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那么努力为什么? 4
徐小青感觉到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她的眉头在面膜里微不可察的皱着，用听起来不在意的语气问周澜湘：“是早就定好的吗？”
“也不算是定好的，你四哥以前性格不好，晏州数得上的名媛都避着他，要说在晏州，除了程家便再没有别人家能配得上咱们吴家，听说程家这个大女儿也被说了好几个婆家，但就是瞧不上，自己说满晏州只有吴城树配得上她，非你四哥不嫁。”周澜湘轻快的笑起来，半晌又听她叹了口气。“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事多，我总觉得，即便程家女儿有多出色，配你四哥还是欠缺了些，只可惜他这一代的世家小姐里，没有一个真正适合他的。”
或许每一个母亲都会说这一番话，但徐小青此刻在周澜湘眼里，瞧见与平日不一样的神情，那是真正的伤神，好像不仅作为母亲，更是作为一个女人，为吴城树可惜一般。
徐小青不由的问：“程小姐不够好吗？”
周澜湘看了徐小青一眼，微微一笑：“感情这件事男人和女人其实是一样的，我们女人总会说‘生的好不如嫁的好’男人何尝不是，妻子是陪他最远的那个人，总要两情相悦才能白头到老。”
这话徐小青明白，就像周澜湘和吴江，周澜湘说过，当初嫁给吴江时，她不是最合适吴家的名媛，连她父亲都不曾看好她，但周澜湘从小爱慕吴江，隐姓埋名去给吴江当秘书，自己以为谎言不曾戳穿，没想到自打周澜湘进树人集团的第一天，吴江便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之后长达两年的朝夕相处，周澜湘闹了不少笑话，也给吴江惹了挺多麻烦，但周澜湘最终却成了吴江身边最名正言顺的结婚对象。这一段姻缘至今仍是晏州的一段佳话。
徐小青突然想到，程家小姐扬言非吴城树不嫁，或许也是被她大爸小妈的这段因缘际会所感染。心里想着，吴城树被一个女人如此深刻的暗恋着，理所当然会被感动，另一方面却是不太舒服，总觉得像吴城树这样的男人，应该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如果就这样被一个女人轻轻松松的搞定了，好像太潦草了一些。
周澜湘十分赞同徐小青这种观点，她说：“你大爸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男人看女人其实并不复杂，那些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女人其实没什么意思，往往是一眼看不透，想要细细打量，又不想让别人去窥探，这样的女人才最有味道。”
“一眼看不透的女人？”徐小青咀嚼着这句话，忍不住往自己身上代入进来。
没想到周澜湘随口便追加了一句：“就像你，一眼看不透的姑娘，都是好姑娘。”
徐小青想她一定是开玩笑，于是顺着她的话说：“我想要做什么四哥都知道，简直是大写加粗字体写满脸，用余光瞟一眼就明白了，小妈你别逗了。”
徐小青最近频频开玩笑，逗得周澜湘捂着面膜隐忍的笑起来。自此再没提吴城树的婚事。
小年过后的一段日子，吴城树挺忙，每天早出晚归。他给徐小青找了一位绘画老师，教徐小青简单的素描和色彩，徐小青挺喜欢绘画，每天花大把的时间在练习上，房间里堆满了她的素描画和涂料。吴城树有一次中途回家拿资料，瞧见女生凌乱的房间，便特许徐小青到他的书房去练习。
在吴宅，吴城树的书房可谓是禁地，并不是因为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吴城树这个人有着严重的“领地占有欲”，书房里一张纸的角度改变，都可能引起他的烦躁。他甚至不让刘妈去收拾房间，平日里只有周澜湘能进去小心的擦一擦尘土。
吴城树对徐小青过分的“大方”，惹得吴江和周澜湘都挺惊讶，最惊讶的莫过于吴宗玺，他年前到吴宅来讨新年红包，看见徐小青从吴城树的书房里大摇大摆的出来，整个人保持着仰望的姿态愣了好久。
“你四叔特许的，别这副吃惊样了。”周澜湘在吴宗玺身上推了一把，想起吴宗玺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因为到吴城树书房里找了一，被吴城树厉声呵斥了一顿，那是吴城树对这孩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训斥。
所以宗玺跑上楼，瞧见书房里摊着的各种各样“涂鸦”，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我看你还是不要学画了，丑死了，我外甥都比你画的好看。”
徐小青知道自己不是天赋型人才，但这几天的努力显而易见，吴宗玺这么说，根本打消不了女生的积极性，反倒好奇吴宗玺为何在新年前一天来找他。“你不是去国外了吗？”
“初三你们家不是要请客？”吴宗玺百无聊赖的在徐小青一堆练习纸上翻动着，没察觉女生听到这一句，肩膀略微僵硬起来。
“初三？”他们初九之后就会开学，之前听周澜湘说年后和程家家宴，以为能错开时间，没想到是初三，不禁又问：“是和程家的家宴吗？”
吴宗玺看着她，突然想到什么，皱起眉来：“不过，你确定能参加吗？”
“什么意思？”徐小青以为吴宗玺瞧不起她，略显戒备的呛了一句。
“程安筠也会来，你不怕露馅？司机的女儿！”
徐小青手里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滚了好远，徐小青掩饰着表情把笔捡了回来，发现笔尖已经折断，不能用了。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程安筠要来？”
徐小青懊恼，她知道程安筠出身名门，也知道晏州就这么一个叫得出名的程家，怎么就没把程安筠和程家联系到一块儿呢，脑袋里突然有个声音划过，当即脱口而出：“难道……要和四哥结婚的人是程安筠？”
吴宗玺不可思议的看了徐小青一眼，在她脑袋上用力拍了一下：“她和你同岁，还是一个高中生好吗，我四叔又没有恋童癖。”他不客气的又戳了徐小青脑袋几下，说：“是程安筠她姐，程如彤，我估计这次家宴过后，她和吴城树就得订婚了。”
“她长的漂亮吗？”
吴宗玺瞥她一眼：“你现在需要关心的，是怎么向程安筠解释你的存在吧？”
“对哦。”徐小青肩膀双双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瞧着画板上的一个正方形素描画，脑袋处于放空状态。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一想到程家，她脑袋里好像都是这么乱糟糟的。“我不想参加宴会，但又不知道怎么和大爸说。”
女生这种反应，吴宗玺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被摆到了这么不可思议的高度，吴宗玺甚至都能想象，徐小青的身份但凡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里公布，都会在晏州乃至国内引起不小的骚动。
更多的人会把徐小青看成是“灰姑娘”，但灰姑娘到底幸不幸福，只有灰姑娘自己明白。
“再不，我帮你去和四叔说？”
“别。”徐小青立刻说，至于为什么不能同吴城树说这些话，徐小青也没给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这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情，而影响吴城树参加宴席的心情，毕竟他是这个家宴的男主角。
新年前一天，吴城树全年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整个人进入到了真正的“休假”状态，竟然答应周澜湘，带她和徐小青去附近的shopgall购物。
徐小青怕冷，毛衣外面穿着加厚的羽绒服，刚进购物中心就被里面的空调吹得面颊烧红，饶是把外衣脱掉，也热出一身的汗出来。吴城树也是怕冷的那一类人，但他羽绒服里穿着一件半袖，这种看似的穿法，其实是空调房里养成的经验，再加上吴城树是那种清智锐睿的男人，和周澜湘这对母子cp，总能成为人群里最具气场的焦点。徐小青走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旧社会时的小丫鬟。
“哎，妈给你多少压岁钱？”吴城树在周澜湘挑选番茄酱的间隙，回身突然问徐小青。
虽然吓了一跳，但女生还是抓住了“压岁钱”三个字，无奈的吐口气：“好多，厚厚的一沓。”
晏州当地的习俗，压岁钱都是年前分发出去的，特别是生意人，正月初六之前很少有大额的出账，从前徐小青每年过年都会受到母亲汇给董向莲的压岁钱，董向莲总会在年午饭时象征性的提上一句，她总说替徐小青存着，直到最后徐小青也不知道那有多少。
但是她知道，孙琳给过她压岁钱的总数，或许都没有周澜湘今年给的多，那样的厚度，已经超过了五位数，徐小青压根没敢拆那个红包，被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抽屉里，像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对待起来。
吴城树无缘无故的提起来，徐小青还挺纳闷，只听他下一句便说：“那你给我买件新年礼物吧。”
“啊？”徐小青彻底懵了，吴城树唇弧一弯，好笑的看着她。徐小青不禁气馁：“你怎么不早说，明天就过年了，我上哪儿给你买礼物去？”
“就在这儿买吧，你给我挑个礼物，回头我送你一份大礼。”
徐小青环顾四周，实在是不知道要买点什么送给吴城树才算合适，男人瞧她眉头越皱越深，不由拿手指在她眉间按了一下，“看把你给愁的，送一个你喜欢的东西给我，有那么难么？”
周澜湘挑完番茄酱，又转到进口区里挑花生酱，半晌指着一行法文问吴城树什么意思，吴城树耐心的给她念着，间或拿眼神驱赶徐小青，让她快点去买。
徐小青觉得吴城树有时候完全像个大孩子，想到什么是什么，无奈只能离开二人，独自去了生活区，挑了好半天，才挑中一个水杯转回来。
其实徐小青在选礼物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她选的这只特大号的卡通水杯上，印着绵羊图案，她和吴城树都是属羊的，而且那只慵懒的绵羊挂着一幅清清冷冷的表情，让她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吴城树的冰块儿脸，想都没多想就让导购员打包了。
300块，这是徐小青自己花过的最大一笔钱。
“呀，和你挺像啊。”周澜湘瞧着儿子看到水杯的表情，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恐怕是吴城树收到的最可爱的礼物了，立即向小青竖起大拇指。
如果徐小青知道，在今后长达十几年的岁月里，这只水杯都摆在吴城树的办公室里，她肯定不会选这么一款图案送给他。
与300块水杯等价的礼物，是从吴城树手腕上褪下来的一块手表，皮革腕带里树人的标志，以及男士表盘底部cs的字母缩写，象征着吴城树的特殊属性。这是吴城树挣到人生第一笔巨款的时候，自己亲手设计并在瑞士定做的。
吴城树在书房里把这只腕表送给徐小青，当时被徐小青当做新年礼物送出去的那个绵羊水杯就摆在他的桌子上。
徐小青顶着大红脸，没敢接吴城树递上来的手表。“我不能收，这礼物意义太大了，你不应该把它送给我。”
“我不送给你送给谁？”吴城树亲手把手表系在少女的手腕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我当时设计这只手表的时候，徐老师还说我没品位。”
徐小青如今听到“徐老师”三个字已经没有从前那种过度的反应，她有点敏感的发现，吴城树对她的“特殊”，其实全都建立在“徐老师”这个人物上，她不明白“徐老师”在吴城树心里的分量，也便无从得知，自己在吴城树心里的分量。想到这儿，她似乎怅然若失。
“开学之前带我去槐山吧。”徐小青在纷繁的思绪中突然抓到了清晰的一根。
这次换吴城树措手不及，处变不惊的青年总裁，在少女面前惶惶然的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好，这个季节最适合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