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好像有点，饿了？”龙秋秋蹲在床前嘀嘀咕咕。
像是要响应她的话，龙秋秋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发出了声“咕噜噜”
床上的黑狐狸动了动耳朵，慢吞吞地看她一眼。
龙秋秋眨眼，“你也饿了吗？”
黑狐狸并不搭理她。
龙秋秋就像个小大人似的，对着黑狐狸叹气。
龙秋秋住在一所老旧破败的孤儿院里。
孤儿院规模很小，也没有什么收入来源，供给小朋友们的饭菜很简单，都是清汤寡水。
孤儿院的小朋友们现在的生活之所以能维持得还不错，还是多亏了一位时不时就来孤儿院看看的中年阿姨。
阿姨隔三差五地还会给小朋友们发五毛一块的零花钱。
龙秋秋隐约知道钱很重要，又或许是出于守护“宝藏”的天性，一直都是宝贝一样地攒着，从不乱花。
只是……本来自己就胃口大，平常吃不太饱，现在还捡了只狐狸。
——刚捡的，还热乎着。耷拉着脑袋，对龙秋秋爱答不理。
龙秋秋已经蹲在这里，两只小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瞅它半天了。
大约半小时前。小狐狸还趴在刚下过雨的水泥坑底。
孤儿院所处的院子偏僻，大门坏了，锁不上，院内也没有值钱的东西，所以小朋友们可以自由出入孤儿院。
不过小朋友们被院长嘱咐过，最多也就在孤儿院门口附近玩，不会跑远……龙秋秋是个例外。
龙秋秋注意到小狐狸的时候，就是黑乎乎一团。
半死不活的，几乎没了温度。要不是身体还有点起伏，龙秋秋都要以为是只已经死掉的可怜小动物了。
——但，即便都那样了，龙秋秋踩着哒哒哒的小步子，跑去捡它的时候还差点被这狐狸出其不意的爪子抓伤。
……差点而已。
龙秋秋皮厚。
尖锐的爪子伤不到龙秋秋。
更何况黑狐狸的爪子压根没剩多少力气。
所以龙秋秋顶着黑狐狸不敢置信又带了点懵的小眼神，还是成功把狐狸给强行捡回来了。
对上小狐狸的龇牙咧嘴，龙秋秋小朋友还心情颇好地弯起圆眼，大方给它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美滋滋地权当美好友谊的开端。
而对上龙秋秋亮晶晶的圆眼，也不知道是心软了，还是实在没有力气作第二次无谓的挣扎，黑狐狸在短暂的愣怔后，垂下脑袋，安分了不少。
龙秋秋小心翼翼地把冰凉凉湿漉漉的小狐狸从水洼里捧起来，揣在自己怀里往回走。
就这么跑跑走走地护了一路，硬生生把冰凉凉的狐狸给揣得暖呼呼的。
——黑狐狸趴在龙秋秋坏里沉默了好半晌，然后尾巴尖微动，状似无意地悄悄凑过去，圈在了龙秋秋小朋友细细嫩嫩的手腕上。
龙秋秋的房间很小。地上堆满了龙秋秋从外头捡回来的乱七八糟杂物。
有漂亮的石头，有好看的枯叶，也有破旧的娃娃和缺了零件的遥控汽车……
龙秋秋试图把黑狐狸摆在自己的“宝贝”堆里，但黑狐狸挣扎着表达了强烈的抗拒，没多少力气的小尖牙差点就气势汹汹地咬上龙秋秋的指尖。
龙秋秋茫茫然地瞅着炸毛狐狸。
龙秋秋又扬起脑袋看了看四周。
除了地板，狭小的房间里只剩床了。
龙秋秋想了想，觉得把床分给小狐狸一点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黑狐狸有点脏，龙秋秋抿着嘴，认认真真在自己床上铺了好几层的树叶，才扭头把黑狐狸放上去。
龙秋秋想：没办法，被她捡到的小狐狸……她不养谁养！
就算这黑狐狸丑了点，瘦了点……没关系！她肯定能把它养得白白胖胖！
龙秋秋鼓了鼓腮帮子，再捏起小拳头，默默给自己打气。
龙秋秋心底止不住的开心。又想，有了小狐狸之后，她在孤儿院就也有好朋友了！
龙秋秋设想的很好，养个小动物嘛，喂喂吃的，再帮忙洗个澡，再把自己的窝分一点出去给它睡觉，就可以啦！
不过……龙秋秋刚打算走第一步，喂食，就直接死死地卡住了。
小狐狸很挑食，这不吃那不吃。
龙秋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进跑出，忙忙碌碌又是摘花又是捡草，还绕着院子角落那颗不知名大树找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找回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青果子——
结果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小狐狸的面前，它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别说吃了，爪子扒拉一下都不愿意。
龙秋秋皱起小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它。
龙秋秋好声好气说：“你这样不好哦，你要吃东西。”
黑狐狸半睁着眼，即便看上去像是比龙秋秋还饿的样子，也不肯去碰摆在它面前的花草和果子。
龙秋秋意识到了黑狐狸的难搞。
她捡它回来的时候就想过黑狐狸肯定不会太听话，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不听话。
这不行。
龙秋秋小表情十分严肃，用自己软乎乎的语调一本正经说：“不吃饭是坏小朋友，长不大的，知不知道？”
“长、不、大、的！”龙秋秋重点强调。
黑狐狸：“……”
它暗色的狐狸眼慢吞吞地瞅向也是一小只的龙秋秋本秋。
龙秋秋等不到黑狐狸的反应，也没懂它眼神的含义，兀自鼓起腮帮子，小声抱怨，“你一点都不乖，是个坏孩子。”
但是没办法，谁让龙秋秋是一个十分充满责任感的小朋友。
自己捡的狐狸，怎么都要养活！
于是龙秋秋抿着唇，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低下脑袋，慢吞吞地从自己的兜兜里翻出藏了两天的小袋子，里面还有最后一块饼干。
龙秋秋盯着饼干看了很久。
终于，她抠抠搜搜又小心翼翼地把一块小小的饼干掰成两半，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含着，然后试探性地把剩下半块递给狐狸：“喏，这个给你。”
她低下声音，奶声软气地跟瘦瘦巴巴却格外硬气的小狐狸打商量，“不吃草的话，总要吃饼干吧？”
“这个可好吃了。我都舍不得吃。”孙阿姨虽然经常会过来，但不是每次都会带吃的。
就算带了吃的，每个小朋友分过去，轮到龙秋秋，也没有多少了。
小狐狸看看饼干，又抬头看看龙秋秋，打了结的尾巴幅度轻微地摆了一下，表情像是有点复杂，又有点为难。
龙秋秋瞅着它，忽地小脑袋灵光一闪，然后咽了下口水，小声问，“……你不会是想吃肉吧？”
偏偏，黑狐狸眼睛一亮，还真就模样矜持地点了点脑袋。
点完头，又矜持地继续注视龙秋秋，仿佛等着她给它找肉吃。
然而龙秋秋睁大圆眼，就这么直勾勾地跟狐狸对视。
黑狐狸望龙秋秋。
龙秋秋瞅黑狐狸。
一人一狐陷入僵持。
黑狐狸忽地预感不妙。
果然，它见龙秋秋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又抿了下唇，然后小声说，“阿姨好几天没有烧肉了，我也没有肉。”
孤儿院里是没有肉的。
有肉的话，基本都是孙阿姨自己把肉带过来烧了的加餐。
想了想，龙秋秋又说，“之前其他小朋友说，孙阿姨家里也没有很多钱，也不是故意不给我们吃肉的。你不能怪她。”
紧接着，龙秋秋又眨巴眨巴眼，小小声道，“咱们都没有肉吃，也不是很难过对不对？”
黑狐狸：“……”
“就只剩最后一块饼干了，咱们分分，你尝一口？可好吃了。”龙秋秋又把手心捏了半天的半块饼干往前递了递，小表情十分诚恳且真挚，还带了点不舍。
黑狐狸沉默了几秒，然后脑袋勉为其难地探过来瞅了眼，发现是块什么调味料都没有的普通饼干后，挪挪屁股，扭开脑袋并拒绝了投喂。
龙秋秋苦大仇深地皱起小眉头。
她开始碎碎念：“你不能不吃的呀。”
“你不吃要饿死的呀。”
说着说着，龙秋秋还有点伤心，“你可是我养的第一个小朋友呢，我不想你死掉。”
黑狐狸听到这话，回过头，瞅了龙秋秋两秒，然后勉强伸出自己的爪子，搭上龙秋秋的小手，小幅度往龙秋秋的方向推推。
龙秋秋低头，疑惑，“牵手手？”
想了想，她把没拿饼干的另一只手伸过来，跟小狐狸瘦瘦黑黑还脏脏的小爪子握了握。
黑狐狸：“……”
它一把抽回自己的爪子，扭头就把自己团成团趴下，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龙秋秋瞧它，浅褐色的圆眼透出点迷茫，不懂这小家伙怎么就又不高兴了。
她想了想，干脆把剩下半块饼干自己吃了，然后出门。
等龙秋秋拿着打湿的毛巾小跑回来的时候，发现黑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眼了，盯着门口看。
跟龙秋秋对上视线，黑狐狸呆滞了一瞬，然后猛地收回视线，扭开脑袋盯着房间角落。
龙秋秋不懂狐狸的小心思，她给黑狐狸看自己的毛巾，语调软乎乎的，带点炫耀的意味，“你看！”
黑狐狸没反应。
于是本来还想分享一下自己这条毛巾怎么漂亮好看的龙秋秋鼓鼓脸，把话咽下去，直接把毛巾罩在了小狐狸的身上，然后开始手法笨拙地帮它擦毛。
黑狐狸在被上手的瞬间身体僵了僵，不过短暂的停顿后，它终于还是什么都没做，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杵着。
龙秋秋把黑狐狸擦了又擦，来回跑了几趟，毛巾都快不能看了，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捡来的不是黑狐狸，而是灰狐狸！
不过，在看到灰狐狸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爪子上的毛似乎隐隐泛白的时候，龙秋秋又不确定了。
但是灰狐狸很漂亮。
虽然毛发灰白灰白的，却丝毫不影响狐狸毛的质感，擦干净之后软乎又蓬松，手感很顺滑。
小狐狸还有同样软乎乎的耳朵和尾巴，大尾巴有整个身子长，十分有存在感。
小狐狸的眼睛似乎也格外灵动有精神，哪怕是半耷拉着一副慵懒模样，也是一只漂亮可爱的小狐狸。让龙秋秋小朋友怎么看怎么喜欢。
龙秋秋盯着灰狐狸看了几秒，然后忽然问，“你叫什么呀？”
她两只小手扯着自己的衣角，有点扭捏，脸蛋也泛着红晕，像是不好意思，又带了点兴奋：“我、我还没给其他小朋友起过名字呢。”
龙秋秋目光炯炯地望着灰狐狸，小表情跃跃欲试：“嗯……就、就叫——”
她憋了憋，然后一锤定音：“糊糊！”
黑乎乎……灰乎乎的狐狐！
就叫糊糊！
完美！！
龙秋秋喜滋滋地想，自己可太聪明了。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名字来。
灰狐狸：“……”
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就像灰狐狸此时的心情。
灰狐狸恹恹地趴了回去。
然而小朋友软软糯糯带了点亢奋的声音却不依不挠地在头顶上方响起：“——糊糊？”
“糊糊？”
“糊糊糊糊？”
黑狐狸心情沉重地扭开脑袋，尾巴尖却轻轻摆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