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做错了事,很容易心虚的
这一日正午，李淳熙照例和千机伏到了酒馆，一人喝酒，一人吃菜。
喝醉的人喜欢说胡话，半醉的人喜欢趁机说些真话。千机伏自认也是难得的修道人才，年纪轻轻已经在丹田中聚气成雨，奈何家里边就是有人看不惯他旁系出身，逼进了这个看似荣华富贵的囚笼。
言语间流露的憋屈不甘，顺着一杯杯的酒水又咽下了肚子。
李淳熙好言安慰两句，以酒代茶，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千机伏望着窗外摇摆的竹枝，有些出神，然后一双白嫩的手晃了晃，眼前多出了掌柜的那张脸来。
“掌柜的这是作甚，要不要坐下一块儿喝一杯？”千机伏捉了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掌，就要拉她坐下。
李淳熙狠狠吹了一声口哨，身边没了绿柳跟随，虽然应景，却少了点儿什么。
掌柜的坐了又起，屁股沾了沾千机伏的腿，腰上的手帕甩在了他脸上，碎了一口，扭着腰儿回了柜台，打起了算盘。
桌上的酒壶余温犹在，千机伏凑近闻了闻，总觉得夹带着些许香气。
“掌柜的对你意思咧，说不得晚上会给你留个窗户，听绿柳姐儿说，这是她们这里的传统。”李淳熙语气羡慕，掌柜的不时偷闲瞄了过来，那双眼睛还真是媚人，“难为掌柜的手法娴熟，一心二用，毫不违和，该是经验老到，合该你享福。”
千机伏倒了杯酒，摇头失笑，“怎的不是对你？都扯在我头上就没意思了。”
“我年纪还小，不懂这些。”李淳熙推出了很好使的挡箭牌，继续吃菜。
这些日子练拳走桩的，还要兼顾老猿拜寿的拳架以及荡气诀的熟习，饿得厉害。不过也真是痛快，才那么几天功夫，打熬肉身贼快，昨个晚上，在药浴里泡着泡着，啵的一声，像是撕裂了一层枷锁，稀里糊涂就到了炼肉的地步，得亏了半个师傅的情分咧，不然哪里舍得这般练拳。
“不聊这些，反正我晚上早早关了门睡觉，明个一早又是明个事，现在听天由命就是了。后天就是天山族人献礼，也是谷主挑婿的日子，以后怎么过就看着一把了。希望以后还能随意拉着朋友喝酒，天大地博，任意行走。”千机伏举起酒杯，“来，再干一个！”
李淳熙不情愿地倒了半杯茶，着实下边有些急了，“我要是谷主，哪能放过你！倒是希望明日过后，能继续回去沽酒卖酒，陪着阿爷。”
千机伏夹了口菜，压下辛辣，问道：“对了，昨个来了个嬷嬷，教了好些礼仪和规矩，在天山族的献礼上用得着，不可出错。你那边呢，没人帮着准备？”
李淳熙停下筷子，说道：“倒是有一个嬷嬷来了，中途说了一半，有人找她，说是家里边出了事，急匆匆走了。也没说今天来不来，不过应该也没什么，要真是重要的事儿，不会如此草率才是。”
这也是区别，千机伏毕竟是净幽谷麾下的一方势力，就算只是负责对外买卖，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和李淳熙这种白身不一样，至少不会被轻待。
道理都懂，可是介怀不介怀又是另一回事。
千机伏也不好说什么，劝慰道：“确实也不是什么要紧打得事儿，到时候跟着我就是了，照样画葫芦吧，基本都是一个样。”
李淳熙拿起茶杯碰了一下酒杯，“谢了！”
付账之后，一个人回了住处，一个走到了后院的茅厕。
东厢房，坐在门槛上的人等了有一会儿，高挽的发髻插了支镶嵌珍珠银簪子，火红的厚袄子显得臃肿。
楼下传来脚步声，很快楼道里慢慢把千机伏吐了出来。
张嬷嬷压弯了腰，喊道：“千公子，这厢有礼了。”
千机伏含笑点头，推了门，在门侧边立着，伸手先请了张嬷嬷进去。
东厢房与西厢房的格局布置相差不远，唯有屏风上的美人换做了山河万里图。香炉点香，驱赶蚊子，也是提神醒脑。
“请坐！”千机伏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圆面木椅，“张嬷嬷这次帮了在下的忙，机伏自然投桃报李，钟离名胭会在外面过得很不错，尽可放心。”
“当然当然，我自是信得过千公子……”张嬷嬷一时有些慌乱，说不出话来，来时思绪甚多，见了正主却脑袋空白，躲闪着千机伏的眼睛。
钟离名胭是其女儿，在外负责净幽谷的一些杂务。前些日子，因为不堪纠缠，直言顶撞，得罪了瓜州司马，连州府的生意都受了牵连，好在千家及时压下，不然丢了职务不说，净幽谷的规矩也不是摆设。忧心了许久的娘俩，登门拜谢，结果人家收了厚礼，也回了一份厚礼。几时她们的面子这般大了？当时就知道这事还有后续，可是没想到，临到头了，居然只是做了一件小事就还清了这个大人情。
乌总管想要两个嬷嬷教授谷主新挑的三个夫婿关于天山族献礼的规矩，收到暗示的她自然就揽了下来，和另一个嬷嬷一番争论，最后“理亏”地让出了和千家公子打交道、攒人情的机会，去教导一个叫做李二牛的半大小子。
先是讲了一堆不甚重要的献礼来由以及流程，至于这个李二牛该如何做，做些什么，还不曾喝口茶润润嗓子，就来了人，把她喊走了，然后在家里睡了一个挺长的午觉。
现在到了东厢房，只不过想要求个准话，原本还想着套套近乎之余，暗示一下，别再用这事拿捏她们母女俩儿，可是见了谁都是个笑脸的千机伏，尤其是那双眼睛，顿时就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千机伏敲着桌子，收敛了笑容，问道：“你来这里没人看见吧，要是有，那就想办法别让人乱讲话，相信是能做到的。”
张嬷嬷桌下的手在腿上摩擦着，忽然有些怕，斟酌了一下，说道：“这个我省得，没人见到我进来。千公子，是不是我做的不对？”
“以后没事别来我这，平时装作一般关系就好，有你女儿那层，不熟不疏远就是正常。”千机伏垂下眼皮，直接送客：“要是没什么事，那就请回去吧，注意路上别让人见着了。”
张嬷嬷起身又躬身，答应下来，开门合门，没带出大的动静，似乎怕吵了那个假寐的人。
“真是个蠢货！”
千机伏喃呢了一句，也不知道说得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