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讲理

  李寒末见此阵势,心中已是了然,周先生会飞会术法,仅靠桃花挡那披甲武将势大力沉的一击,那玉盘也是诡异,如今破开天幕飞出一把剑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周先生也曾交代过给王重明一封信件,经历种种事情李寒末心中也是见怪不怪了。

  李寒末处变不惊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努力嗑瓜子的稚童,对后者说道:“你在这里坐着等一会,我与王叔叔过一会回来。”

  那稚童已经对出现的场面震惊到只知道嗑瓜子了,听闻李寒末此言只是呆滞的点了点头。

  李寒末走向王重明身旁,王重明点了点头右手食指中指合并做剑,轻叩墨绿长剑剑柄,墨绿长剑开始变大,直到大小可以容纳两人后停止变大,墨绿长剑向下沉去,王重明说道:“上去吧。”

  李寒末点了点头走上墨绿长剑身旁王重明也走上剑身说道:“自己站好,掉下去我可不管啊。”

  没等李寒末回应那墨绿长剑向着天幕飞去,方向直指年轻僧人与蛟龙处。

  墨绿长剑上的二人看见云海之上停手的三人,墨绿长剑缓缓悬停于三人身前,王重明走下长剑,身体悬浮于云海之上,身后李寒末站在墨绿长剑上不知如何是好,是走下去,还是就站在长剑上待着,可走下去,从云海上掉下可咋办啊,不走吧,又显得露怯,王重明转头看向李寒末说道:“你个瓜娃子,不下来还站在上面干嘛,等着上菜吗?下来,你掉不下去。”

  李寒末尴尬一笑,走下长剑,双脚行走于云海之上,那感觉好像与走在双桃巷的路上,感觉上也没什么区别,这下李寒末上提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年轻僧人见来人微微鞠躬双手合十,吟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抬头看向王重明说道:“不知施主拦贫僧,所谓何事?”

  王重明伸手收回已经变化成正常尺寸的长剑提在身旁,然后看向年轻僧人说道:“贫僧贫僧,你是真话多,我这次上来,就是管闲事的。”

  年轻僧人微笑道:“出家人自当讲理,度众生,话多些,也合乎情理,这恶蛟杀害城中百姓,我度化他更是合乎情理。”

  王重明冲着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对话的李寒末招手,李寒末走到王重明身旁,王重明与李寒末勾肩搭背小声说道:“讲理这事,我不擅长,你是周礼弟子,你擅长,你来,顺便跟你说一下哈,那跪在地上的,是傍水溪旁茅屋里的那个老头,我知道你不想让他死,说服那光头,我就帮你。”说完王重明呵呵一笑,把李寒末推出去,喊道:“我不与你讲理,他来,你俩讲讲理。”

  僧人豆萁双手合十微笑点头,李寒末以读书人作揖回礼。

  豆萁率先开口道:“此恶蛟杀害城中六十多位百姓,不知小先生觉得,此孽畜该不该杀。”

  李寒末说道:“在下才疏学浅,当不得先生之称,恶蛟杀害城中六十多位百姓,依此理该杀。”

  年轻僧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不是来留人的吗?这就同意我杀人了?

  李寒末继续说道:“但杀之前,敢问高僧,可知他除去今日之恶行以外,还做过什么?若不知他以前做过何事,仅凭今日之事就妄断一人生杀大权,又是否合适?那,若是我法力足够,是否就可以,以自己心中善恶定立规矩?掌握别人生杀大权?”

  说完此话,李寒末心中盘算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便对身后王重明小声问道:“王叔叔,打得过不,打不过咱俩跑得了不?这在天上我也不知道咋跑。“

  身后王重明站到李寒末身旁喊道:“他娘的!咱有理,咱怂啥?!别说上面这个小秃驴了,就算下面那个老秃驴,也不一定挨得住我这一剑!”

  李寒末听闻此言昂首挺胸底气也是足了几分,不就一个小秃驴和老秃驴吗?啥玩意?还有一个?然后又退回王重明身旁小声问道:“这年轻僧人就这么牛,那不知道在哪的老僧人不得更牛掰?您有把握吗?”

  王重明不耐烦的一把将李寒末推到前面说道:“你怂甚,老子说打得过,就一定打得过,你讲理就成了。”

  王重明身旁突然现身一位坐着椅子的老和尚,老和尚低头看着王重明手中的墨绿长剑问道:“王重明?”

  王重明笑道:“原来是你这老秃驴,还没去见佛祖呢?”

  老和尚微笑道:“哪敢啊,没烧出一身舍利子,哪有脸去见佛祖啊。”

  王重明问道:“那僧人是你弟子?”

  老和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王重明继续问道:“法号是什么?”

  老和尚悠悠然道:“豆萁。”

  王重明疑问道:“豆子的豆萁?”

  老和尚点了点头,王重明大笑道:“咱要是真取不好,以后就麻烦别的和尚取,你就别操心这事呗,这下好了,以后出名了,别人一问法号是什么?法号叫豆萁,这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老和尚斜瞥了王重明一眼哼了一声,说道:“你懂个屁,名字越是奇怪,佛法越高。”

  王重明抹掉笑出的眼泪说道:“行行行,你怎么乐意怎么来。”

  老和尚看着李寒末的背影轻轻说道:“没打过,也没做完?”

  王重明将手中长剑横握于身前,气势陡然一变回应道:“打过了,他们不要脸而已,事情我帮他继续做。”

  王重明望向西方天幕说道:“陪我去,跟他们说说话?”

  老和尚指了指在前方讲理二人说道:“先不急,这边讲理呢,讲完再去,也不晚。”

  王重明点了点头看向年轻僧人与李寒末。

  年轻僧人听闻李寒末之前所言回应道:“此言无理,却有理,历来规矩都已强者定立,规矩则有意无意偏袒强者,若小先生也有此等法力,自然可以。”

  李寒末负手踱步于云端有着几丝周礼授课时的风采,继续说道:“非也,非也,若天下强者都已自身利益定立规则,总有一日天下弱者都会揭竿而起,一只蚂蚁难杀巨兽,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星星之火亦可以燎原,真正的强者不应歧视他人出身与实力,应以天下生灵利益而考虑,作为自己的边界。”

  年轻僧人笑问道:“你又不是强者,怎知强者如何想?若天下强者都如你说的这般,那是很好,可强者自身受到的束缚太重,你又怎知强者会不会反对?”

  李寒末停下身形,看向年轻僧人说道:“的确,我现在并不是强者,无法思考强者如何想,也知道,若是如我说的这般强者束缚太重,但我会做约束强者的那个人!”

  李寒末继续说道:“我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熬出真正的一剂良药,救治这我先生所说不能失去希望的世道。”

  少年微笑清风拂面意气风发。

  年起僧人嗤笑问道:“你说的如此自信,却还是一个修行路都没走上的人?就能如此有底气?”

  李寒末笑道:“少年说少年话,意气风发有何不可?”李寒末继续说道:“我怎么没底气,我先生和我身后的剑仙不是底气?”

  李寒末身后王重明笑道:“好小子,说的好!咱别不会,单论打架,咱那是顶呱呱!”

  李寒末没有回头只是横臂竖起大拇指,继续说道:“我们来审审这所谓的罪大恶极?”

  年轻僧人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灵体摇摇欲坠的女子河神说道:“河神娘娘,可否说一下,此蛟生平?”

  女子河神点了点头娓娓道来。

  在场之人听后哗然,李寒末率先开口道:“若此来论,此蛟有罪,却罪不至死。”

  年轻僧人开口问道:“此话怎讲,就算以前之事算是冤枉,但杀害六十多位百姓怎么算?”

  李寒末问道:“他为城中百姓求雨,来年庄稼有个好收成,算不算善举?”

  “算。”

  “那仙人杀害他母亲,百姓冷眼旁观算不算冤枉?”

  “也算。”

  “城中干旱,他却不计前嫌依旧努力布雨,可他却被城中百姓冤枉请道人打杀他,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算。”

  年轻僧人说道:“可他杀了城中六十多位百姓,这不算罪恶滔天?”

  李寒末铿锵有力回答道:“算。”随即继续说道:“那山下百姓杀害山中野兽,吃肉扒皮,是不是造了杀孽?若依此理,人怎就高那大千世界所有生灵一等?”

  李寒末说道:“不应该一次恶,就否定所有的善,不知高僧以为如何?”

  年轻僧人回答道:“有理,但他如何赎罪呢?”

  李寒末伸手指了指那河神娘娘,“送她去投胎,投个好人家。”再指那跪在地上的化为人形的蛟龙,“此蛟顶替河神娘娘的职位,保证城中百姓安居乐业百年,但不受香火与功德,不知高僧觉得怎么样?”

  年轻僧人思量一番,确实城中百姓有愧这蛟龙,这个法子还算折中,只好点头。

  年轻僧人望向自己师父问道:“师父您觉得如何?”

  老和尚回应道:“六十多位百姓,百年不够,六千年吧,反正蛟龙百年一岁。”

  年轻僧人说道:“如此最好。”

  李寒末也点了点头。

  年轻僧人开口问那跪着的蛟龙道:“你可愿意领罚?”

  那化为人形稚童的蛟龙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王重明无奈道:“说来说去,还是有个人要投胎,行吧。”

  年轻僧人开始吟唱佛经送女子河神投胎。

  王重明说道:“李小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说些事情,一会回来。”

  不等李寒末答应,王重明就已消失不见。

  王重明站在定安城上空,轻轻抬起手中墨绿长剑,斩向天幕,定安城上空天幕处被一剑撕裂开长达百杖裂缝,王重明一手握剑,一手负后,喊道:“孙子们,赌局已开,我看哪位仙人,敢来试试我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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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京城国师府

  重莱将手中点心扔掉,气呼呼道:“周礼你个,把这大老粗弄进来干嘛!有病啊!”

  骂完盯着地上自己丢出去的点心,看了看四周无人,迅速捡起来塞入嘴里。

  嘴里嚼着点心,口齿不清道:“不碍事,不碍事。”不知这位大周王朝的国师大人说的是嘴里的点心,还是王重明的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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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云海之上的李寒末看向来时路过学塾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当时听王重明说,这位罪大恶极的蛟龙是帮助他的张爷爷,心中便动了恻隐之心,觉得一定要救下他,可这般为他辩解是否又对那城中死于他手的百姓不公,又是否辜负周先生对自己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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