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 一把年纪活****
酿酒实在是个很讲究工艺流程和技术的活儿，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积累沉淀，绝没有一蹴而就的说法。
所以，这就导致我们的赵师傅如今十分的苦恼。
一方面，他暗恨自己为何要贱贱的去较这个真儿，还非得自己鼓捣着从零开始，亲自动手玩起了酿造这种高端业务。
另一方面，当真的陷落进这个怪圈之后，又毫无抵抗无法自拔的沉溺起来，简直可怕。
正当他闲到无休止的自怨自艾之中的时候，一道通讯及时赶到，将其无情的解脱了出来。
“亲爱的，你得赶紧过来一趟，紧急事务。”
那头的夏娃上来就半句废话没有，语调严肃又急切。
“好的，马上。”
轻重缓急还是要搞清楚的，况且手头上这事儿也刚好撞上了瓶颈，正烦的一批呢。
才推开门走进去，就听御姐说道：“6号嫌犯死了……”
“谁？”
这货的思维像是还被困扰在酿造的死胡同里，没钻出来，智商有些掉线的迹象，甚至连自己亲自标注的人物代号都给忘了，迟钝了好几秒，才赶在御姐再次出声提醒之前，自己个儿反应过来。
“哦，是那个嗜好装x抽雪茄的…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这问题御姐早有准备，纤纤玉手在光脑上一边操作，嘴上也一刻没停，“这些是截止到目前，所能获取到的所有资料，他此前应该是打算畏罪潜逃，经过初步侦查，我们暂时判定模拟出了大概路线，同时其中也包括案发现场的全景建图，死者尸体的各项体征，尸检目前正在进行，那边条件有限，初检之后会运回总部进行复检…以目前所得到的信息推论，基本确定是死于中毒，至于毒源…据盖亚的判断，应该是‘vx’……”
“vx？”
听到这个名称，赵雷的第一反应是有些耳熟，却又一时实在想不起来此为何物，于是皱起了眉头，颇有些绞尽脑汁的状态。
恰在此时，超级ai盖亚那标志性的像素大头闪现了出来，开始贴心科普，“是一种来自于‘旧时代’的神经性毒剂，10毫克即可致命，具体表征为造成神经系统紊乱，头痛眩晕恶心呕吐，最终导致呼吸衰竭停止，直至窒息而死。”
经过盖亚这么一解说，赵雷就有大概印象了，于是朝着大头微微颔首以示感谢，谁知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丝毫反馈也无，而是继续搁那自说自话起来。
“这应该是旧世界留存下来的遗产，因为要制备和生产这种毒剂，需要极其复杂精密且完整的化学工业基础，而以当下时代的制造能力…只能说，非常非常困难。”
对盖亚的冷淡，赵雷此时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倒是对方的言辞让他更为在意一些，“你是说…包括我们么？”
“包括我们，更不要说什么帝国或共和，如果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南方的……”
话说到一半，却被御姐中途打断了，“看来我们紧赶慢赶的，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话说到这儿，气氛像是一下子就僵硬了下来，俩人一ai都不再言语。
赵雷原地皱眉沉思片刻之后，突然出声说道：“接通汉斯。”
半分犹豫都没有，夏娃手指翻动几下就拨通了老汉斯。
“长官，您找……”
汉斯接了通讯，还没等把话讲完，就自己生生的把最后一个字又给咽了回去。
上回惨遭“不合时宜”的憋屈经历尚未褪去，作为一个蹉跎了几十载的老油子，要连这点长进都没有的话，不如自个儿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及时收声止损之后，就该悄咪咪的观察局势，再细细思量沉着应对，这是一个老家伙的基本生存技能。
等他将全局态势以极快的速度捋过一遍之后，默默了然——嗯，情况果然还是不对，赶紧闭嘴保平安吧。
于是气氛一下子就这么僵持下来，尬住了。
过了一会儿，夏娃看看自己这个，又看看对面那个。
前者从几分钟前就开始保持了一副闭目沉思凝神不语的架势，就跟变身古典雕塑了似的。
而后者，明面上低眉顺目唯唯诺诺的拿捏姿态，却又突然像是成了个哑巴。
这么干耗下去哪是个事儿，尤其是现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分秒必争啊，于是她犹豫再三之后，只能率先开口。
“刚得到消息，6号嫌犯死了，初步推测，死因是中毒，不排除他杀，死亡时间大概是…一小时前。”
一边说，一边操作光脑将机密文件传输给那头的汉斯。
这个时候，饶是老练如汉斯，也立马坐不住了，在以极高的效率翻阅了一遍传来的资料之后，锁紧眉头低声呢喃起来，“这不对啊……”
“你说什么？”
御姐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于是追问一句。
隐蔽的瞥一眼视频影像中的大boss赵雷，发现这人还是跟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老汉斯进退两难别无他法，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答话，“从这份资料上看，依照此人死前留下的痕迹去倒推，那得出的结果明显就是一条潜逃的路线，所以畏罪自杀这个选项就根本不合逻辑，那就只能是他杀，这么看来的话，无非是灭口……”
“我不要听你的推论，现在又不是在断案，我早就说过了，只要结果，但就目前的进展来看，这样的结果…很不令人满意！”
赵雷打断老汉斯的话头，语调严厉的说道。
这一席话，要算是一计伤害不高却威慑性极强的闷棍，给老汉斯敲了个当头棒喝，迷迷糊糊间还得赶紧绞尽脑汁的去思考应对和措辞，心态炸裂。
旁边的夏娃见此情形，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了，自家这男人不知为何，失忆流落到618聚居地蹉跎了几年，好在如今安然归来，但对同样出自618的“移民”们的看法，其实是不同以往，且区别于联盟内其它人的，譬如小艾丽、凯文，以及眼前的汉斯，甚至那位布朗。
所以，这会儿她也只好站出来打个圆场，缓和缓和冷峻的气氛，“你们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
汉斯知晓老板娘这是在给自己解围，感激的向她微微垂首致意，才紧绷着神经答道：“我们已经组织好了秘密围捕，具体行动由布朗负责执行，而我则负责统筹安……”
话又没说完，就再次被赵雷背着身一挥手给打断了，“帮我接通布朗。”
这话当然是对着夏娃说的，从建立通讯起到现在，他还没正经看过汉斯一眼。
御姐如今对其几乎言听计从，手指舞动间就像潜意识行为一般，在操作结束之后，才担忧的看看赵雷，还好，并无异常。
接着，就是一段短暂却又似漫长的等待，那边的布朗也不知在干嘛，迟迟没有接通。
“您好，尊敬的夏娃长官，这里是……”
虽然只有音频却看不到影像，但单从说话的腔调上，听得出来那边的布朗心情激奋，连声线都在打着颤，或许是不太确定御姐真的会主动找到自己，还试图通过自我介绍的方式，来确定其是否发错了通讯请求，并且咬字吐音的同时还带着些微的喘息声，像是正在做着什么剧烈的运动似的。
“听说是由你在负责秘密抓捕行动，目前进展如何了？”
赵雷却并没有给布朗继续发挥的机会，而是直接出声将后者的话头截断，这已经是他目前第三次这么做，前两把遭在了汉斯头上，这回轮到了布朗。
夏娃瞄了男人一眼，觉得他最近似乎越来越喜欢打断别人的话语，当然了，这举动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无可厚非，是权力的基本体现形式，可问题在于，此前的“亚当”似乎极少表现性格中的这一面，这么的强势而又…野性。
这种性情上的细微变化，让她感到既感新鲜迷恋，又颇觉惊诧疑惑。
而此时另一边的布朗，则是另外一番感受。
这个声音对如今的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陌生，因为从汉斯那里反馈的信息来看，讲话的这位应该就是那个后者口中联盟的最高决策者，同时也是他们的“老熟人”——lee。
他没有去追问过，为什么一个此前在618号聚居地相处了好几年的“前同事”，普通的狩猎队队员，在进入联盟这个地方之后，会突然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了某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聪明人不会去寻求毫无意义的真相，甚至连思考的意图都不会产生，而只会默默的接受并认可现实，并从中努力去追逐对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可能。
布朗一直自认是个聪明人，这从他此前始终坚持要等存够钱“来一针”上就能看得出来。
他努力的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以求让回答的话语不再显得那么浮躁，“是的，长官，我们正在进行抓捕布置，目前已经基本确定了1号嫌犯的位置，2号和3号行踪不明，推测存在潜逃迹象，我此刻正在组织追缉……”
“我不要听你的推测……追捕的人员可靠么？”
赵雷再次强行打断了他，而以自己的思路来引导交流。
“呃…是的，都是从618一起过来的老伙计，知根知底。”
别说，这布朗虽没什么大智慧，但小聪明却是不缺的，这不嘛，从赵雷的话音里很快就摸准了头绪，及时给出了对方想要的答案，而且也比之前学乖了，言简意赅，绝不多说一字废话。
这就让还继续保持在通讯中的汉斯心态起了一点变化，欣慰的扬了扬嘴角，同时又有那么一丝丝的心酸——嗯，布朗这家伙还不错，心智都在水平线上，都快赶得上自己年轻那会儿了，嗯……或许还要强上那么一丢丢吧。
他是打死都不会自曝之前“不合时宜”事件的，那种低级失误当然绝不可能会出现在我老汉斯的人生词典里。
没给这老家伙继续暗地自怨自艾的机会，赵雷依旧将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里，“很好…尽量实施抓捕，并且要活的，实在没有其它办法…也可以考虑就地击毙，具体行动还是由汉斯统筹，你来负责执行。”
“再重申一遍，我只管提需求，要结果，想让我满意的话，那就不存在别的中间选项。”
说完话，就不由分说的果断挂掉了通讯，徒留后两人还在那连着麦，却又颇有默契的彼此间保持起了沉默，久久无语。
“感受到了么？”
好一会儿，才由汉斯率先打破了这个颇诡异的沉默氛围。
“嗯…”
布朗答话的语调有些虚，好像心不在焉似的。
汉斯也没太在意，而是又自顾自又唠叨起来，“这就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作为一个上位者，自然而然所能获得的心态蜕变，也就会导致分明是同一个人，在身份更迭的前后，却引起了性情的巨大诧异…由此我也开始有些确信，他，此前应当确实是失忆才……”
“其实…我还真的，并不是太在乎这些，嗯…怎么说呢，真也好，假也好，于我，乃至于你，真的重要么？”
汉斯正搁那儿滔滔不绝，却不曾想居然又被布朗给打断了，一时还有些懵，特喵的今天这些人怎么都这么没有礼貌的么，一个个的都喜欢截别人的话头，没素质！
“呃…我只是想说，反正我自己是无所谓的好吧，无论真相是怎样，又于我无瓜的，不如就安心做好自己眼前的分内事就好，你说是吧，所以说……你懂的，对吧。”
汉斯安静的听完了布朗的最后这句话，再次沉默良久之后，重重的吐一口气，回了一句“是啊，也好。”
他思考过后，也想明白了后者话中隐含的那层意思，不由暗自感慨，自己这些年来，自以为比之当初精明老练了许多，可没曾想，到头来，却被对方这个年轻后辈给教育了一顿，才得以感悟通透。
呵呵，真是有点儿一把年纪活狗身上去了的荒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