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与影
余烬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努力回忆刚才的一切，并不是那些令人气血翻涌的香艳场景，而是他们之间的谈话。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念术师，第三研究所，等在前方的究竟还会有什么？还有那段未知而神秘的影像，里面究竟记录着怎样的秘密？
人类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而更令人恐惧的是你了解的越多，就越感觉不到未知的极限。
现在的余烬，正在被那种恐惧悄然包围。
时间悄然流逝，黑夜的轻纱缓缓盖下，泛着淡淡血红的月亮随之升起。
这是一轮巨大的满月。
主控系统的铃声如往常一样响起，提醒着午夜的降临。
余烬窝在教授房里的沙发上久久不能入睡，绯红色的月色铺满整个房间，一大群黑色的飞鸟停在了窗沿上，发出刺耳沙哑的难听叫声。
那是一群乌鸦，乌鸦兆祸。
他尝试过驱赶它们，但是无济于事。
那些乌鸦眼里泛着猩红的光，通过磨砂的玻璃，仍然可以感受到那种妖异与狂热。
房间里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吗？
余烬起身，点亮书桌上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将大半个屋子填满。他开始扫视房间，但这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突然，书桌上的煤油灯晃动了一下，火光摇曳。
是地震吗？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桌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好像在抽屉里横冲直撞，发出叮当的异响。余烬拉开抽屉，书桌安稳下来，空荡的抽屉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漆黑的盒子，盖子上是一枚奇怪的烫金符咒。
他轻轻将盒子拿出，接触时却有种不可言说的奇妙感觉。
盒子的缝隙里泛起雾状的血色光芒。
余烬仿佛听到有个奇怪的声音从那个黑色的盒子里传出，时而如轻诉，时而如怒吼，时而细密，时而尖锐，时而却如梦似幻。
昏黄的灯光，奇怪的猩红，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交织缠绕，窗外的乌鸦发出疯狂的尖叫，诡异至极。
“果然在这。”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余烬脱口而出，心里则是难以压制的惊恐。
哒哒。
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余烬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从屋子角落的暗影里走出。
“佐恩·亚托克斯，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影仆。”
那男子的肤色是病态的苍白，留着微卷的黑色长发，颇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他微微鞠躬，动作是标准的红岛人的礼仪。在光与影的沐浴下，嘴里满是邪魅的笑。
“你是怎么进来的？”余烬的声音听起来显得那么的底气不足。
佐恩缓缓踱步到书桌边：“我是来自永夜教廷的潜行者，我与诡影同在。”
又是一位念术师。
佐恩并没有理会余烬眼中的惊讶惶恐，他径直拉开椅子，在余烬的对面坐下。
他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隔着绯红的雾光，面带笑容地看着惴惴不安的余烬。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安静地房间里似乎能听到余烬此时此刻那慌乱无序的心跳。
“余烬先生，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佐恩收起脸上的笑容，缓缓开口。
“什么交易？”余烬嘴上回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从这个令人感到不安的家伙手中全身而退。
“你把盒子里的东西安全地交给我，而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真相，所有你想知道的。”佐恩并没有注意到余烬脸上变换的表情，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去揣度余烬的心思。
“盒子里的东西？”
“对，就是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佐恩的脸上甚至有了几分狂热。
余烬思忖片刻，或许可以先和他谈谈条件拖延时间，既然第三研究所的职责是解决非凡事件，那么永夜教廷的人出现，他们应该也能有所察觉。
他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接着慢慢开口：“就没有其他好处了吗？第三研究所开出的价码可要比你有诚意的多。”
他故意说出第三研究所的名号，就是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
“第三研究所？”佐恩突然笑出声来，“你是说那群吝啬鬼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余烬点了点头，心里想到傅红鸾口中的好处也是一种不错的报酬不是吗？
佐恩玩味地看着余烬，说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可不是什么慷慨的慈善组织，更何况，这东西本来就是从他们那出来的？”
从第三研究所出来的？什么意思？
不等余烬细想，佐恩继续说道：“如果你是想借口等待他们的救援，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
余烬不由一怔。
佐恩十分坦然地继续解释：“他们现在把精力都放在了另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上，没有多余的功夫来照顾你了。”
想了想，他又强调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待到天亮。”
这本该是一句浪漫而温馨的话，但从佐恩的口里说出，再加之现在的场景，简直令余烬手脚冰凉。
但余烬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才是该掌握主动权的一方。
佐恩选择坐下来和他心平气和地交谈，而不是直接强取豪夺，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肯定有某种余烬尚未知晓的原因促使佐恩这么做，在他与盒子里的东西之间必须要有人充当媒介，他不能直接接触盒子。
而这个人很可能恰恰就是余烬自己，既然如此，主动权自然应该在他的手上。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佐恩的话，还有脸上带着的自信微笑简直与傅红鸾一模一样，但却给人以一种十分讨厌的感觉。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以为已经掌控一切的狂妄姿态。
“盒子就在这，你请自便。”余烬决定开始进行试探。
“我说了，让你把盒子里的东西交给我。”佐恩的眼睛眯起，特意在“你”字上加重了读音。
“既然这样的话，我拒绝。”
余烬否定后，他清楚地看到佐恩脸上的笑容僵住，接着那张惨白的脸扭曲起来，整个人变得狰狞可怖。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佐恩摆弄着不知何时掏出的折刀，阴狠地说，“我们永夜教廷的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们的忍耐很有限度。”
这是上位者手中的事物脱离掌控后常有的气急败坏。
他指了指窗外：“它们也一样。”
外面乌泱泱一片黑鸦，猩红色的眼睛贪婪又骇人，尖锐的喙和爪子在月色下泛起诡异的寒光。
“你大可以杀了我。”
余烬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平静，他在赌，赌自己就是那不可或缺的一环。
“你以为我不敢，是吗？”
房间里的温度随着佐恩的轻语而变得阴冷起来。
窗外的黑鸦如沸腾的开水般躁动。
佐恩手里的折刀高高扬起，然后猛然落下，只差毫厘就会刺穿余烬的脑袋，最终狠狠插在了桌面上。
余烬头上因惊悚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而他的后背，早已一片湿凉。
啪啪。
一阵掌声蓦然响起。
余烬与佐恩的视线同时被吸引过去。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雪白头发的男子，他穿着不太正式的西装，带着单片眼镜，倚在门上，随性自然。
“精彩，真是精彩。佐恩，看来你惯用的那些小伎俩对我们的小烬烬不太管用啊。”白发男子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戏谑嘲讽。
小烬烬
这个称呼，实在是叫人一言难尽。
“徐蕤，你怎么会在这？”佐恩显然对白发男子的出现颇感惊讶。
“我现在应该在诡影沼泽的是吗？”徐蕤微笑走近，“可是好神奇，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他接着看向余烬，露出赞许的眼光：“我们的小烬烬也很棒呢，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念术师的。”
佐恩拔起桌上的折刀，闪电般抹向徐蕤的脖颈。
与此同时，窗外的群鸦暴动起来，玻璃被撞的粉碎，一片黑潮涌入房间，疯狂地扑向似乎毫无防备的徐蕤。
这个叫徐蕤的男人，对他来说相当危险。
“闭上眼睛。”
余烬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了徐蕤的声音，他很配合地把眼睛闭上。
房间里，以徐蕤为中心，爆发出一阵耀眼刺目的强光，那些黑鸦如同高温下的露水，被瞬间蒸发。
余烬只觉得眼皮之外出现了某种异样的变化，飘忽一闪。
“问题暂时解决了，你可以睁开眼了，小烬烬。”徐蕤不正经地声音响起。
余烬睁开眼，佐恩早已不见影踪，房间里也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当然，除了那扇被群鸦弄得支离齑毁的窗。
“那个叫佐恩的家伙呢？”余烬心有余悸地问到。
徐蕤微笑开口：“他已经逃走了啊，小烬烬。”
“逃走了？”
佐恩看起来实力恐怖，他的身上有明显的危险气息，难道就在这么一瞬间就被打得落荒而逃了？
徐蕤看出了余烬脸上的困惑，他很“善解人意”地解释道：“以我最强念术师的手段，对付他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样的徐蕤，怎么看都不像有高手风范的样子。
徐蕤挠了挠头，讪笑道：“其实佐恩的量阶与我差距也不算太大，之所以能这么快击退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属性之间的克制。”
他思考了片刻，接着说：“就像水克火，光克暗，自然界中神奇的关系。小烬烬你是上过学的人，应该可以明白我的意思。”
余烬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来念术师身上还有许多的秘密等待着自己去发现了解。
“你是怎么知道佐恩会来的？”余烬好奇地问，“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佐恩不是说你们有很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吗？”
徐蕤回答道：“佐恩说的没错，我们的确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壁垒外的诡影森林，壁垒成员的消失似乎与怨灵有关，第三研究所有不少成员都过去调查处理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精明的投资者从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成熟的组织也不会为了一件事就倾巢而出。我们第三研究所有专门的的应急部门，处理一些类似今天这样的突发事件。”
余烬看了看书桌上的那个盒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嘴道：“这个盒子”
徐蕤像是慌了神般，赶忙打断了他的话：“小烬烬，我知道你对这个盒子有很大的疑问，但关于它的事情太复杂了，解释起来很费时间。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地睡上一觉，做个美梦。这个我就先带走了。”
徐蕤说完，拿起盒子便转身离开。
余烬叫住他：“那个，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烬烬。”
“好的，小烬烬，晚安。”
关门声和徐蕤道晚安的声音一并响起，接着将宁静归还给了余烬。
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洒下，落在一地碎裂的玻璃残渣上，斑驳陆离的光在闪烁，像是黑夜里莹莹的繁星。
放松下来的余烬重新躺在沙发上，这一次，沉重的倦意汹涌而来，很快便将他带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