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比剑

  杨岩又是深深一揖,道:“这黄红岗是何去处,可否说知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杜二看他说的诚恳,本就大度,先前的无礼也就不放在心上,道:“杨兄弟不必客气,我与这位小兄弟本也要去黄红岗,不如我们一路同行。”

  华中月听此言一怔,随即一想:‘此生没了晓晓,去哪里都没有差别。看这大哥也不是坏人,他既这么说,必然有道理,就随着他说吧。’华中月与杨岩对视,杨岩也早已认出他是客栈中见过的,但二人都没有打招呼。华中月应和着杜二的话点了点头。

  杨岩道:“劳烦二位领路了。”

  杜二听完,哈哈大笑,道:“不劳烦,不劳烦,我们只是顺路而已。我们二位可是徒步而行,我是担心你跟不上我这小兄弟的脚步。”

  杨岩心里想:‘这文弱书生,看上去无精打彩,身形又瘦弱,连功夫估计也不会,还在这里胡吹,信你才算刚见鬼了’,他虽这样想,但是面上依然露出微笑,道:“在下尽全力随后,尽量不影响二位赶路。”

  杜二道:“今天在店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起程。”

  杨岩笑道:“好,明日一早,在下在店门口恭候二位,这顿酒钱在下已经为二位付过了,不成敬意,不叨扰二从位了,告退。”说着,拱着手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

  杜二与华中月又喝了数碗酒,杜二是喝的越多,额头越是大汗淋漓,却是一点不见酒意,华中月开始是醇熏熏,到得后来,越喝越是清醒,不声不响已经喝了足足五坛酒,转头一看,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二人喝到店小二打烊,到客店中客房,一层两床,屋内一个小桌,桌上有茶,一壶两盏,一支油灯着的正亮。

  华中月正纳闷,道:“杜大哥,你与这家店相识吗?”

  杜二道:“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会相识呢。”

  华中月疑问道:“那就不对了,你我刚刚一直在一起喝酒,这房间是店小二直接领我们进来的,我们并没有说订客房,小二为什么给我们留了一间房,又备下了茶,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杜二道:“当然奇怪了,那又有什么关系,白白给我们的,我们为什么不要,反正是住哪都是住,又什么分别呢,不管他是谁了,他想让我们知道的时候,我们自然会知道。”

  华中月也不再发问,静静的躺在床上,却是没有一点睡意,一闭上眼睛尽是和陆晓晓这些天来的林林总总,翻来覆去难以睡去,只能对面呼噜声早已震天响,杜二已睡的熟了。两壶茶的时间,静深人静,杜二的呼噜也渐渐消失,一小弯月斜挂在窗上,杜二慢慢坐起,道:“小子,心事儿这么重,为了什么?”

  华中月听杜二说话清晰,内容也不糊涂,显示不是在说梦话,坐起回道:“杜大哥醒了?”

  杜二道:“什么醒了,是根本就没有睡。”

  华中月道:“刚刚那么大的呼噜声,你是装的?”

  杜二道:“当然,你不知道刚刚窗外有人吗?你难道听不出来?”

  华中月道:“窗外有人?一点知觉也没有。”

  杜二道:“看来你这少林的易筋经是白练了。”

  华中月听他说出自己练过少林的易筋经,不由的一惊,随即答道:“你怎么知道?”

  杜二道:“是也不是?”

  华中月这才想起,正心大师嘱咐此事不能向人提起,搔了搔头道:“不知道,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

  杜二道:“哼哼,这么迂腐,练了也是白练,难怪有如此内功却不会加以使用。”

  华中月道:“我不是迂腐,这叫言而有信。”

  杜二道:“好吧,既然我已经猜出来,你就说说吧,这个秘密不算是你说的,是我自己知道的。”

  华中月道:“杜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杜二道:“起初我们一起观看黄红帮内斗时,我就觉察你的呼吸不像是不懂武功之人,呼吸均匀,快慢有律,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华中月道:“单凭一个呼吸就可以断定?”

  杜二道:“当然不是,我在携着你来此时,你竟一会轻若无物,忽而又重如大象,当时我就猜很有可能你是未练到火候,领悟尚浅,才会有此情景。”

  华中月更是一脸糊涂,心想:‘怎么自己的体重一会轻一会重的,杜大哥不会是在开我的玩笑吧,我且不答话,看他怎么说。’

  杜二续道:“这时我还不太确定这就是少林的易筋经,直到喝酒时,我以内功将酒精逼出体外,可以千杯不醉,你却可以和我一样的喝酒,愈喝愈是清醒,这定是高深内功的心法才可以呈现出的状态,而这高深的内功也只有易筋经才可以做到。”

  华中月见他说的处处有理,不得不佩服他的阅历之广,见识之丰。

  杜二见华中月露出崇拜之色,他对自己的推断是毫无怀疑的,问道:“少林正心与你是怎么相识的?”

  华中月道:“晚辈是在一次受伤中误入庙中的。”

  杜二道:“哦,那你的伤应该不轻啊,正心大师果然慈悲为怀,为救人一命不惜违背寺规。”

  华中月道:“杜大哥,不是这样的,是少林有难,我与陆姑娘恰好路过此地,正心大师传授我武功是为了解救少林大难。我也入了少林作为俗家弟子。”

  杜二点点头道:“没错,少林向来有这种规矩。非少林本门弟子,不可以习得这易筋经。如果强行索取,少林寺上上下下定会宁死不肯交出这秘笈的。”

  华中月回头一想这前前后后,的确如杜二所说,不住的点头,道:“杜大哥说的没错。”但回头一想,他怎么知道的如此之细,莫非杜大哥也是少林中人。

  华中月问道:“杜大哥,你知道的如此之细,莫非你也是少林俗家弟子?”

  杜二摇摇头,道:“不是,不是。”

  华中月见杜二不再往下说,再问无礼,便不再追问。

  杜二知道华中月文质彬彬,微微一笑,道:“华兄弟,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

  华中月看看他面带温和,心里大胆的多了,道:“想。”

  杜二脸又转严肃,道:“想也不告诉你。不过知道这点东西,对于一个江湖中的老手来说,不足为奇。”

  华中月半信半疑的应了一声。

  杜二道:“你既能够得到少林正心大师的认可,将少林绝学传与你,与佛结缘,与人为善。”

  华中月打断道:“杜大哥过奖了,只是此话小事儿,机缘巧合而已。”

  杜二摇摇头,道:“并非巧合,并非巧合。”

  华中月又想推辞,杜二道:“我今天与那杨岩说我们也去黄红岗,你怎么不说你不去。”

  华中月道:“当时只觉杜大哥这么说定有这么说道理,我不理解,但杜大哥的话总是不错。”

  杜二点点道:“嗯,但我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去黄红岗。”

  华中月道:“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说要和你一起去啊。”

  杜二道:“但是我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驳我呢?”

  华中月道:“当是有别人在,当场反驳大哥的话,是为不礼。”

  杜二道:“那失信于人,就是礼吗?”

  华中月没想到他一个江湖人士竟也如此能言善变,被这么一问,这当今的状元也半句说不出话来。

  杜二见华中月不再说话,知道他是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放低了声音道:“华兄弟,你虽然知道了易筋经心法,但有些地方练习的方法不对,我可以给你指教一二。”

  华中月道:“多谢杜大哥,但是。。。”

  杜二打断他道:“我是没有提前跟你说,让你跟我去黄红岗,是我的不对。”

  华中月道:“哪里敢怪罪杜大哥。”

  杜二道:“不必多礼,大哥不对就是不对,现在大哥想请兄弟帮我一忙,华兄弟是帮还是不帮。”

  华中月道:“大哥有事,小弟定当全力以付。”

  杜二道:“好兄弟,大哥想请你跟我去一趟黄红岗。”

  华中月道:“大哥真的要去黄红岗?”

  杜二道:“当然。”

  华中月道:“大哥去黄红岗有何事?可否告知。”

  杜二道:“去接一个朋友,具体的等我接到了你自然知晓。”

  华中月本是性情豪迈之人,只是书生之气过久,将他的豪情压制多年,这时释放出来,自然心里痛快多了,再加与陆晓晓一别,发现人生为情所困之苦,的确度日如年,心想每日无事,还不如跟着杜大哥做些有意义的事,多结交些江湖益友。

  华中月想到这些,与杜二四目相交,道:“我与大哥同去就是。”

  两人聊到尽处便各自睡去,一夜无话。

  二日清晨两人洗漱完,早饭用罢出门,杨岩与柳素梅早在门口等候,杨岩介绍了柳素梅,四人两两一起,杜二与华中月在前,杨岩与柳素梅在其后不远不近处,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快不慢,白天赶路,夜间投店,这期间杜二将一些练功法门一一说与华中月,夜间投店时,两人加以演练,华中月本是状元出身,对文字理解较常超出许多,再加上杜二这等高手指点,又有少林高深内功易筋经作根基,功夫突飞猛进,很快他通晓易筋经的所有要旨,与之正心大师所说大致相同,但杜二是江湖人士,对于武功的心法修习上,要比正心大师灵活多变,华中月在实践过后,果觉受益菲浅。

  是以一通百通,迦叶一笑也领悟更多,飞檐走壁本是江湖绝学,更是奇妙无比。华中月一并请教,杜二也只是解说词语的意思,通篇成段的他是绝对不听的,他说这是江湖规矩,无论这些秘笈你从何处得来,那都是你的机缘,我绝不能借此机会学习。华中月初出江湖,规矩半点不懂,为人豪爽,更是无心保留,怎知杜二坚决不学。

  一来二去,华中月边理解练习,夜里与杜二拆招,不出月余,百余回合之内居然可以不分上下,若论武功路数,华中月甚至更胜一筹,只是江湖经验太过匮乏,又本是读书之人,思想未免有些迂腐。

  这一日晚,在一家客店休息,夜深人静,各自都睡下了,二人起身来到院里,杜二道:“华兄弟,今晚你我在剑上分个高下如何?”

  华中月忙拱手回道:“我怎是杜大哥的对手,还请多多指教!”

  杜二道:“好,客气话我们自不必说,我定规矩,现在寂夜无声,你我比剑,不得有半点声响,出声者算输,如何?”

  华中月道:“听杜大哥的。”

  两人只言片语便打在了一起,你来我往,上下翻飞,拆了一百回合上,杜二见华中月一剑向自己喉咙刺来,剑势奇特,速度非常之快,后着已经完全笼罩了各个方向,杜二眼睛一闭,不闪不避,整个人定住,华中月见势头不好,但收势哪里来的及,剑走偏锋,直刺向一旁的石头之上,刷的一声,石头被削去一半。

  华中月额头已见汗珠,回头看杜二时,杜二面露微笑。

  两人并肩入室,分别在两张床上盘膝而坐,华中月道:“杜大哥,刚刚那一剑你为什么不用剑格开?”

  杜二道:“格开,岂不是会发出声音,发出声音,我岂不就输了?”

  华中月道:“输赢难道比生命还重要吗?”

  杜二道:“难道生命的长短可以决定生命的意义吗?”

  华中月沉思良久,反问道:“难道输赢就可以诠释人生的意义了吗?”

  杜二道:“输赢不一定让人生变得有意义,但可以让人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华中月茫然无措,脑海中不断的想:生命的长短,如果不在乎生命的质量,活的再久又有什么意义,这句话他本认同,但生命的质量非要通过输赢来左右吗?

  杜二道:“刚刚明明是你赢了,为什么你要将剑改变方向?”

  华中月道:“因为生命大与胜败!”

  杜二道:“你是我用命赌来的兄弟,好兄弟,休息吧,明天我们上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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