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灰狐狸见自己恶作剧成功，神色还带了点骄傲，尾巴尖忍不住就晃了一下。
龙秋秋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只是望着灰狐狸，小表情震惊：“糊糊！”
正优雅踱步，打算在小朋友和院长面前再耍个威风的灰狐狸差点一个趔趄。
灰狐狸勉强稳住身形，它表情镇定，耳朵尖尖却忍不住抖了两抖。
这种时候，还当众叫这种名字了吧……好像有点丢狐狸的脸。
不过到底是想着要过来给龙小朋友撑场子，灰狐狸即使有点羞恼，却还是绷着脸，迈开步子走向龙秋秋。
院长在短暂的愣怔后，回过神，侧头看向张开两只小手迎接灰狐狸的龙秋秋。
……真是狐狸？
院长蹙起了眉。
小朋友们呆滞的目光也跟着望向了龙秋秋。
龙秋秋叫了这个小动物。
这个小动物也走向了龙秋秋。
——龙秋秋真的养了只、养了只“东西”？
小朋友们没想到龙秋秋说的话居然……可能会是真的？
与此同时，毛茸茸的小动物总是能迅速吸引所有小朋友的注意力，因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场的几个小朋友都直勾勾地盯着灰狐狸瞧，挪不开眼。
龙秋秋把灰狐狸抱进了怀里。
她摸摸灰狐狸的脑袋，却是疑惑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龙秋秋记得自己好像有让糊糊乖乖待在房间等她回去。
灰狐狸得意摇晃的大尾巴一僵。
所幸，不等灰狐狸急中生智想办法糊弄龙秋秋，之前说话的孙洛就凑了过来。
他站到龙秋秋的身边，眼睛却一直盯着灰狐狸，开口：“喂，这是什么东西？你还真养了个、养了个……”
孙洛盯着灰狐狸，一时语塞，还真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很显然，孙洛问出了其他小朋友们想说的话。
边上的余可可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了龙秋秋，红了脸，却小声辩解，“那、那昨天晚上也不一定就是它跑去的厨房啊，哪里会有狐狸吃腊肉的呢。”
说到“狐狸”两个字，余可可还多看了灰狐狸两眼，像是不太确定这“狐狸”的身份。
“哪里有狐狸是灰色的，应该是橘色的才对，就算是北极狐也该是白色的……大家又不是没看过电视。”
幼儿园里只有一个用了十几年的旧电视机，每天中午吃晚饭后，小朋友们会聚在一起看一个小时，动物世界看过了好多集，对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都有一定的了解。
灰狐狸懒洋洋地抬抬眼皮，精准在人群中锁定余可可，然后狐狸眼微眯，猛地一下冲她凶恶龇牙。
“呀！”余可可猛地对上灰狐狸的视线，被吓了一跳。
她后退两步，仓皇躲到另一个小朋友身后，有点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是怕这“畜生”跳过来咬她，闭嘴不说话了。
只是看着龙秋秋那边的眼神还是不太友善。
孙洛则盯着灰狐狸看了几秒，眼里透出几分新奇和探究。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抬起手，想学龙秋秋的样子去摸狐狸脑袋——
“啪。”
灰狐狸毫不客气地挥爪拍开孙洛的手。
孙洛的手上瞬间多了个红红的狐狸爪子印。
孙洛愣了两秒，然后猛地恼羞瞪向龙秋秋，“你什么意思？！”
龙秋秋莫名其妙，“又不是我打的你。”
随即意识到不对，龙秋秋立刻挺挺小胸膛，皱起眉头，气势汹汹质问：“糊糊打你就打你——倒是你，你干嘛摸它？”
虽然龙秋秋也不知道糊糊为什么要打人……但反正糊糊没错！
孙洛才讨厌呢，刚刚就非要说她，现在还想随随便便摸她的糊糊！
孙洛噎了噎，“……我想摸就摸！”
龙秋秋不高兴地鼓起脸，强调：“它是我的狐狸，又不是你的狐狸！”
孙洛没想到龙秋秋居然这么小气，连摸都不让他摸，也憋了口气，“你说它是你的，它就是你的了吗？”
“怎么我之前都没见过它？”
“怎么，你抱在手里就是你的了？”
孙洛：“那我还说它是我的呢！”
龙秋秋一时语噎。
她吵不过孙洛，刚缓下去的眼眶又红了，急得跺脚：“……你、你好坏！”
孙洛：“你才坏！”
话音刚落，却又是一声响亮的“啪”。
——在龙秋秋怀里蠢蠢欲动的灰狐狸探出上半身，再次一爪子狠狠挥上孙洛的手臂，直接抓出了几道渗血的红印。
抓完还不忘用狐狸眼阴冷冷地盯着孙洛的脸，像是随时准备再来几下。
孙洛慢半拍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脸色一变，眼眶也跟着红了，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又打我！”
“我都没打你，你还让它打了我两次！”
龙秋秋鼓起腮帮子，也生气：“你就应该被打！”
“看到了吗！糊糊不喜欢你！！”
在两个小朋友彻底吵起来之前，院长奶奶终于拧眉出声：“好了，到此为止。”
她盯着灰狐狸看了会儿，平静挪开视线，“既然是误会……那再好不过。大家也不要为了点小事吵架。”
院长生气的只是小朋友们中出现偷东西行为，倒是没想跟一个畜生计较。
孙洛不满：“可龙秋秋她……”
院长：“不是她偷的东西。”
孙洛又举起自己被抓出血的手，不服：“那我……”
院长抬手拧眉：“你自己要去招惹一只动物，还指望我帮你打回去？”
“孙洛，你是最大的孩子了，不要太幼稚。”
说完，院长又看了眼躲在人群里的余可可，动了动唇，却到底是没说什么。
院长是最不希望看到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们不和谐的。但，她的精力实在太有限了。
孙洛愣了下。
整个幼儿园里最有话语权的院长开口了，话里话外还是对他的隐隐失望，孙洛就是再委屈再愤懑，也只能默默地把气往肚子里咽。
他哼了声，倔强地扭过脑袋，不去看龙秋秋和灰狐狸了。
龙秋秋听到院长的话，眨眨眼，想的却是：那、那她今天有饭吃了？
……不知道能不能带糊糊一份。
灰狐狸见孙洛不再纠缠龙秋秋，尾巴一扬，蹲坐在龙秋秋的膝盖上，有些不屑地优雅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这矜贵的高傲姿态，活像一个刚轻松结束战斗的胜利者。
龙秋秋倒是高高兴兴地摸了好几下糊糊的脑袋，来表达对它的嘉奖。
院长拍了拍手，吸引回小朋友们的注意力，语气缓和下来，“行了。大家都回位置坐好，也别闹腾了，我去把早饭烧一下端过来。”
一听到吃饭，小朋友们立刻呼啦啦地坐回位置。
龙秋秋犹豫了下，还是没把怀里的小狐狸送回房间，干脆厚着脸皮，就这么抱着坐下来。
余可可和孙洛站在原地僵持几秒，还是沉默地捡回了地上被狐狸打翻的不锈钢碗筷，去水龙头那边简单洗了洗，这才坐回位置。
他们的心情都说不上好，冤枉人的心虚里又带了些被院长斥责的委屈，明里暗里瞥了龙秋秋好几眼。
但显而易见，院长并没有要安慰他们的意思，直接走出了餐厅。
院长离开了，餐厅里的小朋友们也暂时没有从刚才的那场闹剧里缓过神来，保持了诡异的寂静。
直到几分钟后，院长奶奶端着大盆回来，小朋友们才稀稀拉拉地开始动。
幼儿园的早饭向来很简单，要么蔬菜汤要么鸡蛋汤，再蒸几个馒头，费不了多少时间。
小朋友们自觉拿着大勺子给自己盛汤，又一人拿了一个馒头，总算吃上了这顿迟来的早饭。
当然，糊糊是没有份的。毕竟它连碗都没有。
而当着院长的面，虽然龙秋秋有点想把自己的碗分享给糊糊，但又想想自己还想当一个“干净卫生”的小朋友，就没实施行动。
几个孩子在吃，院长奶奶就拉了张椅子坐在一边，监督小朋友们吃，杜绝浪费行为出现。
过了会儿，有小朋友吃到一半，终究没能抵过自己的好奇心，扭捏着出声问：“那、那院长奶奶，龙秋秋抱着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呀？”
龙秋秋正纠结要不要拿着自己的勺子给灰狐狸喂蔬菜汤——她可以用筷子，然后把勺子给糊糊，应该就还是“卫生”的小朋友。
她听到声音就是一个激灵，飞快地抬起脑袋，闻声望了过去。
然后鼓鼓腮帮子，把狐狸往怀里一藏，再用没拿勺子的那只手挡住，十分小气地不让其他小朋友看。
——这、是、她、的、糊、糊！
院长端详了下龙秋秋怀里露出的半条狐狸尾巴，温和道，“确实是狐狸。”
只是这毛色……灰白灰白的，说是灰狐狸，这也不算灰，说白，也不是纯白。
想了想，院长又抬手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尝试用自己并不渊博的知识解释：“可能是得了什么皮肤病……或者它父母辈杂交了，血统不纯，狐狸毛才会是这样。”
听到院长解释的灰狐狸差点从龙秋秋怀里跳起来。
谁有病？！它才没有病!!
谁血统不纯？！它血统最纯了！！
龙秋秋眼疾手快地按下躁动的灰狐狸，小声哄它：“糊糊饿不饿？要不要吃馒头呀？“
灰狐狸气哼哼的瞥一眼龙秋秋手里的馒头，扭开脸。
“哇——”小朋友们齐刷刷仰起脑袋望院长。
“皮肤病——”
“它居然生病了吗？”
“皮肤病是什么病？我在电视上好像没看到过诶。”
他们忍不住开始讨论。
几个小朋友交头接耳，除了余可可和孙洛心情不是很好地闷头吃饭，也就龙秋秋没有参与进去了。
不过龙秋秋一直不会参与进其他小朋友的讨论。
哪怕现在小朋友们的话题是她的狐狸，龙秋秋却依旧跟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有些格格不入。
她抱着狐狸，一边啃馒头，一边低下脑袋，跟灰狐狸小声嘀嘀咕咕。
“原来你生病了呀……没关系，我会对你很好的！”
“我肯定能把你照顾好！”
灰狐狸：“……”它不是！它没有！！
其他小朋友陆陆续续吃完了早饭。他们很自觉地端着碗筷站起来，送去厨房的洗碗池摆好。
到时候院长会统一帮小朋友们洗。
龙秋秋的吃饭速度一直不快，等她慢悠悠地吃掉最后一粒米饭、放下小勺子，从位子上站起来，餐厅里就只剩她跟院长了。
院长奶奶就站在一边。
她垂眸看着龙秋秋这个小身板一手揣狐狸、一手艰难拿着碗筷，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打算走出去，轻叹了口气，上前两步，伸手拿走龙秋秋的碗。
龙秋秋手里一空，茫然抬头，对上了院长的视线。
灰狐狸瞬间在龙秋秋怀里探出脑袋，虎视眈眈地盯着院长。
院长奶奶抿了下唇。
道歉的话她有些说不太出口，就用没拿碗的手轻拍了下龙秋秋的脑袋，缓声道，“这次我帮你放碗。倒是你，以后注意点，别让它乱跑。”
这个“它”，当然指的灰狐狸。
灰狐狸眨眨狐狸眼，尾巴并不太高兴地晃了一下，对院长不满龇牙。
什么叫“乱跑”？
这个人类怎么满嘴胡说八道！
龙秋秋乖乖点头，“好，谢谢院长奶奶。”
应完，就老老实实地双手抱狐狸，再次迈开步子。
一只手又从后边轻轻抓住了龙秋秋的衣领。
龙秋秋前进失败，反应了两秒，才再次茫然回头。
院长奶奶低头掏了掏身上的围裙兜，给龙秋秋塞了两颗糖。
龙秋秋：……？
“好了，去吧。”
龙秋秋狐疑瞅瞅小手里的两颗糖，又望望院长，脚下没动。
院长奶奶别开视线，低声道，“你这孩子，平常也不跟其他孩子玩的。现在有了只狐狸也好……小动物也是一条生命，对它好一点。”
想了想，院长又补充：“如果不会照顾的话，可以来问我和孙阿姨。你毕竟还是小孩子，不要勉强。”
龙秋秋恍然，终于懂了院长奶奶是什么意思。
她弯起晶亮的圆眼，仰头对院长露出大大的笑脸，再次道谢：“好！谢谢院长奶奶！”
说完，这才高高兴兴地揣着糖，抱着灰狐狸小跑离开。
院长看着龙秋秋蹦蹦哒哒跑远的背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