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灵佛现身

  老头此后每月都与和尚在北山相约,这一约竟然十年之久。十年之间,老头醉心于武学,不问他事,老头对武学也产生了新的认识,不仅依据天地运转之理而创出了一套全新的呼吸吐纳之法,还创出了完全不和武学之理,甚至违背武学之理的一套拳法,名曰三欺拳。剑术更是登峰造极,这十年间,和尚的武学与老头是齐头并进,佛法亦是更为精深。最后一次比试,两人从拳脚比试直至剑术切磋,从早到晚,又从黑夜到白天,依然是不分伯仲,那日与平时不同,和尚用的不是佛法中悟出的武功,反而都是千百年留传下来的剑术,那场比试更像是喂招,放生一剑直刺,这一剑已经返璞归真,并无后招变化,此时寒山寺钟声敲响,钟声悠远传来,老头心中一凛,可手上的剑没来得及收回,本该举剑格挡的和尚却放下了剑,放生一剑刺入和尚的左胸,流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僧袍。老头颤抖的握着放生,和尚盘腿坐于地上,胸前的放生颤巍巍的动着,老头问:“为什么?”和尚说:“我听到了雷音寺的钟声,”和尚笑了笑,见老头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和尚继续道:“施主已然放生,何必再强迫自己拿起?”

  老头问道:“你就不怕死后我再去杀那个人?”和尚道:“施主早已放下了执念,何必再来扰了自己的清净之心。”老头问道:“和尚何解?”和尚道:“施主早没了杀李先生的心,如果真有杀他的心,又为何李先生五年前病逝去不知?”老头瞬间颓倒在地,一日之间,两个执念都去了。和尚道:“施主,今日是我圆寂之日,我一声只听到两次雷音寺的钟声,第一次是剃度,第二次是圆寂,在释家是一生一死。”看着老头坐在地上无助的模样,和尚继续说:“施主,贫僧还有事相求。”见老头点头,和尚说:“我圆寂之后,施主把我送回寒山寺,我的舍利子共有十八颗,请你转告住持师兄,把我的舍利制成佛珠,日后我的转世之身回在寒山寺剃度。来世我将转世成三人,施主帮我找到,第一人,白衣骑白竹马,你把剑术交给他,第二人,七窍玲珑心,还与第一人有莫大渊源,第三人,你见他便如见我。”虽然不明其中深意,老头还是点头答应。和尚道:“与施主相识多年,还从未向施主提起自己的法号,贫僧法号放生。”和尚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胸前的放生剑跌落于地,剑断为三段。

  老头依据放生禅师的遗言,把遗体运回寒山寺,寒山寺住持道:“有劳孙施主了,放生师弟言之他圆寂之后,孙施主会将他的遗体送回。”老头把放生禅师的遗愿说与住持,住持道:“师弟真是大造化之人。”老头离开寒山寺,去了李大人坟前,“你我两家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说完转身便走。

  世间再无铁背山孙家后人,江湖上多了一名剑客,世人皆不知其名姓,故曰无名。

  老头看着卫田盘腿而坐,便知他既是放生的三世,老头冲卫田笑了笑,卫田则向老头眨了眨眼。苦楚欣喜与谁诉?

  五人休息一会继续登山,在山门前,住持已经站在门外迎接,住持认得皇上和中书令,合十道:“萧施主和李施主前来,老僧在此恭候了。”住持看向身后三人,对老头合十道:“孙施主,多年不见,一向可好。”老头道:“住持禅师可好。”住持看向袁天罡,不由称奇,“小施主生的真是好啊。”不等袁天罡回话,住持看向卫田:“师弟你回来了?”老头一惊,“禅师,可否我带他在外玩耍。”住持道:“孙施主莫慌,禅机未到,无妨的。”四人听二人的对话禅机重重,尤其是皇上和中书令,更是一头雾水。老头道:“多谢禅师指点。”

  五人跟随禅师来到寒山寺中,皇上和中书令此次只为散心,老头也无所事事,袁天罡和卫田两个孩子以前很少到寺院,处处觉得新奇,卫田生性好动,到处乱跑,袁天罡较卫田大了几岁,又经历的事情多,相对老成持重一些,在身后跟着卫田,以防卫田惹出乱子,身后四人看着两个孩子,可谓是五味杂陈,皇上是单纯的喜爱,中书令则是羡慕孩子的年纪,老头想到了此生唯一好友放生,住持看着卫田就想到了卫田的前世今生,卫田出生之时还是自己在寒山寺护法,用钟声惊退飞鸟,恍如昨日一般。四人见两个孩子疯玩,便不去管他们,跟随知客僧到禅房喝茶。四人正在喝茶,听到寒山寺钟声自鸣,而且持续不断,住持默默数着,一百零八下才停,禅师懊悔至极,躬身向老头施礼:“孙施主,和尚错了。”老头叹息一声不再说话。皇上和中书令茫然不解。

  四人出门观看,从后山之上,一个孩子身罩金光走了下来,脖子上带着一串人骨舍利制成的佛珠,袁天罡跟在身后,中书令年纪大了,眼神不是很好,边揉眼睛边对皇上说:“那个孩子好像是卫田。”皇上惊讶的已经无暇回答中书令了,身罩金光的孩子走过之处,无论是和尚还是香客,无不跪地行礼。卫田来到住持身前合十道:“师兄,我回来了。”转头又对老头道:“孙施主别来无恙?”

  五人去,四人归,来时的好兴致荡然无存,皇上还在思索怎么和大将军交代,而老头则自责没有阻拦卫田进去寒山寺,袁天罡后悔没有拦着卫田进入寒山寺地宫之中,只有中书令大人,虽觉卫田那孩子忽然如佛祖转世很是好奇,可与自己关系不大,只是他不明白第一次见到卫田的老头和袁天罡为什么也像皇上一样闷闷不乐。

  回到武库,袁天罡向老头讲起了当日发生的情况。

  卫田在前面奔跑,看到新奇的事物便驻足观看,这样边跑边玩,袁天罡则在后面跟随,不知不觉两人就来到了后山,后山修了很多小塔,外面的碑上写着塔林,背后注明这里存放的都是历代高僧的真身舍利,卫田在塔林之中就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劲,袁天罡也感觉古怪,担心卫田是因为年纪小在这个地方吓着了,便要拉着卫田离开,袁天罡还没来得及拉住卫田,卫田就像塔林中最大的一个塔走去,这座塔比其他的塔高了很多,也宽了很多,当时那个塔的门开着,卫田便走了进去,袁天罡随后进入却不见了卫田,那座塔本不高,袁天罡上到第二层也没见到卫田,袁天罡又上下找了两遍也没找到,这时塔林走进一个和尚,袁天罡问起了和尚,和尚大叫:“不好,小施主一定是去了地宫之中,”原来和尚刚刚在地宫整理打扫,有事离开了一会,地宫的门就没关闭,卫田进入塔内之后进了地宫,而袁天罡进入之时地宫之门已经关闭,袁天罡与和尚打开地宫之门,便看到地宫之内金光普照,一个孩子坐在地上,脖子上还挂着佛珠,那个孩子正是卫田,只是袁天罡那时见到觉得和卫田感觉完全不同,他回头微笑着对袁天罡道:“你来了。”那一刻,袁天罡觉得自己与那个孩子有莫名的亲近之感。

  袁天罡问老头,“老先生,你一定知道怎么回事,”老头久久无语,叹了口气道:“既然第三人已经出世,那我就讲给你听。”老头便把自己的经历以及与放生打赌直至刺死放生一一说了。袁天罡道:“老先生,依你所说,卫田应该是放生大师转世的第三世,我是第二世,那剑圣太白先生是第一世?”老头苦笑,“确实如此。”

  雷音寺钟响三声,观音堂前的荷花池,枯萎多年的荷花开出了第三朵,娇小的花朵在另两朵荷花的护卫下随风摇曳,老住持面向东方合十道:“恭候师弟回家。”

  老头对袁天罡说:“放生留下谶语,如今一一应验,我在蜀地,见到了白衣骑白竹马的太白,太白的祖上曾创立不输于大平王朝的王朝,随着疆土的扩张,藩王的封地也变大很多,太白出生在现在的西域,他出生的地方叫碎叶城,我曾问过太白的生辰,他出生之时既是放生圆寂之时,太白潇洒坚毅,这点最像放生,我代为他传授给了太白剑法,我与太白只是传艺,而没有真正的师承,只是太白感念我的传艺之恩,便对外说我是他师父。那些年放生圆寂,李先生又死了,支撑我活着的报仇、比武一下都没了,了无生趣的我四处游荡,在蜀地见到跟随伯父在蜀地的太白,我才想起放生的嘱托,第一次见太白便是穿白衣,骑白竹马,那时我长时间不在人群生活,形销骨立,活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乞丐,可是太白却不怕我,反而还和他叔父要来钱给我买衣服,我也就顺势留在他身边,和太白在一起十年,他的武学大成之后我便离开了。他的那把佩剑无锋与你的那柄指剑,取材便是当年的放生,放生剑断为三截,还剩下一截。以后就留给卫田吧。”袁天罡看着星空,追忆起前世的风采。

  皇宫内,皇上召见了卫羽,将今日之事与卫羽说了,卫羽也是吃惊不已,纵使他才智过人,也不知如何是好,皇上亲自写信给大将军,讲明今天发生的情况,卫羽又休书一封给父亲,皇上派人连夜送去北境防线给大将军。

  36护法西归

  皇上把信送出,皇上与卫羽也无法可想,只能等待。

  第二日清晨,宫门的一个守卫来到武库笑眯眯的喊道:“老前辈起了吗?老前辈起了吗?”突然身后有人在其肩头一拍,宫门守卫忙转身赔笑道:“老前辈,今早寒山寺来了一个小和尚,请您和小仙长去寒山寺一趟,说是故人有事相求。”老头打发了守卫,与袁天罡步行去寒山寺。

  二人到达寒山寺,一个小和尚正在外恭候,二人进寺之后被领进了住持室,住持和卫田都在室内等候。二人进入住持合十行礼,卫田依然戴着佛珠,合十道:“今日请施主前来,是有事相求。”老头道:“请说。”卫田道:“十五日之后,我父母将会回到扶风城,我会在寒山寺剃度,不过我会在雷音寺修行,此去万水千山,我还恳请施主为我护法,送我回雷音寺。”老头想了想点头答应,卫田转头看向袁天罡:“袁道兄可否和我们一起?”袁天罡也点头答应。

  这日,大将军总是心绪不宁,从中军回到家中,看到自己的夫人也面色难看便问:“夫人怎么了?”卫夫人道:“不知为何,我心口疼的厉害。”大将军忙叫人去叫郎中,夫人拉住他,“刚才郎中来过了,说没事,只说思虑过度。”大将军道:“他们俩虽然在京城,只要为夫还在军中,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夫人问大将军,“将军怎么也回来了?”大将军道:“刚才在账中,为夫心绪不宁。”卫夫人一听,“将军,咱们这几个儿子,我最担心的就是卫田,虽然他几个哥哥都是军旅出身,可也算是有些能为,而田儿出生之时就异常艰难,加之生下之后寒山寺住持说的那些,我真担心哪天田儿真的离开我们去出家,因此从小我就溺爱他,没想到正是我的私心,加速了他回扶风城的时间,也让田儿离寒山寺更近了。刚刚你我都是心绪不宁,不会是田儿去了寒山寺吧!”大将军安抚卫夫人道:“夫人放心,我在他们兄弟回扶风城之前,特意叮嘱了羽儿,势必不让田儿去寒山寺,有他哥哥看着,不会有闪失的。”卫夫人说:“如果告诉田儿就好了。”大将军说:“田儿的脾气秉性你还不知,如果告诉田儿,他一定会背着羽儿去寒山寺,到时候就弄巧成拙了。”卫夫人想到小儿子平时的古灵精怪,不禁莞尔。

  老头和袁天罡二人回到武库,老头也不再擦拭兵刃,从角落里面翻出前段时间皇上送来的百花酿,喝了一口,闭上眼睛晒起了太阳。老头冲袁天罡摆摆手,袁天罡去见皇上,把这天上午在寒山寺的对话说与皇上听,皇上又命人召来卫羽,听后三人相对无言。寒山寺灵佛现世的事在扶风城立时传开,而当田翁得知那个现世灵佛居然是卫田简直不敢想象,他又探听到恩师李肃那日与袁天罡他们一起去了寒山寺,便备上了只有过年才会送给恩师的大礼,登门向恩师询问当日的情况,李肃见到年逾古稀的田翁居然还有个八卦的心,有心戏弄戏弄这个学生,“本来不想说的,”中书令大人看了看桌上的礼物,“怎奈此事却也少见,老夫一大把年纪,也是第一次遇见,就说与你听,不过不可外传,”田翁听后拼命点头,李肃对这个学生的表现很满意,便继续道:“那日我正与皇上在主持室喝茶,卫田与袁天罡从外面走进住持室,袁天罡在前,卫田在后,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就把卫田笼罩其中,卫田盘膝而坐,脖子上多了一串佛珠,金光散去,卫田再开口就以贫僧自居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老夫至死不信。”田翁听的目瞪口呆,心想这也太神了,走前中书令大人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传出去,中书令看到田翁离开的背影笑道,“老小子,多大年纪了还什么都信。”田翁回到府中,便把在中书令大人那里听到的添油加醋的说给家人听,临了还加上了中书令那句千万别往外说,众人本是不信,可是自家老爷专门做学问,说话都是有根有据,从不胡言,加之有中书令在后面背书,那田家之人便觉得此事确实发生,只是他们也如他们家老爷一样,把千万不能对别人说自动忽略了。从田家传出的灵佛现世的版本几经改良,已经演变成了卫田可以飞天遁地,还口口声声说是大将军教给的。

  北境防线之上,大将军接到了皇上以及长子的两封书信,大将军顿时如五雷轰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副将见此忙上前搀扶,马上通知卫兵去叫二公子,三公子,两个卫家公子也都在中军,二人闻讯前来,看父亲坐在那里呆呆发愣,又见桌上放着两封书信,二人拿起书信一看,也是吃惊不小,虽说二人与弟弟的感情不如父母对弟弟的感情好,可也是手足情深,加之弟弟与他们年纪相差的大,因此名为兄弟,更像子侄。大将军说:“备马,你们俩与我回家。”三人驰出大营回到卫府。

  大将军把书信交给夫人,夫人看完书信倒不似大将军那般失魂落魄,夫人道:“将军,既然知道是这个结果,那来的早与晚区别也不是太大,将军,明日我们就动身回扶风城吧!”大将军点头。第二日,两骑离开北境大营,向扶风城驰去。

  大燧无数僧侣从四面八方赶往扶风城,来参加灵佛的剃度大典,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些和尚年纪大了,就拄着竹杖,甚至有的年老和尚还需要年轻和尚背着才能到扶风。西北深山之中,释空已经在山洞修行了数月,释空听到雷音寺钟声,合十道:“恭迎师兄!”金蛇问:“先生,灵佛现世?”

  释空说:“佛就是佛,而佛法分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释家有转世之说,刚刚我听到雷音寺钟声响起,便知是一位师兄转世后将要皈依我佛。”金蛇问:“先生可曾认识这位转世之人的前世?”释空笑道:“我认识他的九世,这是他的第十世。”金蛇问:“先生转世几次?”释空道:“我不曾转世,我与这位师兄修的不是同样的法门。来日佛法在大燧传播就看这位师兄的了,你不用着急,我们在此等候即可,师兄来日定会在此经过去雷音寺,你还会见到故人。”释空闭目不再说话,继续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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