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窥天大阵

  天机堂一如往常,袁天罡来找释然,进屋发现释然已经离开,桌上留有字条:“天罡当虚心向学,不可自恃聪明,浪费卓然天资。”

  此时,释然已经跟随御问天来到了天机堂藏宝洞,二人进来之时,藏宝洞内站着几十人,释然见这些人皆形容枯槁,面色苍白,释然在人群中见到了天机堂上任堂主,忙上前行礼,行完礼御问天给释然介绍众人,这些人都是天机堂历任堂主,而且每任堂主几乎都是双生兄弟,还有三代堂主和御问天兄弟一样是三生兄弟,期间只有一人仅是一个人,那便是御启,御启也是这些人中名声最显之人。“释先生可考虑好了发动窥天大阵?”御启问释然。释然奇怪御启的弦外之音,便躬身施礼道:“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天地自然有其规律,也就是天道,顺其自然就好,虽然先祖创下了这套窥天大阵,可传承之前也曾告诫后辈不可妄动此阵,此阵有违天道,窥得天机又如何,不加以干预那无济于事,如加以干预,定然会改变窥得之事,先生受惠于释家,释家讲求因果,可先生觉得是因决定了果?还是果决定了因?”释然听了御启这套禅机重重的问话,一时也想不清楚,默然不语。

  御启笑了笑,“释先生今日相见,你我也是有缘,我帮你搭桥,”说着,手指点中释然的眉心,释然头脑一片清明。

  释然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在空旷的平地上长着一棵菩提树,巨大的树冠遮住了一半空地,树下坐着的两个人正在手谈,释然站在一边观看,执黑青衣老者抬头看了一眼释然,微笑着说:“你来了。”释然点头。细观棋盘之上,黑白两子各行其是,白子在中原腹地占尽优势,而黑子则有飞龙在天之势,释然看后不由啧啧称奇,这盘手谈好似不是为了分胜负,而是为了直抒胸臆。执黑青衣老者起身,拍了拍释然肩膀,似是勉励,似是嘉许。

  释然与青衣老人好似天然亲近,刚刚肩膀被拍,竟也没有运功防备,这还是习武有成以来的首次。执白子的白衣老人站起,刚刚释然只顾观察棋局,竟没有在意下棋之人,这个白衣老人竟是御启,只是比刚刚见过的御启年纪小很多,释然迟疑片刻,躬身施礼:“前辈,晚辈这是在哪里?”御启微笑着答道:“释先生看看他是谁?”释然转身看向青衣老者,竟和御启一模一样,只是一着白衣,一着青衫,释然躬身施礼:“敢问前辈……”青衫老者笑道:“八百年前我是你,八百年后你是我。”释然懵然然后了然。青衫老者微笑点头。

  “八百年前,他是天机堂堂主,也是我的双生弟弟,名叫御示。当时我出世为帝,他入世为天机堂堂主,世人只知天机堂是我所创,其实在我开创大平王朝之时,天机堂已存两百余年,御示曾发动过一次窥天大阵,是我从旁护法,那次虽我兄弟二人毫发无损,然御示却在窥天大阵看到了释家的传承发展,也看到了自己出现在释家,大阵过后,御示对此深信不疑,从而舍弃原本的修道,转而去学习佛法。先生已知我天机堂有秘法,可以让人长生,御示学佛也放弃了长生,我因御示遁入空门而逊位,回到天机堂,天机堂也从此入了世人之眼。”御启把前事原原本本的说与释然。

  “先生大义”释然转头向青衣老者施礼说道。

  御启叹了口气,“八百年,你是不是还要做八百年前的选择?”释然久久呆立。御示闪身而逝,只留下了一句话,“随心、开心、放心。”

  释然闭眼心里默念这三句话,恍然领悟,再一睁眼,竟然还在藏宝洞中,释然看向御启,御启笑而不语。

  御问天指着藏宝洞中的一个鼎向释然介绍道:“先生,这个鼎是禹王所铸,名曰天鼎。”释然心想,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金蛇说:“先生,你听说过禹王鼎吧!”

  “当然知道,只是后世就失传了。”释然回答。

  “世人只知禹王铸有九鼎,其实当初禹王铸了十只鼎,起初,禹王本意铸九鼎,代表九州,而铸造之时总是铸造不成,后有人向禹王献策,九鼎只代表地,而铸就九鼎的青铜却是天地的精华,何不铸造十鼎,九鼎代表九州,第十只鼎代表天,九鼎之上所铸是山川河流图,而天鼎上则是日月星辰,此鼎暗含天机,故先有鼎,后有天机堂。”

  御问天继续说道:“先生,今晚月圆时分,我发动窥天大阵,到时候先生在旁为我护法。”释然道:“堂主放心,我定当竭力相护。”

  月亮挂在晴朗的夜空,繁星也格外明亮。

  大燧皇帝萧无畏走出御书房,命人搬来梯子,站在御书房的房顶望着头顶的天空。

  似是觉得有事发生,靖王与大将军从不同房间同时走出。

  司天监主簿赖清、主事李淳登上观星台,眼望西北星空。

  昆仑山顶,两个白衣男子仰望天空。

  天机堂,袁天罡独坐院中,小手拄着下巴,看着满天的繁星。

  西北草原,一个年轻母亲领着獒犬出门寻找白天走失的羊羔,背上襁褓中的孩子睁开眼看着星空,似有笑意。

  月上中天,天鼎被放在神机台之上,御问天身穿八卦道袍,绕鼎而行,脚踏天罡步,天上贪狼星一闪,天鼎似是感应到了天狼星的召唤,鼎身轻微一颤,御问天咬破中指在黄纸上写下符咒贴于天鼎贪狼星之上,御问天继续绕鼎踏罡步斗,破军星一闪,天鼎又是一颤,御问天咬破食指在黄纸上写下符咒,嘴里念念有词,贴于天鼎破军星之上。此时以太城内,大将军与靖王头脑不觉一晕,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御问天越走越快,起初还可看清楚御问天的脚步,第三颗武曲星闪耀之时,御问天已凌空而行,天鼎也跟随转动,第三张符印写就之时已看不清是御问天追着天鼎转还是天鼎追着御问天转。

  芒砀山隐隐有风声,又似鬼泣,释然席地坐于神机台上,闭目做起了佛。

  天鼎悬于半空之中,转起来快似陀螺,御问天凌空踏行,此时北斗七星只有文曲星位置没有贴上符咒,天空被贴符咒的六颗星奕奕放光,天鼎之上对应的六颗星开始明亮起来,只有第七颗文曲星还是一如既往的黯淡无光,贴于六星上的符咒已经消失,御问天凌空奔行,身体也感受着天空中文曲星的变化,文曲星似慢慢苏醒,身体慢慢抖动起来,随着文曲星抖动,其他六颗星也慢慢抖动,文曲星停止了抖动,其余六星依然在抖动,抖动越来越快,破军星向禄存星靠近,贪狼星则向文曲星靠近,北斗七星慢慢变换着位置。

  昆仑山巅,两名白衣男子望着星空,剑圣太白说:“天机堂的窥天大阵确实厉害,以前还真是小觑了天机堂。”身边的刀圣白玉蟾叹道:“窥天其实就是逆天而行,天道岂是如此轻易就可改变,被反噬之后的天机堂恐怕要元气大伤。”

  司天台上,司天监主簿赖清,主事李淳仰头看着天空中北斗七星的变化,赖清问:“难得这就是天机堂的窥天大阵?”主事李淳道:“应该就是这个了,这个大阵天时将成,就差地利与人和了。”二人呆呆的望着天空,没想到真有人能逆天而行,主事李淳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台下喊,“李从,李从,”听到喊声的李从连滚带爬的从台下跑上来,李淳骂道:“蠢货,千载难逢的良机,还不到台上细细观察。”说完李淳继续看了起来,赖清对二人的对话丝毫不奇怪,赖清知道,司天监内,李淳对这个呆头呆脑的李从青睐有加,大有当做弟子栽培的意思,赖清私下曾劝李淳,“李从虽然做人实在,办事也勤恳,可对星象方面就显得天资有限了,要找接班人也需要另外选人。”李淳对赖清的劝告一笑置之。

  以太城,大将军对靖王说:“你不必看天上星辰变化,你我不是观星之人,看也看不明白,你只管感受天地变化,我从旁为你护法。”说着,大将军席地而坐,配到岁归放于膝头,靖王则是微闭上眼,展开双臂,慢慢感受天地气息在体内流过。

  西北草原之上,母亲已找到走失的羊羔,坐在羊羔旁休息,襁褓中的孩子看着慢慢形成镜子状的北斗七星,显得焦躁不安,哭了起来,母亲从背上取下孩子,抱在胸前撩起衣服喂起了孩子,乳汁顺着小嘴流入身体,小家伙的焦躁情绪减轻了很多,也不再哭闹,只是仍目不转睛的看着天空。

  天机堂,小院中的袁天罡看着星空的变化,不由想起了在一本泛黄的古书上见到对星空变化的记载,下面还记载着晦涩难明的咒语,当时只记下一些,还没弄明白就被师父看到了,自己因为看了禁书而被师父责罚,那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发那么大脾气。以后袁天罡再也没有见到那。

  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挪移了位置,形成了一个有柄的铜镜形状,这时月亮正转到镜子的斜上方,月光被七星组成的镜子吸走,夜空变的阴暗起来,而那只镜子却异常明亮,御问天把写好的第七张符咒贴于天鼎的文曲星之位,天鼎不再转动,而是静止的悬于半空之中,御问天取出一只匕首,扎向自己的心口,一股心头血喷射在天鼎之上七星形成的镜子中,天鼎上的镜子立马明亮起来,御问天口中念动天机堂密语,天机堂园内的通天树开始晃动,一道光影从天上的七星镜中照射到天鼎的七星镜之上,光影慢慢的明亮起来,变成了一道光柱,此时,天机园内的通天树树身变得透明。

  御问天悬坐于半空,看着天鼎之上七星镜的变化,七星镜内一幅画卷慢慢的展开。一个身穿龙袍的老者漫步在一个花园内,迎面走来了一个凤冠霞帔的女人,女人身边还走着一个高鼻深目的女子,此人长的眉清目秀,穿着紫色长裙,夸张的耳环不同于中原女子,一条珍珠项链垂在胸前,更显得长裙下峰峦叠嶂,两人身边各站着一个女子,其中紫裙女子身后的女子虽无装饰,可显得清丽脱俗,仙女一般,众女纷纷向身着龙袍老者行礼。

  第二幅画面,紫裙女子正斥责那个清丽脱俗的女子,该女子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第三幅画面,马车内坐着两个女子,一个是紫裙女子,另一个是那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女子,马车离开了扶风城,车外还有几十骑护卫,车队之后是一辆辆装满木箱的马车。

  第四幅画面,一个小小的毡房内,一个刚出生的小男孩被抱到了产妇身边,产妇就是那个清丽脱俗的女子,这时,毡房外的夜空中有星云出现。

  第五幅画面,夜空下,一个母亲正在给一个小男孩喂奶,小男孩恶狠狠的盯着星空,御问天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神,不由心头一紧,伤处剧痛传来,御问天忙收摄心神继续往下看。

  第六幅画面,几人跪倒在地,围着一个年轻人,一人正手托龙袍举在年轻人面前,而那个举着龙袍之人竟有几分和袁天罡相似。御问天心神收摄不住,跌落于地,天鼎也随之跌落,竟然滚落神机台,此时,芒砀山阴风四起,鬼泣之声在神机台四周想起,天上七星镜与天鼎七星镜相连的光柱慢慢消失,而光柱中一些阴影正快速的沿着光柱向上爬去,释然右手入怀,掏出那块雷击木树芯,树芯中的蜈蚣挺直身体,释然右手一挥,雷击木楔进光柱,光柱中正向上爬的阴影纷纷掉落,发出凄厉的惨叫。释然左手虚空抓出,落于台下的天鼎缓缓的飞回神机台,天鼎上的七星镜逐渐消失,北斗七星复归原位,天上的北斗七星也已归位,连接天地的光柱消失,天机园内的通天树被楔进了一块雷击木树芯,雷击木被通天树完全裹,与通天树融为一体。

  释然扶起御问天,回到藏宝洞。

  昆仑山巅,白玉蟾问太白,“你看清了吗?是他吗?”太白说:“应该是他,这是要做扶龙之臣啊!”白玉蟾叹道:“可惜了,放着神仙之人不做,宁做被人呼来换取之人,幸亏你没传他你的剑法。”剑圣太白摇头不语。

  以太城内,靖王殿下从半空飘然落下,“可惜窥天大阵突然中断,不然我就可借机突破修神的第五层境界了。”大将军从地上站起,“切勿贪多,顺应天道就好,这样的机缘不多。你去取出铁枪。”靖王依言回屋取出铁枪,大将军指着府内的一块巨石,这块巨石不是观赏之用,而是修建王府只是从地下挖出,只是过于巨大,运出不便,也就暂且放在院中,此石坚硬异常,石匠想了很多办法也未能把此石劈开。“你试着用三成力,刺出一枪,”靖王凝神发力,枪随即递出,巨石应声而裂,大将军说,“你虽然修为已到第四层,可毕竟连跃两层,根基不深,武学一途,天资机缘固然重要,勤学才是登顶的正途。”靖王道:“谨遵师父教诲。”

  西北草原之上,襁褓中的男孩吃着奶,天空中的七星复归原位,孩子疲累的沉沉睡去。母亲背上孩子,抱起走失的羊羔,向帐篷的方向走去。

  天机堂小院内,袁天罡叨咕了几遍书上看到的咒语,总觉得不对,第七次尝试的时候,面前石桌上所放水碗中,依稀显现出一幅画,正是天机图的第六幅画面,袁天罡看到跪下手托龙袍之人,心不由一颤,那人微微抬头看向左上方,与袁天罡的眼神交汇,四目相对之际,袁天罡吓得一声尖叫,桌上水碗打翻,水中的画面不复存在。

  李从站在司天台之上,扭了扭僵直的脖子,屁股上顿时挨了李淳一脚,做点事就嫌累,还不快滚下去,李从闻言忙跑下司天台。赖清对李淳说:“意犹未尽啊!”李淳嘀咕道:“是有心无力还是有所保留?”二人相视苦笑。赖清和李淳只能看到星辰变化,以此做出推理,二人既不能像靖王与大将军那样感受天地变化,也不能如襁褓中的孩子般感同身受,更不能如御问天般看到天机图。赖清看向台下,“贤弟,以前是为兄武断了。”李淳看着李从离开的方向欣慰一笑。

  神机台上,御问天跌落台中之时,天机图的第七幅画面已经展开,一队官兵骑马追着一群僧人,被追上的僧人无不被砍杀致死,那群被追杀的和尚没命的向前狂奔,可两腿腿怎么能跑得过战马,不断有和尚被杀,一骑迎着和尚奔来,让过和尚逃命,勒马于一块界碑之前,马上坐一小将军,手提长枪,一人挡住了追杀和尚的上千骑兵,此人便是第六幅画面拒接龙袍的年轻人。释然念道:“我佛慈悲!”神机台上除了没有苏醒的御问天再无他人,也无人见到第七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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