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紫薇花对紫薇郎

  古都洛城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以其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积淀下厚重的艺术沃土,孕育着一方百姓,使这里精英荟萃人才聚集。在忠孝路文化步行街上有一处颇具时代气息的鹿柴画廊,在一片绿树和碧草的环抱中,大门外古色古香的红砖步道显得独特而醒目,门廊及主体部分是中式实木镂空全透明结构,让空间看起来通透洁净。

  在西风东渐的风潮中,它始终维持着慵懒的东方生活态度,为快节奏生活中忙碌的人们,提供身心放松回归宁静之处。空气中是淡淡的熏香浮动,似有若无的音乐,气氛随意而自由,人们或独处或二三知己小聚,品着咖啡闻着茶香心思转换跑道,心渐渐的静下来。这里为艺术家们提供一个施展才艺的空间,让前卫、先锋、传统、古老的绘画风格相互碰撞,包容又和谐。建立良性有序的艺术市场,渐渐形成一个引领生活与文化层次提高的聚会场所。

  三楼四楼是朝宗艺术家俱乐部及依附其内的“蒙寐之初”餐厅,一群人笑语喧哗走出俱乐部,司机皮蛋驾驶着白色的宾利飞驰等在路边,画廊的主人王大伟在红砖步道上和众人告别,这群青年才俊是俱乐部的股东,他们自信满满的用灵感与才气描绘着五彩斑斓的艺术世界。

  出城一直向南二十公里外,有一处幽静的世外桃源。风格各异的建筑在群山簇拥下由近及远的铺展,遍布葱茏绿树、青翠竹林、奇花异草、清澈溪流、巨石青苔仿若一幕轻音乐,轻描淡写间使人心旷神怡。汽车停在半山腰一座粗犷的建筑前,庭院四周秀树摇曳生姿,随着春夏秋冬的流转演绎着一幕幕四季风情画卷。在树木的怀抱中是繁华散尽的古朴沧桑,唯有房前空地上二十几株紫薇花,每年初夏至深秋,轻舒水袖在枝头一团团一簇簇绚丽绽放,团花似锦。白居易有诗云: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他便以紫薇郎自居,把此处命名为紫薇轩。传说紫薇星为了监管一个叫年的神兽,化作紫薇花留在人间,如果谁家四周开满紫薇花,紫薇仙子将会眷顾他,并给他一生一世的幸福。

  守着夏的灿烂秋的清凉,看一份清幽一份柔情从眼前飘忽而过挥洒寂寞中一份桀骜不拘的情怀。他爱这份恬淡悠闲,穿着粗布长袍,听着慵懒的音乐,在开放的起居室泡一壶好茶,透过落地窗看远方碧绿群山和咫尺繁花,身心愉悦放松,仿佛浸润融化在这大自然之中。

  大伟陷在外形臃肿松软宽大的美式沙发上,繁花欲渐迷人眼,朦朦胧胧浑然欲睡,猛然看到一双涂着猩红指甲油的脚,他惊诧的抬头看,发现对面一个人正在注视着他,精致的脸蕴含着无限婉约。她静静地等待,仿佛等待着一起经历世间繁华,同享岁月静好。

  这样娇媚的女子不由让人心中涌起一种柔情,他收起要发的怒火,低声问:你是?

  “我在前面住忘了带伞,看你在喝茶,就进来讨杯茶吃。”

  柔声软语令他心里暖暖的,他向外望去果然微雨轻岚,远方乌云密布山雨欲来,就自嘲说:“只顾看美人,竟然没发现要下雨。”

  她幽幽地说:“看你像个君子,才敢进来叨扰。”

  大伟暧昧地笑着说:“君子可不都是柳下惠哟!”

  她的脸隐隐地泛红,大伟注视着她脸上浮现的娇柔羞涩,“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来”,心中荡漾起一波一波涟漪。

  “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有个声音在他耳边提醒他,他不禁嘿嘿的坏笑着看着她,不知这笑声是否惊吓到她,她也故作镇静地嘿嘿笑了。而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像奸情曝光后,再也不用遮掩着的磊落坦荡。放下矜持像是放下尘世羁绊,她意味深长地“唉”似千帆阅尽后的无奈,又是心灵深处的渴望。一道闪电劈开苍穹,紧接着震耳欲聋雷声在不远处炸响,她像个受惊地小鹿团成一团,而他忍者拥抱安抚她的冲动,又一阵电闪雷鸣,他不知她如何已在他怀中,温软满怀,他不禁意乱情迷,一阵眩晕,

  醒来,环顾四周没有美人,更没有下雨,只有远方灯火点点,茶已凉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一阵寒意弥漫全身,他僵在那里。挨了好半天浑身血脉才运转灵活。自己寻思着可能是坐着睡太久,身体僵硬血脉不活所致。按铃,管家董姐匆匆赶来,“请问,你有什么事?”

  “啊哦,没什么,晚饭准备好了没?”

  董姐回答:“紫米茯苓小豆粥、红油酸笋、椿芽豆腐、栗子面窝头。”

  “好,过一会儿开饭吧。”

  来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杯白兰地压压惊,坐在吧台边回想刚才的梦境,真是活久见。晚饭后打坐运气,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穿着运动装沿山路散步,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二月兰上,紫色的小花开的天真烂漫,高高低低随着地势地毯似得铺向远方,鸟儿此起彼伏的鸣唱不绝于耳,潺潺的溪水中隐约有小鱼嬉戏。空气凉爽湿润,练一趟太极拳全身气脉顺畅,每一个毛孔尽力张开,贪婪的品尝这大自然的恩赐。采一把野生草莓,走走停停溜达尽兴才折返。

  一个别墅前停在两辆警车,围着一堆人在指指点点,他托着草莓走过去,听到七嘴八舌的议论:“发现时已经死了,可惜了。”“挺漂亮的,为什么想不开?”

  他想挤过去看个究竟,被保安拦着,人们纷纷后退,碰洒他手中的草莓,人被抬出来,他心中咯噔一下,覆盖尸体的白布下一只白皙的脚垂在外面晃悠,脚趾上涂着猩红色的指甲油。地上的草莓被人们踩烂,像血一样摊在地下。他不由得一阵恶心,匆匆走回紫薇轩。

  已无心思吃早饭,躺在床上对逝去的年轻生命感到无限惋惜。是昨天遇到的那个人吗?看脚的样子白皙精巧涂着猩红的指甲油,印象太深了,今日的她便是昨日的她吗?有什么事会逼她走上绝路,她又是怎样死的?死的时候是满心欢喜还是痛不欲生?思来想去,竟由怜惜而生出羡慕之情。

  不记得有多少次,曾幻想着用各种方式了结残生,不理解自杀轻生的人以为是懦弱无能,真正决心放弃生命,那种无所顾忌的决绝,义无反顾的勇气,是苟且偷生者无论如何体会不到。对她由羡慕而升起的丝丝敬意。一阵凉风拂面,像冰冷的唇贴吻着面颊,他打了个冷战,而后四下观望,雪白整洁的卧室中唯有落地窗上白色的纱帘在随风舞动。他摇摇头以为自己产生幻觉。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她好像近在咫尺,幽怨的眼凄苦无依,她身上的寒意让他汗毛竖起,心砰砰砰急速跳动。听闻过各种关于鬼的传闻,当她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面前,带着固有的寒意逼近,夹杂着恐惧与兴奋,使他产生出一探虚实的冲动。他睁开眼依然看不到,只好问:“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没有回应,他接着说:“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不知她是否听话离开,且不去管她,他在spa房泡完澡去画室画画,而她的形象却在他心中盘旋,挥之不去。

  晚上躺在起居室的摇椅上发呆,一阵寒意袭来,他不由得生气起来,对着空旷的大厅说:“看你的样子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应该读过蒲松龄的《聊斋》,人鬼殊途,靠我太近阳气被你吸尽,早晚我会死在你手里。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要么远远地呆着,不准再靠近我。”想来她选择了后者。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附。她的存在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靠一面之缘的记忆,把他心中痴迷又欲求不得的情绪宣泄在画布上,创作山鬼系列,绿色的大自然中无处不是她的温床,身着轻纱或躺或坐或依偎,自在的舒展她的柔若无骨轻盈灵动。魅惑的眼注视画外,似乎观赏的人心念一动,她便会飘然而出住进你心里。画廊的生意蒸蒸日上,她又以不同的装扮出现在不同的历史空间,心中的意向在画笔下奔涌而出,她是他心中的神,成就了他却始终若即若离触不可及。

  如此忘我的工作三年,不食人间烟火。渐渐地生出疲惫,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尽孝无父母,尽责无妻儿。在这个宇宙中像一粒芥子,陪伴的唯有一个鬼魂,想来此生真是无趣。王国维曰:“彼以生活为炉,痛苦为炭,铸解脱之鼎。”至此时才明白,解脱之道便是步其后尘而后双栖双飞。《左拉之死》浮现在他脑海,立好遗嘱,把所有的一切捐给红十字会。安静的喝了一大杯白兰地,意识有些恍惚,对死亡的执着,使他义无反顾决绝的躺在浴缸里,用锋利的手术刀划开血管,疼的他哆嗦一下,看着血缓缓流出水渐渐变红,终于解脱了,他松一口气,心中没有对死的恐惧而是等待解脱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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