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发件人
当走下飞船，汪东阳才发现，这块看起来像个破烂田径场的地方，居然就是卡利亚里星的星级交通站。
耳边，还能听到小型飞行器起飞的声音。
“好家伙，这能当作个着陆点，就很离谱！”汪东阳捂着耳朵大声抱怨了一句，“噪声好大！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但阿尔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级别的噪声，快步把对方领出了交通站。
汪东阳像一个第一次去山村的城里人，没有从自己的视觉冲击中缓过神来：“我们…这该往哪儿走？”
“先从这儿出去，把武器先收起来！”
“哦…为什么？”
“背着武器，你很有可能会被盯上。”阿尔带上了帽子，闷着头向前走着，“跟紧我。”
“好…”
汪东阳正想问原因时，有两个人拦住了他们，并说了一串他听不懂的话。
这似乎是一种语言，或者是暗号。
但阿尔从兜里掏出了几枚银色的金属片，交给对方的同时，还用这种语言同样说了几句。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后，便缓缓离开。
“走吧。”阿尔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拽着汪东阳的衣服便走出了交通站。
“等等…你们刚才是在对暗号吗？”汪东阳不停地问道，“还有，你给了那两个人什么？”
“他们是被派来收钱的，你可以理解为是收保护费。你给了钱或者值钱的东西，他才会放你离开。”
汪东阳才发现在交通站内部，还有好多人拦住了刚下航班的旅客，一个一个地索要财物。
“然后那个金属片就是钱？”
“嗯。他们会说一句方言，你要听不懂，他们就会换成常用语言，并且加价，说白了，就是看你是不是本地人。”
“哇，好黑啊…”他又偷偷往回看了一眼，小声说，“但我看他们身上也没有武器…真想揍他们一顿。”
“他们也是属于这一块儿势力的成员。”阿尔说，“你一旦招惹他们，会有更多的人过来找你麻烦，所以，碰到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给钱吧。”
原来，就算是前“自由联盟”的执行者，也不敢在别人的领地上造次。
“这些金属片就是钱吗？”
“嗯，上面印有数字，我给的是面额最大的。”
“哇，那你下了血本？”
“这倒没有，我在‘自由联盟’当过一阵子执行者，多多少少也有点积蓄，这些只是我带到曼迪星的一小部分。”
“我的天，你就是土豪？“
阿尔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土豪’是什么意思？”
“呃…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你很靠谱。“
汪东阳庆幸身边有阿尔这么个靠谱的金主，如果自己孤身前来，恐怕连车费都交不出。
渐渐，他们走到了能看到大路的地方，而在路边，停着很多掉漆的汽车。
这有种深处八十年代二线城市的即视感，但汪东阳看到，地面上，楼脚边，有许多非常显眼的弹坑和破损。
看得出来，就算是星级交通站，也会发生一定规模的交火。
阿尔找了一辆汽车，跟司机谈好了价钱后，便叫上汪东阳：“上车！我们先去你说的那块街区？”
“啊？那岂不是很远？”
“你运气不错，这里离你要到的地方不是太远。”他坐在了副驾驶位，“先去吧，不过在此之前，先要找个落脚点。”
看来阿尔来这儿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做了比较充足的准备。
不过从这辆车的体验上来看，他应该没有考虑是否要一辆专车来负责接送。一路上，汽车不断晃荡着，让汪东阳一度想透过车窗大口呕吐一番。
终于，他看到在路的前方，有一块由石头筑起的超大拱门，上面竖着一块有些歪曲的绿色牌子：413号，克区。
简直比地图上的还要简洁。
“行了，就在边上停着吧。”阿尔打开车门，并把晕车到近乎昏厥的汪东阳从车子里拉了出来。
“到了…吗？”
“嗯，要不然先坐下来歇会儿？”
汪东阳很久没有坐过这种颠簸程度的汽车了，要知道在曼迪星，空中大道的车比高铁还要平稳。
他坐在路边的两块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阿尔则慢慢把拎着的武器箱拿了出来，在对方休息的时候，拼好了两人的枪械。
“tgr21我放你旁边了。”阿尔背起了从帕克那里得到的狙击步枪，坐在了旁边，“如果你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看看地图。”
“等一会儿…呼…”
汪东阳抹了把头上渗出的汗珠，干呕了几声后，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壶，小口小口地喝了两口。
“tgr21…开启…”
在此之前，为了节省电量，他把步枪的人工智能系统关掉了。但现在，他估计对方被唤醒后，会大声嘲笑自己现在的状态。
“怎么了你这是？”
果不其然，tgr21的语气有些鄙夷：“脱离战争状态还不到两年，你就已经废成这个样子了？”
“我…”
汪东阳已经无力去反驳对方了，只能近乎哀求地请求道：“打开地图，看看这个街区的十五号楼在哪儿…”
但结果令他差点吐血——十五号楼在这个街区的最里面，也就是说，自己又要走好长一段路了。
“…我的上帝！”
天色渐渐变暗，看起来黑夜即将要来临。
过了一段时间，汪东阳终于感觉到了力量的回归。他学着阿尔，背起步枪，走进了眼前的这个巨大的拱门中。
果然，和之前猜测的一样，这是座充斥着“流落”风格的街区。略显阴暗和破败的街头里，是一座一座、单独的小屋或者小楼，而在每一座建筑的显眼位置，都能看到刻在上面的数字。
那应该就是所谓的“门牌号”了。
但除了这些，在建筑物上的其他文字，汪东阳一概都看不懂——这些应该都是卡利亚里星的专属文字了，印证着这儿至少是一块文明发源地。
只可惜这个文明，现在看来太破败了。
不过还好，这块街区还有人在开旅店，尽管可能连普通的那种一星水准都到不了。
“这儿的物价似乎有些高。”阿尔把口袋里余下的所有大额货币都推给了店主，拿起对方递来的一串钥匙后，和汪东阳一起上了楼，“不知道要找你的人，是怎么在这儿过下去的。”
“可能和你一样，原来也是某个势力的高官，然后退休了，吃自己攒下的养老金。”
“要真这样的话，到时候你自己一个人去见他吧。我可不想让别的组织的人，在这儿认出我。”
他们走到二楼，有些疲惫地躺在旅间内的两张木床上。汪东阳感觉自己无法设想，有那么多的、来自各个星球上的人，会在这里生存下去。
因为这里的生存条件太恶劣了，到处充斥着混乱的因素。他已经开始想象，在不远处那栋写着十五号标志的小楼里，到底住着一个什么样的心灵，会想方设法地找到自己。
天空彻底沦为黑暗的背景，而汪东阳听说，这里是一个黑夜占一天绝大多数时间的地方，所以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
“好吧，那我们…走吧。”他背起tgr21，并提醒了一句，“我记得你还有测谎功能，到时候，帮我判断判断真假。”
“好嘞！”
但汪东阳此刻并没有对方的激动万分，或者是阿尔表现出的淡定——他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因为有种潜意识告诉自己，要见的这个人，会和父亲的车祸、司机的重现有很大关系。
当然他可以肯定的是，要找自己的人不可能是这里随处可见的、靠着墙边吸烟的小混混。也是因为这个，阿尔才让他们都背起武器，防止这群混混过来惹麻烦。
“就是这儿了吧…”
汪东阳抬起头，看到这栋斜顶单层小房子的门边，刻着大大的“15”。他看了阿尔一眼，随即小心翼翼地举起手，在布满铁锈的房门上叩了几下。
“呃…有人吗？”
他隐隐的感觉到，有一股锐利的目光穿透了自己的身体，把自己设下的一切伪装都穿透了。
“绝对有人。”阿尔低声说，“而且还是个魔魂者。”
但很快，门内便传来一阵更加低沉的声音：“你们找谁？”
“呃…”汪东阳急忙找到了昨天收到邮件的截图，“呃…有个人让我来这儿一趟…但他没有告诉我他是谁，只有一串文字为乱码的发件人名…”
他把邮件内的内容报了一遍，顺便还努力把发件人的乱码读完。
“那你是谁？”里面的男子又问道。
“汪东阳。”
“汪东阳不是死了么？”
“呃…”
他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就像在公司面试时，主考官忽然抛了一个私人的问题，他可阿尔对视了一眼后，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我…现在活过来了…”
铁门内一时间没有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对方的语气忽然变得紧张了起来：“那你的父亲是谁？”
“汪…汪伟。”
汪东阳刚回答完，生锈的铁门便被慢慢推开。一个头顶地中海，耳朵上别着根烟的中年矮胖子站在他的面前，眼睛里似乎还有一些光：“你真的没死…汪东阳…”
“呃…”
“快进来！”
汪东阳看到阿尔在看自己，摇了摇头，意思在说，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味，他不禁咳嗽了一声：“请问…咳…是你给我发的邮件？“
“嗯。“中年男子打开了窗户，”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并且能来到这里…这位是？“
他看着阿尔，而汪东阳也急忙解释道：“我…我朋友，他在这儿生活过几年，这次特地带我来这儿的。”
而阿尔只是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抱歉一开始把你们关在外面，因为你们背后有枪，所以我一开始以为又是那些来要钱的混蛋…”
中年男子嘴里一直在嘟囔着，收拾着屋里的东西。汪东阳注意到，地面上摆放着很多书籍，并且在对面，还竖着一个巨大的书柜。
“请问您…是谁？”他有些狐疑地问道，“而且你叫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汪东阳可不想久留于此，如果对方就是为了给自己送个生日蛋糕什么的，他绝对会扭头就走。
“我姓张，叫张伯伦，是你父亲的朋友。”中年男子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这次叫你来…其实也不是我的主意…”
他找到了一个破旧的笔记本，放在了汪东阳的手里：“它来自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