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礼佛

  神机台一切归于平静,芒砀山却是哀嚎遍野,刚刚御问天发动窥天大阵,芒砀山很多有些修行的妖物都想借机登天,却被释然的雷击木截住,皆摔得魂飞魄散,如今这些妖物的徒子徒孙的哀嚎传遍芒砀山,释然不胜其扰,张口吼出,声如金刚,芒砀山的哀嚎之声立马停歇,复归安静。

  藏宝洞内,历任堂主跪谢释然,御启:“先生大义,天机堂永不敢忘,先生也知通天树乃天机堂的根基所在,若不是先生在通天树内嵌入雷击木,让那些妖类邪祟无法再近一步,那恐怕通天树就会毁于一旦,到那时天机堂也就空有其表了。”释然道:“前辈谬赞了,天机堂千年基业,岂能因此而毁,若不是我出手,天机堂也定有办法解决此事。前辈还是看看堂主的伤势如何。”御启道:“不碍事,刚刚我给他把了把脉,又喂了一颗天机堂护心丹,已无大碍,先生放心便是,先生在天机堂多住几日,也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释然道:“多谢前辈美意,只是出来时日已久,我这就告辞,回扶风城复命。”御启道:“那就不多留先生了,陛下所托之事,待问天醒转,我们要细细参详,到时再知会陛下。”释然道:“山下有陛下安排的近卫首领,等下我下山知会一下,来日天机堂要去京城可以由他们护卫。”御启点头称是。

  释然离开天机堂,下山后找到近卫统领牛千柱,告知此后安排便只身返回扶风城。

  皇宫内,萧无畏看着窗外的牡丹,一只蜜蜂从窗外飞入,落在皇上的大黄龙袍之上,皇上说:“这身龙袍谁都喜欢,连这小小的畜生都喜欢。”说着出手指,蜜蜂落于皇上的指尖,皇上轻轻一弹,蜜蜂振翅飞走了,又去牡丹花上盘旋。“释然,咱们认识多久了?”释然心中默算,皇上一摆手,“不用算了,我和你们两人认识已经四十一年了,那时我们年少轻狂,意气风发。这些年也难为你们俩了,一个装太监,一个不露面,都是为了护我周全,本应我们仨儿纵马驰骋,沙场建功,却为了这身衣服,哎。”皇帝说着叹了口气。“陛下,这次天机堂之行对我触动极大,我对武学和佛法的领悟更深了一层,我想辞别陛下与二哥,参悟佛法,并以佛法印证武学。”

  皇上说:“三弟,其实我早有所想,当初我与你和二弟都说过,你们什么时候想走告诉哥哥一声就好,我们是兄弟,不是君臣。”

  释然跪下向皇上磕了三个头,又向皇上右侧虚空处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皇上右侧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皇上道:“二弟,三弟这是放下一物,又拿起一物。”等了许久,皇上也没听到回应,不禁莞尔一笑。萧无畏已十二年没见过这个二弟了,虽知二弟寸步不离的保护着自己,可二弟就像躲在阴影中的影子,自从立了太子,二弟就再也没有与自己对话了,即使皇帝最贴身的太监,也不知道皇宫还有这个人的存在,如果不是经年累月积累的默契,皇上也肯定以为这个影子早已离开了。

  世人只知道皇帝身边有一个释然,却不知释然与皇上是结义兄弟。

  同福十二年,将门子弟萧无畏却每天儒生打扮,喜欢和别人讨论学问,年轻气盛的萧无畏实在没办法说动对方,就会亮出看家本领,萧无畏自幼聪慧,又出身将门,习得一身不错的武艺,每当学问说不过人家,就会换个方式切磋,满京城的儒生都知道萧无畏的大名,所以平时都躲着他走,这日,无聊的萧无畏信步来到扶风城的天成观,见到了一个正在看书的年轻道士,便上前问起了学问。

  “仙长可知为什么道家不如儒家?”

  道士一看是一个儒生,便没搭理他,谁知萧无畏觉得自己被轻视,就省下了探讨学问,直接动手开打,没想到自己从小练习的武功在这个道士面前根本不管用,自己挨了好几脚,却连人家衣服都没摸到。

  第二天,萧无畏又来,这次萧无畏是有备而来,他回家和家里一个老供奉说了,这个老供奉是个武学高手,因为萧家对其有恩,才甘愿住在萧家,挨揍当晚,萧无畏就找到老供奉,并把打架过程说了,虽然萧无畏功夫不行,可毕竟出身将门,见识还是有的,再加上记性超好,把对方的招式都说与老供奉,老供奉只觉是年轻人好胜争斗,也未加细问,便把对方招式的破解之法教给了萧无畏。结果更惨,不仅没打到对方,还被揍的鼻青脸肿。这更激起了萧无畏的好胜心,再去请教老供奉,第二天又去比武,如此一月之内天天如此,虽说萧无畏被揍的越来越惨,可是武功却也长进很多。

  萧无畏每天都来,那个道士不胜其扰,便定下十日之气,比武需隔十日,且需要彩头,道士说的彩头就是一只烧鸡,此后,道士每十天,就能吃到一只烧鸡,这天,两人依旧在院中比武,可烧鸡却被树后的一只手给拿走了,两人比试完,烧鸡已经被吃没了,二人大怒,要打吃烧鸡的少年,此人二话不说,便与萧无畏交起了手,虽然和道士比武已有半年时间,武功也精进了很多,可还是被那个偷鸡贼戏弄,道士出手,也只与偷鸡贼打了个平手。

  从此之后,比武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如此半年过去了,这天萧无畏带来了三只烧鸡一壶酒,这次不是比武,而是辞行,萧无畏的父亲大司马萧天德要出征,打算让儿子去军武中历练历练,二人听闻,也有陪萧无畏一起沙场建功的打算,萧无畏自是高兴。

  一年多时间,三人竟未通姓名,道士法号道玄,是天成观道士从小收养的孤儿,而那个偷鸡贼自称释然,也算是半个和尚。三人意气相投,萧无畏提议三人义结金兰,萧无畏最长,道玄次之,释然最小,只是入伍后三人从未向外人提及三人义结金兰之事,只道三人是旧识。从军后,释然最为勇猛,立功颇多,只是释然无意为官,很多功劳都推给了萧无畏,道玄慈悲心,不愿杀生,又要时时顾念着萧无畏,所以三人中最是低调,萧无畏是大司马之子,军中自然锋芒毕露,其他人也高看一眼。三人在军中,认识了一个年轻兵卒,每次作战都勇往直前,三人很是喜欢此人,释然与道玄私下传授此人武功,这人便是日后的大将军卫弃疾,大将军的刀法劲雨出自释然,而无忧枪法则传自道玄。只是后来大司马全家被杀,萧天德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后,卫弃疾在军中再未见过释然与道玄,他不知释然已改头换面扮做太监,道玄更是隐于影中保护皇上。

  释然出了皇宫,来到寒山寺,见过寒山寺住持,与寒山寺住持谈论佛法三日,寒山寺住持尊其为师兄,并为其剃度,法号释空。从此世间再无释然,而多了一位佛法高深的释空大师。

  释空离开寒山寺,持木仗向西北而去,去寻他的有缘人。释空放下了前事,又拾起了前世,西北空山闻钟声。

  天机堂,堂主御问天已经醒转,多日调养已可行动自如,历任堂主也回天机洞继续清修,房内只有御问地、御问人兄弟二人照料御问天。这日,兄弟二人见大哥已经恢复了六七成,便问大哥当日窥天大阵的情形,因涉及天子家事,御问天也不便与兄弟明说,便道:“天机堂所显,西北异象不会对大燧社稷产生影响,只会出现一个少年英雄。”兄弟二人闻此却有些略略失望,天机堂几乎损毁了根基,却只是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西北边地少年,司天监这些酒囊饭袋,越来越难堪大任。

  御问天和两个兄弟商量,派天机堂哪个弟子去扶风城送信比较合适,原本天机堂堂主去世最为合适,只是御问天有伤,不适合舟车劳顿,派天机堂的几个年长弟子去的话,既耽误这些弟子的清修,又影响天机堂的日常运转,天机堂内,堂主是不管日常事务的,这些事都是天机堂的几个年长弟子负责,御问地说:“大哥,我倒想起一人最为合适。”另两人思虑半晌,点点头,御问天说:“此次天罡下山,可能就真的下山了。”两兄弟不明白大哥话中的意思,只以为是大哥觉得袁天罡以后也不能继承天机堂,便想让他去俗世建功立业。三人商议已定,御问天走出卧房,来到袁天罡所住小院之前,这个院子住着五个天机堂弟子,这五个弟子都是天机堂外姓弟子,屋子收拾的倒也干净,御问天看到袁天罡的床铺上空无一物,不由自责,袁天罡本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自己也没有多加用心照看,其他弟子床铺之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父母送来的东西,只有天罡这里,除了在天机堂领取的物品,别无一物。

  御问天正在看着床铺发呆,院子里传来小弟子叽叽喳喳的打闹声,御问天这才回神,忙收摄心神,站了起来,五个天机堂弟子见到师父在自己屋内,忙躬身请安,御问天说了几句勉励之言,便离开了小院。

  天机堂北山之上,袁天罡站在御问天身边,御问天道:“天罡,刚刚为师用入密传音之法试了试你的功力,你果然在用功练习,没有辜负太白前辈的教导。”袁天罡不由脸红,相比剑圣教给的吐纳之法,袁天罡更喜欢释然所授的相骨术,只是学习了此法,平时呼吸的时候不自觉就会用到,所以也不必刻意的去练习,御问天哪里知道袁天罡的小心思,只当他被夸难为情,御问天平时对弟子都很严厉,极少嘉奖。

  “天罡,为师有一事要你去做,不知你愿意吗?”御问天转头问袁天罡。

  “一切听师父吩咐!”

  “好,你带一封信去京城,山下有一队官兵,你下山后只说替天机堂给陛下回信,他们自然会带你去扶风城。”袁天罡听闻要去扶风城,心里激动不已,却也纳闷为什么是自己去送信,天机堂比自己合适的人有很多,御问天看到袁天罡疑问的表情,“这次释先生来天机堂,都是你帮忙照顾,释先生对你很是喜爱,这次去扶风城也许还有机会在释先生身边聆听教诲。”袁天罡少年心性,听到释然在扶风城,便把刚才的疑虑抛诸脑后,点头答应御问天。御问天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袁天罡,“天罡,你到山下把信交给这队兵马的首领,此人叫牛千柱,然后你跟随他们去扶风城,见过陛下才可回天机堂。”袁天罡答应正要转身回去收拾行李,御问天拦住他道:“天罡,你直接下山,路上遇到师兄弟千万不可提及送信之事。”袁天罡答应后转身下山。

  看着袁天罡消失的背影,御问天忽有不舍,只是若拦住袁天罡,天机图会不会因此改变,那天机堂不光窥视天机,还篡改了天机,恐怕天机堂会遭受天谴。问地、问人兄弟二人来到御问天身边,“大哥,天罡能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事,以天罡的天分,恐天机堂难是他施展的最佳之地。”御问天点点头,如果不能当天机堂堂主,那天机堂确实难以让袁天罡尽情施展,只是如此到底是袁天罡自己的选择还是天机堂把他推了出去。

  袁天罡下山来到树林中,喊道:“贫道请近卫统领牛千柱出来一见。”几只鸟扑簌簌的从林间飞起,一匹马飞奔而来,马停在袁天罡十步之外,马上端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武将,此人也不下马,在马上打量了一下袁天罡,笑嘻嘻的问:“小仙长找在下何事?”袁天罡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质令牌,上面没有任何字,此令牌形如火焰,牛千柱见到此令牌,立马跳下马,收起了刚才的戏谑表情,“近卫统领牛千柱听候差遣。”袁天罡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牛将军,这封信交予陛下。我随将军进京。”说着把信递给了牛千柱,牛千柱接过信,吹了一声口哨,几十匹马从密林中奔出,牛千柱把信交给身边一个副手,此人从马鞍之上取下一个包裹,包裹内包着一个红色的木盒,牛千柱从腰间取下一个钥匙,同时有七个人也从腰间取下钥匙,牛千柱副手把红色木盒放于地上,八人分立木盒四周,其余诸人纷纷转过身去,八人把各自的钥匙插入木盒空隙,袁天罡听到机括声音从木盒内传出,木盒应声打开,牛千柱把袁天罡所送书信放于木盒之中,八人又用钥匙把木盒关闭锁住,牛千柱副将把木盒重新收装于包裹,牛千柱转头问袁天罡:“仙长可否骑马。”袁天罡微微点头,牛千柱命人拉过一匹马,袁天罡翻身上马,袁天罡曾骑过几次马,不过都是天机堂所养之马,脚力也不错,不过不似牛千柱这里的马匹神骏。袁天罡上马之后,马匹认生,便欲把袁天罡摔下,马匹后腿直立起来,众人皆惊,牛千柱也是后悔不迭,这么小的孩子,万一摔坏了,如何向天机堂以及陛下交代,更难得是向释然交代,刚才袁天罡所持令牌便是释然的贴身令牌,持此令牌在皇宫内都可以自由行走,可见释然对这个小道士的重视,就在牛千柱追悔莫及之时,四周发出哄堂喝彩,原来是马匹几次试图摔下袁天罡,都被袁天罡轻松化解,起初袁天罡确实心惊不已,只是马匹直立之后,自己的气息不由一变,身体也随着马匹的站立而贴向马匹,袁天罡也想试一试太白先生所授吐纳之法,边有气息自行运转,而不加以约束调整,马匹无论是站立还是跳跃,都没办法把袁天罡摔下去,袁天罡听到众人喝彩,索性双手撒开缰绳,交叉抱于胸前,发了一会脾气的马匹见无效果,便慢慢的停下,打气了响鼻,牛千柱自认这匹马也奈何不了自己,可刚才情况也会手忙脚乱,更是不敢双手不抓缰绳,仅靠双腿和身体控制马匹,牛千柱不由对袁天罡越加钦服,也更加敬重释然,释然看人的眼光的确不是我们能比的,反倒是对天机堂不以为然,也不怪牛千柱,沙场出身的牛千柱更信奉拳头刀枪,而对那种玄之又玄之事向来嗤之以鼻。

  一行人策马向扶风城奔去,这队人马从不住驿站旅店,夜间只在偏僻树林搭帐篷休息,完全按照行军之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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