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面见王爷

  杨让思念师父师兄,日夜兼程,赶往琅琊郡。这一日走在路上,突然听到耳后传来马蹄声,声音甚急,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男子骑在马上,不停用手中鞭子抽打坐下的马匹,马儿四蹄翻飞,嘴角似有白沫,想是已经奔跑很久,但仍然在主人的鞭打下奋力奔跑。

  杨让看骑马之人身材中等,面色黝黑,满脸的风霜之色,仔细一看,“二师兄!二师兄是你啊”!骑马之人听到后一勒马缰,将马停住,定睛一看,面露喜悦之色,“师弟!是你!”说着跳下马来与杨让相拥。

  来人就是杨让的二师兄蒋墉,他是洛阳白云山下农户之子,因一日清风道长下山买粮,见他忠厚老实,甚是喜爱,于是便收为二徒弟,位在大徒弟萧子长之后。大师兄乃是清风道长长姊之子,从小随道长长大,拜在门下,故而改称师父。萧子长从小受到师父的教导,饱读诗书,文武双全,常以天下为念,为人正直,是天下豪杰之首,在江湖中享有盛名,每当提到白云派的顶门大师兄,天下英雄无不称道,清风道长也是颇为自得。蒋墉拜在道长门下后,被师父和大师兄耳提面命,自然是性格耿直,性如烈火,对匈奴残害汉家儿女痛恨入骨。

  “二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师父和大师兄呢?”“师弟,师父他们在琅琊等我们,我这次是奉师命前往寻你。”

  “师父大师兄他们都好吧?”“他们都很好,就是挂念你。”“二师兄,琅琊王此人如何?愿意南下渡江重建晋室么?”蒋墉听后半晌沉默不语,而后轻叹一声:“师弟,师父他们挂念你甚,我们路上边走边说吧。”说罢,二人一起上马,奔琅琊郡而去。路上,蒋墉将这段时间师徒三人在琅琊郡的事情为师弟一一道来。

  原来清风道长师徒三人日夜兼程赶到琅琊郡后,见此地因处偏远,躲过了中原的连年战乱,民众生活安定,四处难民纷纷来投,又逢风调雨顺,故而生活比起中原不知强了多少。琅琊王司马睿因袭得此地,治下太平,他自然落得个清闲无事,反倒落下个贤名。

  清风道长师徒三人前往拜见琅琊王,因司马睿早年在洛阳时闻得清风道长之名,听说大名鼎鼎的白云大侠前来投靠,自然是大喜过望,马上请进。

  三人迈步来到王府大堂前,躬身施礼,“王爷,贫道这厢有礼了。”司马睿迎下台阶,“道长乃天下豪杰,今日来到小王这,真是蓬荜生辉,来来来,快请进来。”清风道长抬起头来,只见司马睿四十出头上下,面如冠玉,一绺胡须撒于胸前,头戴峨冠,身着一身黄衫,举止十分文雅,心中好感大增。司马睿用手相搀,见清风道长面容清癯,三绺长须,仙风道骨,身旁两位年轻人,左手边这位身材高挑,两道浓眉,面色平和,手执一柄长剑,大致三十岁上下,另一位身体中等,面色黝黑,一脸忠厚。“哦,这二位是我的小徒,大徒弟萧子长,二徒弟蒋墉,还有一位三徒弟还未赶到。”

  两位徒弟再次躬身施礼,司马睿点头示意,对清风道长说到:“道长里面请,不知道长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王爷,我等从中原赶来,想必王爷已经听说了中原战乱之事了?”

  “唉,我如何不知道,奈何我国小民寡,欲出兵而不能,眼见匈奴乱我中华,我也是痛感肺腑。”

  “晋室衰败,匈奴窃据中华,战乱频仍,中原大地沦为战场,王爷何不南下江南,再造大晋。”

  司马睿听闻此言不禁一愣,“道长说笑了,大晋宗室众多,岂能由睿染指?”说罢看着清风道长,表情淡然,但是两只眼睛已经射出光芒。

  清风道长微微一笑,心中暗想,“此人表面推脱,实则心动”,“王爷,今天下大乱,天下须一明主治之,王爷素有贤名,众望所归,还望王爷能不负众望,救万民于水火。我等师徒几人甘愿为王爷驱使。”

  “嗯?我昔日在洛阳之时对道长大名早已有所耳闻,道长乃世外高人,为何这次愿意入世?”

  “贫道实不忍心看苍生受苦,人命浑如草芥,愿扶一明主澄清宇宙,再造江山。”

  司马睿听罢,肃然起敬,“道长大德,小王佩服。不知道长有何计较?”

  “王爷,当今天下大乱,中原战乱频仍,王爷何不南下,江南乃富庶之地,钱粮充裕,人心安定,王爷何不效仿昔日三国孙仲谋据有半壁江山,再兴义兵,收复中原”。

  “此去江南路途甚远,而今兵荒马乱,不知何日才能到达?”

  “王爷放心,有我师徒三人必可保王爷一路无虞。”

  司马睿听罢大喜,欲下座相见,作似要起身状,又坐了回去,脸上也恢复了平静,“道长美意,小王心领了,道长一路选来,想必辛苦了,请下去好好休息吧,南下之事我们从长计议。”

  清风道长久在江湖,自然将司马睿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王爷,那贫道就先行告退了。”说罢带着两位徒弟躬身施礼,退出了王府大堂。

  司马睿看着清风道长远去的背景,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我早有南下之意,奈何我国小民寡,此去建康路途甚远,一路又有兵锋四起,着实难以保证可以平安到达,而今上天送此人于我,这岂不是上天要助我夺取大晋宝座?”想到此处,不免哈哈大笑。

  王府长史孙林看出了司马睿的心思,故意问道“王爷何事如此欢欣?”

  “子介啊,你说我要是据有江南半壁江山可好啊?到时候你也不用再做这个长史了。”

  孙林心中大喜,但表面上仍然平静,“王爷噤声,小心隔墙有耳。”

  “唉,怕什么,此间都是我的心腹,但说无妨。”

  “王爷,此道长是何来历,能有此把握护送王爷南下?”

  “子介不认识此人?哦,你没有去过洛阳。清风道长在洛阳可是家喻户晓,他在洛阳白云山出家,武功卓绝,手下有三个徒弟也都是当世高手,能得此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原来如此,王爷先别表露出太过急切,待我前去试探一二。”

  “嗯,你晚间可去拜访下,用言语挑逗之。”

  孙林躬身施礼,退出大殿。

  清风道长率领两位弟子出了王府后,来到了客栈休息,二弟子蒋墉伺候师父洗脸完毕,要店小二倒来茶水,三人闲坐饮茶。

  “师父,我观此人表面文弱但野心勃勃,师父说起愿保护他南下后,虽然他极力隐藏但是明显大动其心”。大师兄萧子长说到。

  清风道长点头称道“不错,此人表面虽推辞,不过他的举动显示他有极强的权欲。”

  “他虽久有贤名,但恐怕还是徒有其名。恐非我等所寻救世之明主。”

  清风道长沉吟片刻,“且慢定论,再观察一段时间。”

  三人坐到掌灯时分,小二端来晚饭,三人吃罢,各自回房做功休息。

  清风道长正在房中闭目养神,忽听到门外传来小二的敲门声,“”道长,道长,有人来访。”

  清风一怔,心想我在此处并无旧交,不知何人?稍一思索,哦,想必是司马睿派人来了试探于我。

  “小二哥,是何人来访啊?”

  “他没有说名字,只说是琅琊王府的人,求见道长”

  “无量天尊,好吧,请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人推门而进,躬身一礼“道长安好?小人这里有礼了。”

  司马睿定睛观瞧,只见此人年过三旬,身材不高,面色蜡黄,一绺山羊胡,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精光四射,于是心中不喜,“尊驾找贫道有何见教?”

  “在下孙林,琅琊王府长史,久慕道长大名,晚间特意来访。”

  司马睿微微一笑,“哦,原来是长史大人,贫道怠慢了,快请坐,小二,倒壶新茶来”。

  门外小二答应一声,转身前去倒茶,清风道长请孙林入座。

  “孙大人夜间来此,所谓何故啊?”

  “并无大事,特来问候。”

  “孙大人客气了,有话但讲无妨,此间又无外人。”

  孙林左右一看,只见房间内陈设简单,除道长外并无外人,于是说道“道长今日来王府劝说王爷南下,不知是何缘由?”

  清风道长奇到“适才在王府贫道已将缘由详细道来,怎么王爷不信么?”

  孙林急忙摆手,“非也非也,道长乃世之高人,王爷岂有不信之理,只是此事事大,故而在下夜间来访。”

  “长史大人可回去回复王爷,贫道因不忍心见天下生灵涂炭,故而欲扶一明主再造太平盛世。贫道心如磐石,请王爷放心便是。”

  孙林听罢,将信将疑“那此事成功之后,道长欲有何封赏?”

  清风道长怒极,用力一拍桌子,茶杯跳起,打翻在地。“我为天下苍生,要什么封赏?但求天下有一明主,生灵不再涂炭,贫道功成之日自然归隐山林,绝不再问俗世。”

  孙林听罢,眼睛一转,“道长大德,小人佩服。在下又何尝不想天下太平呢。既然道长这么说,在下这就去禀告王爷,说道长此行只为拯救苍生,别无所求。”

  “孙大人,请回禀王爷,琅琊王乃当今贤王,深孚众望,还望他能拯救万民于水火,贫道门派上下甘愿为其驱使,绝无二心。”

  孙林听罢,心中大喜,“在下这就去回复王爷,先告辞了。”

  说完躬身一礼,退出房门,心中喜不自胜。原来这孙林乃前朝三国时期东吴孙权三子孙奋之后人,因东吴为晋朝所灭,家族流落琅琊郡,孙林自幼为父祖所教,让他负起孙吴复兴大业,孙林从小就饱读诗书,却因不是世家大族,在门阀林立的西晋王朝绝无出头之日。恰逢司马睿新袭琅琊王,不喜王府之前的长史,孙林便托人见到了司马睿,孙林甫一见面就刻意奉承,司马睿大喜,便免去原来父王的长史,上书皇帝保举孙林为长史,此时正值朝廷诸王争斗,引兵而战,哪有心思去管一偏远王爷的长史之事,故而孙林就此坐上了琅琊王府长史之位。

  孙林当上王府长史,自然从不忘记复兴孙吴大业,奈何司马睿虽有贤王虚名,实则毫无主见,又沉迷于女色,孙林几次劝说他观察当今局势,趁机做大,司马睿都不置可否。

  而今清风道长来劝王爷南渡,正是千载难逢之机,只要司马睿南渡占有孙吴故地建康,孙林自然可以联络宗亲故旧,取而代之,到时候何愁大业不成,孙吴复兴终有望矣,孙林想到此处,如何不喜?

  孙林回去禀告司马睿不提,清风道长将两位徒弟唤至房内将此事告知,三人沉默良久。

  终究还是二徒弟蒋墉心直口快“师父,此人绝非心系苍生之人,我们何必要保他?”

  大徒弟萧子长点头赞许“只恐我们一腔碧血,到头来翻做尘土。”

  清风道长沉默不语,半晌说道,“我等新来,他自然不放心,派人来试探也无可厚非。而今天下宗室凋零,我们并无选择,日后我们好生规劝于他,他是大晋宗室,自然心怀祖宗大业,他做他的皇上,我等功成自然身退,只求天下太平。你们都回房休息吧。”

  两位徒弟拱手“是,师父,你也早点休息。”二人退下,清风道长点头不语,呆坐于桌边直至半夜,方才上床安歇。

  次日清晨,孙林来到司马睿房外等候,待听得王爷起床后,侍妾们鱼贯而入,伺候王爷梳洗完毕,纷纷退下。司马睿一声痰嗽“哼,谁在门外啊?”孙林急忙答应“王爷,是小人孙林。”“哦,子介啊,这么早有事么?”“王爷,昨天你让小人去打探道长消息有了,特此来回王爷”

  “偶?西书房等我”“是王爷。”

  孙林来到了王府的西书房坐下,闭目养神,心中盘算如何回报王爷。

  司马睿又跟昨晚侍寝的美人调笑了几句,而后迈步出了房门,踱进书房。

  孙林听到脚步声,赶紧睁开眼睛起身侧立,司马睿看了他一眼,“子介啊,道长说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大早的到我这来啊。”

  “禀告王爷,昨天您让小人去试探那清风道长,看来他是真心辅佐王爷。”“偶?是么?那他提了什么条件?”“他并未提出封赏,说是只求天下安定,苍生无虞。”“偶?天下竟真有此等心系苍生的高人?”饶是沉迷于酒色,胸无大志的司马睿也不得不脸色庄重,露出敬佩之意。

  “王爷,那清风道长说此话时面色庄重,不似有假。既然他有此意,我们何不就借他之力,南渡争位呢?”

  司马睿一摆手,制止了孙林接下来的话,沉默片刻,“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孙林愕然,自己准备了不少劝进之言不料王爷不让说下去了,但是又不敢询问,只得拱手“王爷,那小人先退下了。”说完退出书房,心中闷闷,不知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操切?

  司马睿看着孙林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此人如此急迫劝我南下,不知是何居心?虽然他说自己乃是此间琅琊郡人,可是来历如何我并不十分清楚,切不能事事都听从于他。可是眼下身边都是些酒色之徒,并无可以商量大事之人。”

  司马睿沉思片刻,想起一人“来人啊,前往王府请王导王大人过府叙事。”门外仆人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话说这王家乃是世居琅琊郡大家,家中人口众多,以王导为族长。王导父祖皆为西晋高官,自小就饱读诗书,气量高雅。朝廷几番征辟他出仕均推辞不就。司马睿到琅琊郡后,听得此人大名,请他过府叙话几次,对他的学识见解甚为佩服,故而有意结纳。不过王导乃是当世名士,对司马睿沉迷于女色颇不以为然,但仍然保持联络不断。

  司马睿坐于书房大致一柱香的时间,下人回禀王大人到了,司马睿踏出房门迎接王导。只见王导年纪大致四十岁上下,疏眉朗目,身着一身藏青色长袍,气宇不凡。见到司马睿拱手道“王爷久违了,不知唤小人前来有何指教?”

  司马睿拱手还礼,“王大人说哪里话来,我有一事不决,故请王大人为我决断。来人啊,上茶。”说着将王导让进书房,双方分宾主落座。

  司马睿端起茶盏,看向王导,只见王导神态自若,端起茶盏,吹去浮茶,并不言语。司马睿心道“此人好生深沉”,喝了一口茶,开口说道“王大人乃世居琅琊?”

  “回禀王爷,不错,在下家中世居此地,算来已有两百余年。”

  “哦,那小王府中的长史孙林,大人可曾识得?”

  “孙大人乃王爷府长史,在下自然识得。”

  “那王大人可知道孙林可是世居于此地还是别处徙来?”

  王导听后心中暗忖“今番唤我前来,却又问他府中之事,不知是何缘故,我自小心便是了。”

  “王爷,孙大人家中虽是外地迁居此处,不过拒家中长辈所言也有数十年了。”

  “哦,那王大人知道他从何处迁来?”

  “回禀王爷,这个在下并不十分清楚,不过好像孙家迁来此地初始,口音似乎是江南一带。”

  “哦,”司马睿听罢,沉默不语,王导不知他问此话的用意,自然也不吭声。

  “王大人,而今中原战乱不止,朝廷倾覆在即,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王导心说,今日唤我前来果然是为此事,今日却不到时候坦诚相告。

  “王爷,在下偏居在此,对中原之事并不十分了然,不过既然天下大乱,王爷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那依王大人之见,本王需要做哪些计较呢?”

  “嗯,”王导端起茶盏,偷眼观瞧司马睿,只见他一脸关切,看着自己。“王爷,或走或留,王爷可择其一。”

  “哦,”司马睿心中清楚,今日恐怕还不到时候将,料想此人也言尽于此,再追问下去只怕会自讨无趣。于是说道:“王大人所言甚是,待小王从长计议。今日请王大人前来乃是因为最近写了一副前朝诸葛武侯的出师表,请王大人为我鉴赏一二。请这边来。”说罢领着王导迈步出了西书房向王府大堂而去,王导跟随其后,二人鉴赏武侯大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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