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途 · 贰

  苍茫无垠的荒原之上风沙肆虐,仿佛有千刀万刃循环往复切割着此间的一切,丝毫感受不到这里边的生机。

  “咔嚓!”

  荒芜的地面当中,一只脚重重地踏了下去,恰巧踩碎了一块岩石,发出了令人感到刺耳的响声,瞬间打破了此间荒蛮的气氛。

  花雪衣盘坐在一棵枯木之下,双眼微微闭合气息缓和,任凭风沙随意地槌打他俊俏的脸庞,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时日的煎熬,他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丝毫人色,褶皱干裂的皮肤处处渗着血丝,犹如背遗弃在荒野上的无名干尸。

  “哼…”

  老夫子轻轻抬脚将踩碎的岩石踹飞,目光冷冷地盯着地上盘坐着的花雪衣,他此时的心情显得不是那么的和善。

  “我…我…渴…”

  花雪衣微一睁眼,露出了一双无神的眼眸,干裂的唇瓣动了一下,似有话却又无力表达,愣是憋了许久才吐出这几个字。

  “哼…”

  老夫子随意解下腰间的酒囊,往干涸的咽喉灌了一口酒,接着又瞥了花雪衣一眼,最后面露冷厉之色,道:“筑基聚气,肉身化境,你至此尚未领悟其中要诀。”

  “我渴…”

  花雪衣目光涣散犹如将死之人,嘴里念念不忘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他已经无法动弹了。

  “咕噜!”

  老夫子又往口中灌了一口酒,苍白毫无血气的肤色中多了几分晕红,他打了个酒嗝儿,甚是享受地舒了一口气,目光悠悠地转到了远处了荒原,淡淡道:“炼气者,须修身,以不朽之身聚天地之灵气。”

  “岂有此理…”

  花雪衣摇摇晃晃地爬了起身,他似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极力迈着沉重的步伐,伸出了干枯的手试图要夺取酒囊。

  “哼…”

  老夫子面色一寒,四面阴风骤起,整个人化作了一缕风,悄无声息地飘向了后方,避开了迎面伸来的那只手。

  “以你孱弱之躯,何以问道?”

  “给我…”

  花雪衣着干裂的唇瓣,目光涣散极力迈着步子,此刻他的视线当中万物皆无,唯独是那溢着醇香的酒囊。

  “废物…”

  老夫子突然无名火起,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抬起一脚将他踹飞出老远,紧接着身外冒起了阴森的绿焰,瞬间将花雪衣包裹在了内里。

  “让我死了吧!”

  花雪衣任由绿焰包裹自己,此时此刻他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兴许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因此不论受到什么伤害都无法感知到,当身上的衣物转瞬间化为了灰烬后,赤身裸体的他忽然轰然倒地。

  “唔?”

  老夫子眼角闪过一丝阴厉之色,见花雪衣当下完全失去了声息,不由得心头一紧,心想这小子该不会是就这么死了吧。

  “舒服…”

  花雪衣身陷绿焰包围当中,非但没有受到一丝灼烧的伤害,反而煞是享受地沐浴在绿焰之中。

  “不愧是极阴之体,阴火根本伤不了你。”

  老夫子看着花雪衣此时此刻的表现,不禁由衷地发出了赞叹之声,双眼之中看到的仿佛不是花雪衣,更像是看到了他内心掩藏着的那丝希望,捋着花白的胡须带着欣慰地喜色走向了他。

  花雪衣气若游丝地张了张嘴,一滴甘醇的水珠流入了唇齿当中,他睁了睁眼无力地看着天空。

  “雨…”

  涣散的目光之中看到了雨水不断落下,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口,任凭雨水落入自己口中,出身世族大家的花雪衣,在此前从末觉得这世上有何物是最珍贵的,也许自己残缺无法掌握的命运才是至宝,但在这一刻他知道了什么是弥足珍贵,那便是失去时的痛苦与得到时的痛快。

  “啊…”

  “为何修炼如此之难?”

  荒原之上那一身的躯体,迎着狂风骤雨的花雪衣,口中发出了痛快地呐喊,他又是无力地仰望着倾盆大雨的天空,饱受饥寒摧残的身体此刻变得无比的疲惫。

  “哼…”

  “这世上岂有轻而易举之事?”

  花雪衣摇摇欲坠地身体转向老夫子,他茫然地望着不受雨水吹打的他,黯然道:“可是你说过我拥有天纵之资,却为何丝毫感受不到上天的一丝眷顾?”

  “啪!”

  离花雪衣百步之遥的老夫子面色一沉,阴冷的神色之下散发着愤怒的气息,无形的力量凝成了一股煞气,花雪衣顿觉脸庞传来热辣的痛楚,仿佛是老夫子怒而挥出的手掌,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莫要将你的无能嫁祸给上苍。”

  “哈哈…”

  “哈哈哈……”

  倒在泥泞当中的花雪衣不停地发笑,他缓缓地爬了起身再次应向老夫子,怒而笑道:“敢问我该如何修炼方能肉身化境?”

  “简单!”

  老夫子负手而立,凝眸直视方向,冷冷道:“此处离幽都尚有千里之遥,若你能活着走到赤鬼宫,为师便真真正正地传你鬼道圣法。”

  “什么?”

  花雪衣惊诧地看向老夫子,面色凝重地问道:“你根本就没有带我去幽都的意思?”

  老夫子沉着脸垂首不语,兀自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件,随手甩到花雪衣脚下,接着抬眼望着他,道:“此为《幽冥天道》乃本门修真炼道之总纲,为师但愿能够见到你带着来到幽都见我。”

  “幽冥天道…”

  花雪衣弯身拾起一块通体血红的玉简,温润无暇的玉简中散发着古朴沧桑之气,但他就是看不出此物有何不凡之处。

  “该给你的都给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老夫子的脸色悄然变得和蔼,慈祥地目光中多了一丝期盼,伴随着漫天地风雨声中,他的身体悄然化作了虚无的影子消失了。

  “师傅…”

  花雪衣猛地凝神望去,竟然再也捕捉不到老夫子的踪迹,他真的当着自己的面消失了。

  “啊…”

  元神之府当中那道火焰忽高忽低,仿佛稍稍吹一口气便能熄灭掉,他骇然失色地捂住了胸口。猛然间他发觉得自己身体变得十分沉重,一股汹涌的血气从胸口喷出,他抑制不住张口喷出了一蓬血雾。

  他看到元阴之火连续跳跃了一阵过后,悄无声息地熄灭在了元神之府,随即他感觉到身体变得空虚,体内涌起了翻江倒海的气息狂流,暴乱的极阴之气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在这一瞬间将他吞噬掉。

  “不…”

  花雪衣猛然直起身子仰面发出一声怒喝,他干枯的皮肉不断地撕裂了开来,鲜血与皮肉被雨水冲刷着掉落了一地。

  “嗷呜…”

  兴许是他身上流落的血肉散发出来的血腥气,已然引来了一群野狼围了上来,瓢泼大雨当中一双双凶厉饥渴的目光悄然盯上了他。

  “啊…”

  花雪衣不知哪来的力气,身形彷如猛虎扑食一般扎身进了狼群,他狰狞的面孔变得扭曲,口中发出了充满愤怒地嘶吼。

  “嗷呜…”

  群狼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借着雨势飞身跃起扑向了他,锋利的狼爪透着冰冷的寒芒,似是要将眼前这位凡人撕成碎肉。

  荒野之中一场人与狼的厮杀瞬间展开。

  “去死吧畜牲们!”

  花雪衣嗤牙咧嘴好似猛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他身上的皮肉寸寸掉落,鲜血染红了地面更刺激了群狼的兽性。

  “嗷…呜呜…”

  荒野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幕诡异的现象,狼群中赫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一头狼抽搐着身躯倒在了花雪衣的脚下,四周围上来的狼群却是再也没有动作,纷纷颤抖着匍匐在了地上不敢动弹,一股恐惧的气息骤然间笼罩了这片荒野。

  花雪衣舔了舔沾满鲜血的唇角,甚是享受地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狰狞的面孔下挂着一丝残忍的笑容,的身体在血雨当中摇摇欲坠,但他散发着绿芒的双眼始终盯着狼群。

  “哼!”

  体内暴乱的极阴之气猛然间静止,他抬起眼环视周遭,借着雨势在身上冲刷了一会儿,干枯的皮肉已然脱落殆尽,此刻他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身上的皮肤变得光滑莹润,隐约间散发着一股阴厉之气。

  “啊…”

  花雪衣张开双臂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体内的每一条经脉瞬间活络了起来,那些极阴之气犹如找到了发泄口,极阴之气顺着体内的经脉源源不断地涌入,不断地冲击着闭塞的经脉,更是冲刷着血肉当中的污秽,最后从他的天灵穴当中破体而出。

  “哈哈…”

  “痛快…痛快啊…”

  花雪衣咬牙强忍着体内传来的无边痛楚,他虽然不知体内发生了何种变化,但有一点足够他笑出声来。

  “肉身化境。”

  他眼中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不断闪过惊喜之色,没想到长久以来困扰着他的极阴之气,到最后不但没要了他的性命,反而冲刷血肉贯通经脉成就了他的肉身化境。

  花雪衣缓缓抬起眼看向前方的狼群,这时的狼群早已吓得动弹不得,他缓缓迈着步子来到狼群前,伸出手掌一把掐住一头狼的脖颈,紧接着运足全身力量奋力一抓。

  “咔嚓!”

  可怜的狼没有发出一丝声动便殒命当场!

  “哼哼…”

  花雪衣冷笑着将狼的尸体随手丢弃在旁,目光转向剩余的匍匐在地的狼群,眼中掠过一丝冷厉的目光,伸出手掌试图要祭出阴火一次性杀光狼群。

  “这…?”

  “我的元阴之火呢?”

  花雪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光洁的手掌,随即他又凝神内视自己的元神之府,却惊骇的发现之前熄灭的元阴火种彻底消失了,一股眩晕之感骤然涌入脑海,使得他不得不打消了祭出阴火的念头。

  “非我所炼即不为我用……”

  他放下手掌无奈地一笑,眼中凶光再现,转瞬间将地上的狼全数杀了个精光,直至他站在遍地的狼尸上,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复杂了起来,看着遍地的狼尸他的心里涌现一股不安的感觉。

  “我似乎有些嗜杀了。”

  他缓缓蹲了下来注视着死相凄惨的群狼,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泛起了笑意,此刻的他表现得是那么的矛盾与邪异。

  “饿死我了!”

  他抄起身前的一头狼尸,眼中闪过一丝饥渴的目光,随即张口便咬了上去,牙齿穿透狼尸的脖颈后,犹有余温的鲜血被他吸入了腹中,温饱的感觉逐渐让他清醒了过来,但他丝毫没有放弃吸取狼血的动作,转而将地上的所有狼尸的鲜血饮干后,他这才打了个饱嗝大感满足地站了起身。

  “物竞天择,尔等死得其所!”

  随后他撕下了一头狼的皮毛,随意地披在了的身体上,随即手握玉简朝着北方大步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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