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子借钱
邱云娘家共有兄弟姐妹四人，她在邱家排行老大。
叶洛二舅邱志高，三舅邱志远，四姨邱玲，早年都已成家立业。在这里面，还数二舅邱志高混得好些。
二舅在庐州市中开了家水果铺子，尽管店面不大，可由于位置不错，生意一直以来都挺红火。据二舅一次酒后放言：逢年过节或是赶上一些节假日，店铺里一个月进账几万块钱，那是轻松加愉快的事儿。
叶家只有叶洛这么一个独子，二舅家也是独苗儿一颗，叶洛有个表哥名叫邱磊。
想当年，二舅妈未婚先孕，叶洛二舅奉子成婚，所以虽然二舅结婚没有叶爸叶妈早，可儿子邱磊倒是比叶洛还年长一岁。
年龄相仿，又都是男孩儿，叶洛和邱磊大表哥自小就挺对脾气。
后来随着年龄渐长，二人间的联系少了很多，不过儿时的感情那是一生都磨灭不了的。
叶洛小的时候，二舅邱志高就曾放出豪言：“只要小洛以后能考上重点大学，四年的学费我全包了！”
当时看得叶爸叶妈一阵感动，这生意人说话就是中听，甭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听起来舒服啊！
叶洛想想自己和邱磊的感情，又想起二舅曾经放出的豪言，估摸着借钱这事儿应该问题不大。
邱磊很争气，去年一鼓作气考入了神洲最顶尖的帝都大学，不知羡煞了多少街坊邻居，当然也包括叶爸叶妈。叶洛和大表哥年龄相仿，无形之中就有了一个对比，逢年过节亲人相聚，叶妈看着叶洛二舅那得意忘形的脸，都想一个大耳刮子甩过去……
好在三个月前，叶洛艺考成绩揭榜，全城第一那叫亮瞎了一片钛合金狗眼。叶妈终于感觉，找回场子的时候到了！
嘿嘿，你们家邱磊再厉害，帝都大学会免除他的学费么？
帝都音乐学院并不比帝都大学差到哪儿去，无非是侧重的领域不一样罢了。别说是叶妈骄傲了，就算是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叶爸，在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也是一阵红光满面。
原指望走亲访友之际，能像叶洛他二舅那样吹几下牛。可现在倒好，儿子居然因为文化课不达标落榜了，这还吹个屁……
邱云作为邱家大姐，按理说二弟生日是不该去的，可眼下为了儿子的学费，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到了这天，临近正午，母子俩收拾妥当，带上提前准备好的几箱货礼，向家住市中的二舅那里开赴了过去。
叶洛琢磨着，自从这学期开学后，有一段时间没见二舅和舅妈。走到路上，他特意选购了一盒上等的茶叶，送给二舅当做寿礼。
邱家位于市中二环附近，这里有不少上了些年头的老房子，都是独院。虽然不大，但在庐州近些年渐涨的地价中，想买到这么一处位置绝佳的城市宅基地，不费二两老血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庐州市这几年发展不慢，可对这些集中居住的城市土著们，市政府是没半点招儿。最后为了不影响城市市容，只好勒令这些土著居户各自改造，将本来自家的那些断壁残垣，修葺成古风式样的新式住宅，以体现本市对于古文物的保护精神。
可这样一来，别说是以后再想动这些钉子户的筋骨了，反而还等于帮他们上了个保险。一众土著们自然乐得配合，反正住了百十年的老房子，也是该翻新一下了。
但那些开发商可就苦了，政策下来之前还有不少人盯着这处地界，后来眼看拆迁无望，一个个的就全跑了。
借着这股东风，二舅邱志高找来他大姐夫叶启航、以及叶洛三舅邱志远，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是把邱家老院给收拾齐整。外砌仿古灰瓷砖，顶镶红釉琉璃瓦，里里外外修的那叫一个整洁敞亮。
及近饭点儿，今天又是自己生日，邱志高不到正午就关了店门。此时正坐在家里，和老婆一起看电视嗑瓜子。
骑车走了一个小时的路，叶洛母子才到邱家大院。
未及进门，远远就看到，那明显比周围路段高了两尺的红漆大门外，左右两边各耸立着一只大个头石狮子，威风凛凛好不魁梧！
叶洛踏上大门外三阶石灰砌的台阶，推了推门没上锁，就和老妈一起走了进去。
正屋嗑瓜子的二舅听到动静，抬头向外一看，见来得人是叶洛母子。和自己老婆对视一眼，心里皆是有些奇怪。
这娘儿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叶洛好久不见二舅，脸上带着微笑，远远就冲屋里打招呼：“二舅，舅妈！”
二舅反应机敏，听到叶洛的声音，急忙笑眯眯站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把茶几上那袋瓜子给藏了起来，随后亲热地冲着叶洛母子笑道：“小洛过来了？快快快！进屋里坐。”
叶洛和叶妈笑着走了进来。
见母子二人提的几箱货礼，二舅妈眼睛一亮，连忙接到手中客气道：“哎呀大姐！这来都来了，还拿什么东西！人到了不就行了？”
想到此次前来借钱，邱云心里尴尬，没话找话道：“怎么不见小磊？不会是还没放假吧？”
叶洛二舅闻言，摆了摆手叹气道：“嗨，甭提了！在帝都上了一年大学，好不容易放了两个月的假，前段时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居然说什么‘和同学一起打暑假工去了’。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我们家还需要他去打工？”
言外之意，就是说我们家又不差钱。
叶洛闻言，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毕竟和二舅、舅妈在一起，没有和同龄的大表哥共同语言更多。
而与他所想不同的是，邱志高的话听在邱云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感觉了……
“对了小洛，你今年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吧？怎么样，现在收到那个帝都音乐学院的通知书没有？”
二舅妈想起叶洛今年高考这一茬，开口问道。艺考比普考要早两个月，前段时间叶洛艺考成绩出来，一大家子人都已经听邱云说了叶洛艺考分全城第一的事儿。
见二舅妈问起这个，叶洛苦笑道：“二舅，舅妈，我……我落榜了。”
“啊？全城第一也能落榜？”
听见叶洛说的这话，二舅露出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二舅妈也是一脸难以置信。随后，他二人齐齐皱了皱眉，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叶洛本不愿沾酒，奈何今天有求于人，也不好拒绝二舅的邀请。这会儿被灌了几杯白酒，只觉脑子里面晕晕的。
“二舅，其实……”
他想直接开口说借钱的事儿，可脸皮儿太薄实在张不开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二舅顺利把钱借出来。
这时，叶妈邱云在一旁接口道：“志高，我和小洛这次来呢，是有件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听到大姐这么说，邱志高心道该来的果然来了！
当下提了个心眼儿，但嘴上还是客气着说道：“大姐，瞧你这话说的，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呢！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儿，我一定帮你们搞定！”
叶妈闻言，脸上露出了一分感激，急忙说道：“是这样的。志高，弟妹，你们也知道的，小洛今年落榜了。这孩子呢，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研究研究音乐。可前不久高考文化课差了些分，没达到本科的录取线，要不然现在已经被音乐学院免费录取了。他又不想放弃还想复读，你说我们这为人父母的，孩子想要个什么，还不都尽量满足么？而且他专业课不错，我估摸着要是再来一年的话，应该能成。”
“前段时间他校长也说了，只要他回去复读，就会给他便宜一半的学费。可这艺术生学费也真高，就算是便宜了一半，那还得五千块钱。我们家现钱就剩了两千，还差三千块钱不够，孩子他爸这个月的工资又还没发，眼看着开学时间就快到了，我这不厚着脸皮来找你们借点儿了嘛。你们看……最近手头宽绰不？”
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但却把二舅二舅妈听得心惊胆战。
果然！
这娘儿俩果然是借钱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邱志高心中不悦，又不好意思明说。其实对他来说，三千块钱还真算不上多，可他怕叶家这三口人还不上啊！叶家的家庭条件，叶洛老爸那点儿本事，他是知道的。
“原来是为了上学啊……嗯，这个是可以理解的……”
邱志高一时半会儿没想起该怎么搪塞过去，只好尽量把自己的语速放缓，好留出一定的时间，构思构思怎么委婉拒绝叶家母子。可他的构思还没完成，就被当他是真准备借钱的二舅妈悄悄踢了下腿。
二舅腿上吃痛，脑门儿一瞬间居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理由。
“大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邱志高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平，摆出一副自认为语重心长的样子。一旁的二舅母听丈夫这么说，心里就有了底，悄悄松了口气。
叶妈为了给儿子借到学费，这会儿也是把能放的身段都放下去了。听到叶洛二舅的话，她搓了搓手，忙接过话茬：“又没什么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呗。”
见大姐点头，邱志高叹了口气，转身对叶洛说道：“小洛啊，作为你的二舅，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这会儿叶洛酒劲上来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只想找地方睡一觉，听到二舅给自己讲话，下意识答道：“二舅你说。”
邱志高轻叹道：“小洛，其实……怎么说呢，唉，这么跟你说吧，你学了这么长时间的音乐，觉得音乐这条路行不行？”
叶洛愕然道：“什么行不行？”
头脑晕晕间，只听二舅继续说道：“你现在也十八九了，也算是成年了，考虑问题的时候，应该想的更周全一点儿。二舅知道你喜欢音乐，从理论上来讲呢，其实也该赞成你去学，可人总要立足现实不是？那些个大歌星大明星，哪个家庭不是非富且贵？他们成名之前靠什么？那不还是得靠家里吗！”
邱云听二弟这么说，隐隐间感觉今天借钱的事，貌似有点儿悬乎。
只听二舅继续说道：“你们家里的条件你也不是不知道，学艺术开销又这么大，你觉得想要靠你家供应出来一个明星，这可能吗？这不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嘛这！就算你在音乐方面有真本事，可没钱你能起得来？”
这话说的跟连珠炮似的，就算叶洛现在喝醉了，还是被二舅说的脸色泛红。
说完不可行的路之后，邱志高不忘接着语重心长道：“所以说嘛！听二舅一句劝，还是老老实实回去上个普通高中吧，以后学个一般的专业，毕业之后踏踏实实找个安稳工作，不比整天想那些没用的强？就算不能像你表哥那样考个名牌大学，能考个一般的也成啊！至少是给家里面减轻负担了……”
听二舅说了这么多，叶洛觉得他这话虽然有一定道理，可渐渐猜到二舅之所以会这么讲，重点儿原因应该是二舅不想借钱。
邱志高这会儿似乎也来劲了，以一副忠厚长者的口吻继续循循善诱：“不说往长远考虑吧，只说眼前的。你仔细想想小洛，如果你上的不是艺校而是一个普通高中，一年的学费也就千把块钱，以你们家的条件也承担得起，就不用爸妈出去跑着借钱了。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叶洛算是明白了。
得！说了半天，其实不还是不想借钱吗？不想借就直说呗！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磨叽？
叶洛心里十分郁闷，考虑到这是自己的亲舅舅，也就没说什么话。
没成想，二舅说完了叶洛，像是还没尽兴似的，继续将话题扯到了叶妈身上：“还有你大姐，你跟叶洛他爸也真是的，当初小洛说要去学音乐，你们还真就同意了？就这么由着孩子胡闹？话又说回来，就算是考上音乐学院学了这个专业，以后毕业能干什么？咱们这没钱没势的家庭，难不成让小洛跑到酒吧、ktv这种社会渣滓齐聚的地方卖唱？那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嘛这！”
“我…我们……”
叶妈邱云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要论起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还真不是二舅邱志高的对手，支支吾吾被二舅批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在一旁坐着的叶洛听到这话后，脸上就不怎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