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乱糟糟的阿爷

  宋本章的话让李淳熙心里打了个突,很快就要入汴梁了?这话是什么,阿爷从来没提起过!

  这些天,阿爷像是换了个人似得,和这个有关系?

  孙管家代表着我那个没见过的爹,或许还有兵部尚书的假外公,他来凉州望北镇就是为了和阿爷商量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儿?

  李淳熙好奇道:“舅老爷,你来凉州做什么?为什么你说我快要去汴梁了?”

  宋本章听到那一声“舅老爷”的时候,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虽然听不到诚意在里边,但是这个不见外的孩子真是像极了李安,一般的薄情寡义、不要脸皮,还会见风使舵,这样就不担心他回到汴梁后,和亭之一家闹出什么事了。一家人嘛,和和气气就是好,哪怕是刻意的。

  “我这趟可是背了皇命的,需要出使草原王庭,与他们的大祭祀和大汗商讨割地的事宜,这戈壁三州,换取战马,算是一桩不亏的买卖了。既然凉州都没了,你自然是要回汴梁的,再说了,你就不想见见你爹爹?李安就没跟你说过这些事吗,记得孙源早就来过凉州一趟了。”

  李淳熙惊叫出声来,这消息也太过劲爆了些,赵国居然想要用隔壁三州换取战马,还有比这个更加蠢的事情吗?有那么一瞬间,李淳熙觉得,阿爷是应为怕告诉李淳熙后,让他觉得自己跟这么一帮家伙同朝为官会影响其心目中的形象,所以绝口不提。

  见他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宋本章只说了一句“朝廷自有其打算”,没有过多解释,能够把即将割让戈壁三州的事情告诉李淳熙,那是因为这件事情即将昭告天下,没必要藏着,而有关朝廷事宜,那就不该多嘴舌。

  两人在驴车上谈了许久,赵樱使唤人过来,打探这边的情况。

  宋本章抚着长须,笑道:“这一回你可是把樱儿得罪惨了,以后有你好果子吃。在凉州,我先帮你压下去,希望她看在我的面子上,做得不会太过吧。”

  李淳熙连忙谢过,趁机喊了一声“舅老爷”,和宋本章作别。

  宋本章回了,一声甜甜的“舅舅”在他耳边响起,忍耐了许久的赵樱掀开车幔,嘟着嘴,直勾勾望着他。

  宋本章苦笑道:“消停点吧,那可是你的表弟,以后别逮着机会就跟他作对,这次就当是个教训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像个疯丫头一样到处惹事。”

  赵樱完美地忽略了后面几句,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话什么意思,她的表弟?

  “舅舅,我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弟,该不会是你在外边的风流债吧,放心,我不会告诉舅娘的,把细节跟我说说呗。”

  宋本章趁没人注意,在她后脑勺上敲了一个板栗,赵樱吃痛,抱着脑袋缩回了马车。

  “少在这给我插混打科,明日就给我回汴梁,快要入草原了,别让我在分心了,真是后悔带你出来!”

  “别想着找人半途过去截人了,我让贾凡送他回去。”

  马车里传来一声声哀嚎,宋本章不管这个半疯的丫头,下令返回闻空寺,休整之后,让人把她带回汴梁,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妨碍自己出使草原王庭。

  另一边,名叫贾凡的人坐上了车辕,赶着驴车。

  李淳熙给人家指了回望北镇的方向,支起脑袋,看着沿途的风景,想着事情。

  虽然他不知道阿爷为什么一句话都没向他透露,但是李淳熙知道,这一定不是好事。从小到大,阿爷除了爹娘的事情瞒着自己,无论大小,都会跟他说一说,让他学着拿主意。

  这一次,阿爷一个字都没透露,明显就是打算一个人把事情都了了,不想他搀和,要他顺着安排走。

  李淳熙心里边不舒服,这是第一次阿爷不愿意让他自己拿主意。阿爷不会害自己,他的安排一定是他想见到的未来,却不一定是他李淳熙愿意完全接纳的未来。

  起码离开凉州,去往汴梁投靠他的那位素未谋面的爹爹,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素未谋面!呵,还真是难得的一段父子缘分。

  当驴车停在酒肆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那个叫做贾凡的护卫就这么赶车赶了一夜,一句话都没说过,像是个哑巴一般。

  李淳熙很想找个人唠嗑,毕竟夜里无聊得很,可是这家伙就那么机械地回应着一两个字,这就更无趣了,于是李淳熙就把眼睛闭上,睡到了酒肆门前。

  采购了一推车菜蔬的阿吉正往酒肆赶呢,见到门口多了一辆驴车,顿时啊啊叫唤起来,露出半截舌头。

  李淳熙把赶车的功臣赶走了,一把抱住了阿吉,然后把人推开,牵着驴在后边跟着进了后院。

  解开车子后,李淳熙把驴拉到棚子里拴好,那头最早的公驴凑过来嗅了嗅这头驴子的屁股,打了个响鼻,回到了自己的石槽的前,不再理会这头母驴了。

  李淳熙才不管这头不识趣的驴子,这一身肉也老了,做驴肉火烧不好吃,也就放过了它,在石槽上添了草料。

  王曦端着刷子出来刷大锅,李淳熙凑了过去,对阿吉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出声,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一下捂住她的眼睛。

  那句“猜猜我是谁”还没喊出口呢,就给人家一手肘撞在了肋上,疼得弓腰,像是一只煮熟的虾。

  回过味来的王曦转过身,没好气地拍在李淳熙的肩上,说道:“刚回来就作妖,没打死你都是好的了,吃了早饭没?”

  李淳熙装作十分痛苦的模样,弱弱地说了一声:“没有。”

  王曦白了他一眼,先不刷锅了,给他做点简单的吃食,先对付着。

  “阿爷在家不?”

  往常,这个时候阿爷都会拿着烟斗在酒肆门前哒吧哒吧抽烟,欣赏过往的小姑娘去河边浆洗衣物,不时嘘寒问暖几句,然后换回来几句“老流氓”之类的称呼,连带着,他就成了“小流氓”,当然了,待遇就是天差地别了。

  王曦往灶里添了点柴,说道:“这几天一直在房里呢,饭食也是送到屋里头吃的,好像心事重重的,总是皱着眉头。你要是知道什么事,赶紧劝劝,省得闷出病来。”

  “行!”

  李淳熙答了一句,走到了阿爷房前,也没敲门,先在窗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然后在窗纸上捅了一个窟窿,瞪大了眼睛往里瞧。

  窟窿另一边,也是一只瞪大的眼珠子,黑白分明,参杂着攀爬的血丝,然后窗户就推开了,窗沿嗑在了自个脑门上,贼疼!

  李安捋了捋自己乱成一窝的头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回来了?还有,别跟我说在和尚庙里待了一段时间,连走门口都给忘了,专门趴窗户了。”

  李淳熙安抚好了自个脑门,确认没起一个包后,说道:“闻色主持小气呗,说我吸纳听松台积累的灵气太快了,养不起我了,就把我赶下山。寻思着没有住处,就回来投靠您了呗。”

  李安打开门,放李淳熙进来,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少在这里给我说混账话,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和鸡鸣山的接头人联系了?”

  李淳熙李安远了一些,拉出矮脚凳子坐下,皱眉道:“阿爷,你多久没洗澡了,身上的味道都飘过来了,离我远一些。”

  案桌的砚台还没干,上边搁着那支狼毫小楷,笔尖滴着墨汁。

  “有什么快说,没工夫听你埋汰阿爷!”李安靠在床上,很想把这个不贴心的孙子一脚踹出去。

  李淳熙拿起狼毫小楷,胡乱在一张白纸上勾了几笔,画了一只乌龟:“哦,没什么,王曦做了早饭,让我过来喊你一块儿吃,免得饿着了你。看,你孙子贴心吧。”

  李安揉了揉眼睛,说道:“你们吃就行了,留个黄馍和一碗肉汤,一会儿送进来就是了。”

  李淳熙瞥见案桌里头堆了不少揉成一团的废纸,弯下腰捡了一团,打开看了看,是汇给总司常启封的一条消息,不过涂抹地厉害,已经看不出原先的内容。

  李安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受了伤,跟鸡鸣山有关系?别跟我说是跟闻空寺的出家人切磋弄的。”

  李淳熙赞道:“阿爷好眼力,我都很努力装着没事了,你还是一眼看了出来,有没有什么诀窍?”

  李安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自己把人按在了床上,使的劲有些大,李淳熙忍不住龇牙。

  脱了衣服,解开麻布条,露出了那条抹了药膏的宽长刀印,李安顺着脊柱探查,里边碎掉的脊柱给拳意粘合在一块儿,要想伤好,配合药方子和野山参,起码也得十多天。

  李安在上边拍了一巴掌,选的位置很妙,不会牵连到碎裂的脊柱,倒是会疼得厉害。

  李淳熙大叫了一声,扭过头看着自己的阿爷,幽怨道:“阿爷,你轻点啊,我可是你亲孙子!万一要是拍碎了,以后可就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了,我带着王曦阿吉自个开饭馆去。”

  李安又拍了一下,让这个孙子记一记疼,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也不勉强你,迟早会有人报给我听的……算了,不说这些,不是说做了早饭吗,快点起来,阿爷陪你吃早饭。”

  李淳熙瞧着李安快要走出房门,喊道:“你就不能扶我一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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