄悄扯着齐言洲的衣袖拉了两下,脑袋偏过去一点,秦卿轻声问他:“言洲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齐言洲一顿。

  小姑娘比他矮大半个脑袋,这会儿毫无防备地靠过来,呼吸间满是她头发上清爽淡甜的香味,耳侧碎发在他脸颊上蹭了下。

  像羽尾轻落,不谙世事地在他心尖上扫过,反倒勾得当事人情绪莫名。

  随意搁在沙发上的指尖,几不可见地轻蜷了下。

  镜框银光倏忽,男人不动声色地微偏下颌,垂睫睨了她一眼。

  滑到嘴边的那声“没事”,开口却成了:“还行。”

  秦卿明白了,秦卿怜爱了。

  还行,不就是不行的意思?这是在硬撑呀!

  “哪里不舒服啊?”忍不住直接侧身看向他,还下意识地抬手,抵上他额头摸了摸。

  皮肤好好哦,比她手心凉。

  再摸下自己的,差不多。

  “好像也没发烧呀,”不经意就用上了小时候齐言洲对她说话的口吻,那种不知道算威胁还是哄她的语气,“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和医生说,不要硬撑。”

  柔软指腹的温暖触感还在额头,男人眼睑半耷,喉间淡“嗯”了声,反倒问:“你头发上是什么香味?”

  秦卿一愣,瞬间被他带偏。

  是哦,她躺了九天还是香香的,身上一点儿都不难受。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太对,对着齐言洲就眨了眨眼,造作地问:“仙女不是什么时候都香香的吗?”

  “……?”

  齐言洲挑眉,甚至还点了点下颌,满脸“原来如此”。

  秦卿抿抿嘴角,还想再聊点儿什么,突然听见有个男的在说话。

  “……行了,”秦灼也不管有没有长辈在了,站起来无语道,“有什么话,你俩赶紧回家关起门来说吧。”

  “……?”

  哈,在座的各位,你们不是已经被舞台灯光隐蔽了吗?为什么还在?

  秦卿闭眼,完全不想去看大家都是什么表情,甚至懊恼得想把茶几下面的地毯拿上来盖脑袋。

  她动手动脚就算了,居然还旁若无人地和齐言洲撒起娇来了?!!

  啊啊啊啊啊!

  老天再让她失忆一次吧!!

  -

  换了便服,办好出院手续,一行人搭电梯去地下车库。

  人多,秦卿拉着夏漾说坐下一趟,秦灼扫了俩人一眼,说了句“随你”,果断摁下关门键。

  门一关上,秦卿就挽住夏漾问:“漾漾,我头你洗的吧?你怎么那么有先见之明?!”

  夏漾点头,那句“因为你的原则,就是得随时美得惊天动地,让狗男人在以后漫长孤独的人生里,一想起你来就后悔得直拍大腿”硬生生憋了下去。

  机械地提起唇角,夏漾悠悠道:“我是想万一他比你先醒呢?过来看你的时候都要惊呼一声:哇,这是什么绝世睡美人。”

  秦卿嘿嘿傻乐,看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突然脸红地扭捏了起来。

  夏漾刚纳闷她怎么没问问,她和齐言洲是怎么“相识相知相爱进而步入婚姻殿堂”的,就听她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漾漾啊,你把我们的聊天记录,给我看下呗。我和言洲哥的手机都去数据恢复了。”

  秦卿低头,脚尖点了点走廊地砖,越说越小声,“我肯定有跟你发过我和他……咳咳,不为人知的聊天记录吧?我看看我以前,怎么跟他相处的呀。”

  夏漾:“……”

  夏漾:“???”

  窗户呢?麻烦你过来一下,我这里有个手机想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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