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午夜惊魂
黑暗逐渐变浓，夜深得令人害怕，旷野上的风扯得胡杨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陈凯旋的脸被营火映得通红，他靠在岩石上，命令道：“余烬，大锤，你们两接替赵诟在这四周巡视一下。记住，范围不要太宽了，否则不但起不到警戒的作用，还有可能遇到别的麻烦。到了下半夜，就换我跟艾米巡逻。”
“是!”
余烬和孙大锤同时起身，赵诟将“狂狮”步枪递给了余烬，余烬注意到赵诟的右手一直带着手套，即使是在最炎热的时候都没有取下来过。
接过枪之后，两人开始在周围巡视起来。
戈壁上的昼夜温差极大，这会儿夜深起来，温度已经很低了，余烬裸露在空气中的脸庞和手掌已经感受到了冷意。
余烬忍不住向对岸看了一眼。
十几个被俘虏的荒野猎人挤作一团，身体瑟瑟发抖，只能依靠彼此的体温来抵御黑夜的寒冷，至于那三个“船夫”则盖着厚厚的兽皮，可以说是相当温暖了。
“大锤哥，你知道那些人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吗？”余烬指了指对岸抱在一起的黑影们问到。
孙大锤分析道：“他们大概率会被黄石矿场的人买走，‘运奴船’通常不会进行太远距离的输送，长途跋涉会让更多的‘骡子’在路上死掉，而且还会浪费食物和水源，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而附近能吞下这么多‘骡子’的势力就只有黄石矿场了。”
“那他们到了那会怎么样呢？”余烬接着问。
“会一直被强迫劳动，直到累死为止，在那种地方，‘骡子’通常都是一种消耗品。”
“真残忍。”余烬感慨到。
孙大锤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救他们吧？我劝你还是打消这种念头比较好。”
“为什么？”余烬感到十分不解。
“弱肉强食，这是殁土生态链的一部分，你如果救了这些‘骡子’，你就打破了生态链，不说别的，那几个‘船夫’就会因此挨饿受冻，甚至丧命，而且就算你救下了这些‘骡子’，他们也未必就能活得更好。”说到最后，孙大锤突然叹息了一声，“唉，这里是殁土，死亡是每时每刻都不可避免发生的事。”
余烬也沉默地低下头去，但很快，他猛地将头抬起，露出灿烂的笑容：“所以，咱们第三研究所的使命才会是开启新世界对吗？”
孙大锤重重点头，眼里好似燃起了火：“对!开启新世界!”
幽灵戈壁的夜晚温度依旧很低，风也很凉，但此刻，他们似乎并不觉得冷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发出淡淡星光，可大片的戈壁还是被笼罩在无边的阴影中。
有几只长得像鹦鹉的幽绿色鸟类停在了附近的一株骆驼刺上，它们发出了奇怪的鸣叫声，像是在呼唤什么东西。
余烬循着声音看去，星月的光辉下，他看到那些鸟一只只都长了一副人脸，随着叫声的持续，他逐渐感到精神沉重，那些面庞好像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突然觉得汗毛立起。头脑发胀，甩了甩沉重的脑袋，全神贯注地扫视周围，却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粘稠浓重的黑将他死死包裹着。
“大锤哥。”余烬轻声呼唤。
没有听到孙大锤的回应声，但夜风将一些其他奇怪的声音送进了他的耳朵里。
“呜呜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我会乖乖听话的！”一个女性“骡子”突然抱着头胡言乱语，她的精神毫无征兆的在此刻崩溃。
她呜咽着求饶，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猝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像是一头临死前倒地挣扎的牲畜。
“走开！走开！再靠近我就宰了你！啊去死吧，怪物！”另一个干瘦的“骡子”突然从地上弹起，双手做掐脖状，猛地向前扑去。
余烬觉得自己的脑袋愈发胀痛，他听到越来越多的奇怪声音，有人忽而狂笑忽而痛哭，有人忽而尖叫忽而低语，那些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断断续续弄得人心神不宁。
“砰”
旷野上突然回荡开一声枪响。
那个背着步枪的“船夫”忽然狂笑：“哈哈，去死！都去死吧！想要霸占我的‘骡子’，你们都去死吧！”
他高举着步枪，枪口向上，子弹倾泻向夜空之中。
接着，他将手中的步枪丢在地上，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求求求你放过我，那些‘骡子’都是都是”
话还没说完，那“船夫”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些荒野猎人好像染上了某种奇怪的精神疾病，每个人都发了狂一样，先是乱吼乱叫，接着便倒地不起。
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
余烬闭上眼睛，将精神完全集中，然后猛地睁眼，瞧向对岸。
“轰”
他的眼前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在人面鹦鹉栖息的那株骆驼刺上，有一道淡蓝色的细小裂缝，随着人脸鹦鹉的鸣叫，缝隙中源源不断地钻出了十分怪异的东西。
那些东西的形状十分奇怪，难以准确描述，像是轻纱，又像是薄雾，漂浮在半空中，通体呈深紫色的，与深邃无边的黑夜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那一对深蓝色的眼睛，甚至都难以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那些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点在“骡子”与第七小组成员的头顶上飘来荡去，扭曲蠕动的躯体就好像是一张大嘴，想要将人整个吞噬了。
“这是什么？！”余烬发出一声惊呼。
他忽然意识到，正是这种东西使他们深陷虚妄，堕入疯狂，那些荒野猎人口中的魔怪，统统都是幻觉。
余烬瞅了瞅不远处的孙大锤，孙大锤的眉头皱得厉害，表情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他迅速跑了过去，伸手去驱赶那些深紫色的怪物，那只手掌从它们的身体中直接穿过，什么用也没有。
“该死！”
余烬咬牙咒骂，头上也因为紧张而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一把抓起孙大锤的衣领，试图通过强烈的摇晃将他弄醒。
“别动！你这样会害了他的。”
余烬突然听到了艾米的声音，他转过头去，愕然发现艾米的头顶并没有类似幽灵一般的东西，难道她也不受这种东西的影响？
“可是不弄醒他，他就会像那些荒野猎人一样疯掉的！”余烬指着半空中成群的怪物吼道，“你能看见它们吗？就是那些东西搞的鬼！”
艾米好像从来就不会有感情的波动，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那是噬灵，幽灵戈壁的幽灵指的就是它们。噬灵通过人面鹦鹉作为媒介从灵界到人界，属于戊级灵体，酷爱吞噬灵魂，善于利用猎物内心的弱点制造幻境。一旦猎物承受不住恐惧而精神崩溃，他们的灵魂就会被噬灵吞噬。”
“那还不赶弄醒他们？”余烬此刻十分焦急，口干舌燥，心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一般。
“强行弄醒他们只会使他们的精神遭受重创，产生极大地后遗症，极有可能会让他们变成白痴。”艾米耐心地解释着，“只有精神崩溃的人才会被噬灵杀死，换句话说，只要意志足够坚定，不惧怕幻象，那么噬灵就无法对人造成伤害，没有签订灵契的灵体通常来说是无法在我们这个世界长时间停留的。”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余烬觉得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艾米停顿了片刻，回答道：“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找到噬灵的母体，通过湮灭它们的母体，从而达到击破幻境的目的。精神类念术师的念术，可以起到攻击灵体的作用，但是噬灵的母体一般都停留在灵界，虽然它的量阶较低，但想要湮灭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余烬想起陈凯旋曾经说过自己是通灵师，但他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下发生的问题，一股无力感从他的心头涌现。
到底该怎么办呢？要是傅红鸾在就好了，她应该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
“找死！”
正思考着，身后乍然传来一声沙哑的暴喝。
盘坐在篝火边的赵诟突然睁开了眼睛，盘踞在他头顶的那些噬灵好像见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如潮水般四散退去。
赵诟狠辣的目光落在了骆驼刺上的那几只人面鹦鹉身上。
那几只人面鹦鹉竟像是被人猛然扭断了脖子一样，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紧接着，赵诟将他带着手套的右手缓缓举起，猛地朝前抓去。
一只漆黑的巨手从夜色中探了出来，一股荒凉死寂的感觉蓦然从余烬的心底升起，令他呼吸变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只黑色的巨手穿过夜幕，狠狠撞在半空中的那道淡蓝色界缝上。蓝色的波纹荡漾开来，黑色的巨手硬生生在界缝处凿出一个巨大的孔洞，强行伸到了灵界之中。
接着赵诟的手突然紧紧一握，界缝处淡蓝色的波纹紧接着强烈震颤了一下。
停留在幽灵戈壁的噬灵仿佛遭受到了致命的重创，它们的身形扭曲起来，先是紧紧缩做一团，然后急剧膨胀，最后直接爆裂，炸成了天边的一场烟花。
噬灵消失了，笼罩在这片区域的深紫色倏然消失，冷冷的星辉月光洒落，一片宁静祥和。
但余烬很清楚，有些人只是安静睡着，有些人已经去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