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囚徒
借着微弱的灯光，余烬终于看清了那个血影的模样。
昏黄的灯影下面容如老树般枯槁，眼睛好似金鱼异常凸起。在它的手脚上都戴有被侵蚀得不成样子的链铐枷锁，骨瘦如柴的身体被一条破布裹着，那条破布又脏又硬，像是已经长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早已溃烂溃烂，体表的毛发几乎已经掉光，指甲尖长而锋利，像是猛兽的利爪。
与其说他是某种畸变生物，倒不如说是一个畸形的人类。
“饿”
那怪物发出一声呜语，说话间，将头埋进了一具“骡子”的腹部。
“咔哧，咔哧”
咀嚼声霎时充斥余烬的耳膜，令他感到头皮发麻。
“砰砰”
余烬举枪扫射，矿道中金光四起，一粒粒子弹朝着那个怪物身上倾泻而去。
那怪物身上瞬间被打出数个弹孔，血浆爆裂，它的肩胛骨被打碎，手臂和大腿也被子弹击穿，但这些伤势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动作，它好像不知疼痛一般，弓起身子，接着猛地窜起，朝着第七小组成员这边扑了出来。
“饿”
怪物口中再次发出那声嘶哑的的声音。
它扑向余烬，任由子弹打在它的身上，撕裂它的肌肉，击碎它的骨骼，它全然不管不顾，那双泛着猩红凶光的眼睛，仿佛只有余烬这一道“盘中餐”。
眼看那怪物就要扑到余烬身上，一旁的赵诟猛地向它一瞪眼，“灵魂冲击”直接发动。
怪物的动作明显一滞，眼中的红光蓦然消失，瞳孔随之恢复了清明，而它突然强行停止了袭击余烬的动作，转头疯狂逃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幽长的矿道里。
“这到底是人是鬼？”余烬惊魂甫定，喘着气喃喃开口。
“看起来好像是一只丧智，但又和别的丧智不太一样，它似乎缺失了疼痛感，而且我无法从它的身上反馈到热力感应。”艾米一边说着，一边给手中的“沙鹰”换子弹。
赵诟也点头同意，附和说道：“艾米说的不错，它的确不像是丧智。对象的灵魂活跃程度越低，我的灵魂冲击就对他效果越弱，一般来说丧智的灵魂基本处于休眠的状态，而刚才我的灵魂冲击却对它有明显效果，这说明它的灵魂至少是活跃的。”
“那我们还追不追？”余烬指了指漆黑的矿洞问到，这里的地形十分复杂，他担心在里面会遇到不可知的危险。
他接着补充道：“那个怪物身上中了很多枪，如果没有治疗，一定活不长久就会死掉的。”
赵诟打断他说：“黄石矿场的人会没有枪吗？如果它那么容易就会死，那就根本不需要我们在这儿了。至少这个怪物的自愈能力很强”
余烬立刻就不说话了，虽然赵诟的语气不好，但不得不说，他的心思缜密程度要比自己这个“菜鸟”要好上太多了。
“老赵!”陈凯旋立即阻止赵诟继续说话，团队成员之间需要的是和谐互助的良好氛围。
“不管怎么说，先要找到那个怪物。”陈凯旋停了一下，接着强调道，“能活捉它最好，如果有人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立刻宰了它。”
众人点了点头，顺着那怪物留下的血迹慢慢向矿洞深处探去。越往深处，就让人感觉越发阴森。
那怪物的动作十分迅速，本可以快速消失，但它好像有意引导，走走停停，一直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逃跑着。
“组长，情况好像有些不对。”余烬小声提醒着。
“嗯。”陈凯旋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先跟上去再说，大家保持警惕。”
这一段路虽然众人都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谨慎，但却并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
突然，陈凯旋停了下来，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一扇半掩着的木门赫然出现在第七小组成员的眼前，怪物的血迹消失在了这扇铁门前。
“滴答、滴答”
铁门里传来水滴砸落的声音。
“艾米。”陈凯旋轻轻开口。
艾米立刻心领神会，她通过检测系统侦查了一下门内的情况，说道：“里面没有发现生命体。”
陈凯旋点了点头，接着比了一个手势。
大家心照不宣的拿起了武器，艾米在前，赵诟殿后。
“嘎吱”
艾米一只手拿着“沙鹰”，一只手轻轻将那扇木门推开。
一股混杂着各种奇怪味道的气体扑面而来。
接着，端着“狂狮”的陈凯旋贴着墙壁侧身闪了进去，余烬紧随其后，手电筒的光驱散了那方狭小地方的黑暗。
一道冰冷的只有音调高低却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光我终于又见到光了！”
余烬愣了愣，这声音和艾米的声音极其相似，难道这里也有智能机器人？
手电筒的光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照了过去，那里有一个被铐在湿冷岩壁上的身影。
这身影大约一米八几，全身都是黑色的金属骨架，它的四肢全部同一根根赤红色的金属链条焊在一起，那些链条伸向背后的岩壁里，牢牢将它固定在岩壁上。
在那身影的前面，是那个浑身是血的怪物，他蜷缩着伏在机械身影的脚边，一动也不动，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了。
“机擎壁垒的不亡人！”
艾米突然喊了一声，身子向前一横，立刻挡在前面，战斗模式随时准备开启。
“不亡人”，这是殁土上曾经最危险的“生物”之一。
“神罚”之后，旧世界毁灭，新世界的人类开始寻找新的生存方式。机擎壁垒曾在“长生不老”方面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简单来说，就是利用特殊的术式和科技手段将一个人的“灵魂”上载到其他不具有灵魂的东西上，从而实现永生。
而机器人突破了肉体的桎梏，使得灵魂可以得以永续，所以就成为了最合适的载体。
不同于艾米这类高智能机器人，“不亡人”是有着自己独立灵魂的机器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比艾米更加“智能”。
但同时，实现了“灵魂上载”的“不亡人”也有着致命的缺陷，他们同时失去了做人的七情六欲，长此以往，这类特殊的人就会变得精神失控：易怒，多疑，神经质，有些甚至会对人类产生疯狂地报复行为，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所以这项技术没有使用多久就被永久地封禁了，“不亡人”也逐渐消失在了殁土之上。
在黄石矿场的地底，怎么会有一个“不亡人”？
他晃动了一下束缚着他的链条，眼睛闪烁着蓝色的光，嘴巴机械性地上下运动着：“别紧张，我现在只是一名囚徒而已。”
可以看到，他的一切武器装备都已经被拆除了。
陈凯旋确认这个遗余的“不亡人”没什么危险之后，这才让其余人将枪放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陈凯旋开口问到。
那个“不亡人”回答道：“正如你们所说，我是一个机擎壁垒的不亡人，我的名字叫何宿。”
“这是怎么回事呢？”余烬用枪口指了指地上的怪物尸体。
何宿保持他的姿势不变，再次发出了那标志性的机械性声音：“这是我的助理，钱峰，我们被关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年复一年，锁着他的普通的枷锁已然被侵蚀得不成样子，他的思维也不再清醒。钱峰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也不再想着逃跑。就在几天前，他刚死在这儿，具体是五天还是六天，我也分不清了。”
“他怎么变成那样的？”余烬接着问道，“我是说，你知道他是怎么变成一个类似于丧智的怪物吗？”
何宿娓娓道来：“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机擎壁垒有特殊的办法可以让灵魂上载，钱峰死了，我以为我为逃跑大计找到了一个完满的牺牲品，于是对他的躯体用了特殊的办法，将自己的灵魂上载到钱峰的躯壳里，然后指使钱峰制造暴乱，牺牲它的躯体来破坏我的锁链，随后我就能返回自己的身体，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里逃出生天。”
说到这时，他甚至忍不住发出了怪异的笑声。
但笑声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他接着说道：“但人算不如天算，在我的灵魂进入钱峰的躯壳后，我听到了一道十分诡异的声音，应该是在地表上响起的，十分缥缈。
然后我发现自己的灵魂被一个疯狂的旋涡所捕获，那个旋涡的力量强横无匹，完全占据了主导地位。而由钱峰被我鲜活的灵魂突然闯入所刺激，他突然之间从那疯狂的梦魇中清醒了过来，我只依稀听到那道疯狂漩涡里传出了两道仅有的指令：杀戮，吞噬。
如果不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使用了精神类的术式对付它，我现在还不能获得灵魂的控制权。”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你说的那道疯狂的旋涡是从何而来的？”陈凯旋仔细聆听何宿的话后分析到。
出乎意料地，何宿给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惊人的回答。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