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决别
“哇哈哈……！”就在他们两个说话的当口，地牢外传来一声张狂的大笑。
“赫淮斯托斯，原来你躲到这私会情人来了！”
伴着他的声音，赫淮斯托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他张开手，把珀尔塞福涅挡在身后，却被来人轻轻一拽就趔趄着摔倒。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女能配得上你！”
珀尔塞福涅顺着他的声音看去，只见一位高大英俊的男神立在她面前。那男神有一头闪着光泽的棕发，一双如同玫瑰般暗红的眼睛，一身盔甲丝毫掩盖不住他高大的身材。他英俊得令人着迷。
珀尔塞福涅友善地对他笑笑，没想到他却狠狠地往珀尔塞福涅身上吐了一口吐沫。
“呸！”
珀尔塞福涅错愕地看着这个言行与外貌极度不符的神祗。
“哈哈哈哈，赫淮斯托斯，你的眼光就这样吗？难道只有怪物才配得上怪物！？”
只见他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迷倒众生的笑容。在珀尔塞福涅毫无防备之时，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向她砸了过来。
珀尔塞福涅躲闪不及，石子正好砸到脑门上。
鲜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却使得那男神更加兴奋。
他边发出胜利似的大叫，边不停捡石子往珀尔塞福涅身上砸。他专门捡那些带着棱角的石子，瞄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而且砸得精准，每次都能把珀尔塞福涅砸出血来。
“呜……！”
珀尔塞福涅被砸得发出一声惨叫。
那男神却笑得更大声了，下手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珀尔塞福涅紧紧护住脑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任由着他取乐。
一下一下，她紧咬住牙关，倔强地再也不发出声音。
赫淮斯托斯冲上去阻止了他，却被他狠狠地推倒。
看着痛苦的珀尔塞福涅，赫淮斯托斯站起身，焦急地跑到奥林匹斯山求助。
恰巧在山脚遇见了前来打猎的阿波罗与狄俄尼索斯。
问清情况后，两人不敢怠慢，紧跟着赫淮斯托斯来到地牢。
正巧，那男神见珀尔塞福涅不出声了，感觉到十分无趣，在身旁女伴的怂恿下，点燃了一团火焰，要将珀尔塞福涅烧死。
“嗖”地一声。
在他向珀尔塞福涅掷出火团的刹那，阿罗波射出了他代表正义的箭支，稳稳地将火团定在了墙上。
“你！”
见有人阻止他，那男神恼羞成怒，瞪着眼睛望向出现在地牢口的阿波罗。
“怎么？光明神也要多管闲事吗？”
一听到“光明神”的称呼，珀尔塞福涅像看到了救星般抬起脑袋，不顾身上的疼痛，咬牙爬到牢门口。
“阿波罗……！”
这声熟悉的轻唤，让阿波罗为之一颤。
他顾不上与之对峙的男神，连忙跑到牢门口，不敢置信地看着面目全非的珀尔塞福涅。
“你是……！”
就在他们两人同时震惊的当下，一声风轻云淡的声音飘了进来。
“阿瑞斯，你什么时候能改掉欺负弱小的毛病呢？有那么多精力的话，你去帕利尼半岛和癸干忒斯们打一场啊？正巧还替父亲解忧了！”
那叫阿瑞斯的男神动了怒，指着后来的男神道：“狄俄尼索斯，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被癸干忒斯吃过吗？难道你还想去给他们当食物？”
“呃……！”珀尔塞福涅被这句话刺痛了心脏，她紧紧抓住牢门，想要看一看被叫做狄俄尼索斯的男神。
那男神披了一件狐狸皮外衣，美丽高贵的紫红色头发如同开遍山野的杜鹃花，还有那双清沏的如同爱琴海的蓝眼睛。他那无与论比的和善气质，使得残暴的阿瑞斯黯然失色。
狄俄尼索斯不屑地看了阿瑞斯一眼。
“你放心好了，即使被当成食物，我也不会做战俘。”
“你……！”
阿瑞斯气得恼羞成怒，拔出剑来要和狄俄尼索斯决斗。
狄俄尼索斯也摆开架势准备应战。
就在剑拔弩张的当口，就听阿波罗大喊了一声。
“狄俄尼索斯！她是珀尔塞福涅，是你母亲珀尔塞福涅！”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珀尔塞福涅亦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波罗。
“你在说什么？”
阿波罗一把将狄俄尼索斯揪了过来，指着他对珀尔塞福涅说道：“他是你儿子，是匝格瑞俄斯的转生！父亲把他的心脏放到了塞墨涅的腹中，他因此重生为了酒神狄俄尼索斯！”
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珀尔塞福涅看着这个高贵的男神，一瞬间对宙斯的恨意荡然无存。
“匝格瑞俄斯……！”
轻轻唤出这声魂牵梦萦的名字！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
她那枯败的双手，隔着牢门轻轻抚摸着狄俄尼索斯的脸颊。眼眸中的深情无法遏制的爆发出来。
“匝格瑞俄斯，我好想你……！”
一句“匝格瑞俄斯”也唤回了狄俄尼索斯的记忆——那温柔美丽的母亲，那宠溺温暖的怀抱，那清脆的笑声，那轻柔的话语，一切一切，全都化成了她的那句呼唤！
“母亲……！你没死？你没死！”
珀尔塞福涅摇了摇头，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都到化成了无语的哽咽。
忽然，就在母子相见的当口，狄俄尼索斯身后寒光一闪。
母亲的本能使珀尔塞福涅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
“噗”刀没入肉的声响！
没相到阿瑞斯会这般残暴，众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地看着长剑刺穿珀尔塞福涅的腹部。
“我让你们尝尝什么叫战神的力量！”
一见血就兴奋的阿瑞斯，扭曲的嘴脸像是发了疯的野兽。
把长剑从珀尔塞福涅身体里拔出来，又红着眼睛向狄俄尼索斯挥去！
“住手！”
随着这声大喝，身旁迅速闪过一道人影。
电光火石间，雅典娜已用神盾架开了他的利剑。
阿波罗也冲了过来，与雅典娜一起三两下就将他擒获了。
直到地牢里平复下来。
宙斯才在赫拉的陪伴下，缓缓走了进来，其他的奥林匹斯众神则紧跟其后。
弯腰将狄俄尼索斯扶起来，宙斯才冷着眼睛，不甚在意地看了看珀尔塞福涅。
“你没事吧？”
虽说被阿瑞斯刺了一剑，却不致命。真正令她感到窒息的，是宙斯那冷漠的目光，以及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的表情。
一瞬间，她对他的所有期待都化成了泡影。
心里难受极了，却还是故作坚强地捂着伤口摇头。
“既然没事了，那大家都回去吧！”
“嗡！”地一声，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满脸惊愕地看着他。
她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连个解释都没有？若说是感情没了，她倒是能够理解。可是他怎么连神王该有的公正都遗失了呢？
“回去？！回哪去？您不觉得在走之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狄俄尼索斯挣开被他扶着的双手，半蹲到珀尔塞福涅跟前紧张地查看着她的伤势。
“解释？什么解释？”
“她是我母亲！是珀尔塞福涅，你为什么告诉我说她死了？”
宙斯回头看着狄俄尼索斯，一脸严肃地反问道：“我有说过吗？狄俄尼索斯，你永远不要忘了，你的母亲是塞墨涅！”
显然是被他的话激怒了，狄俄尼索斯站起身，怒视着他。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似是在压抑着莫大的委屈，终于，他忍无可忍地指着赫拉大声说道。
“既然你还记得塞墨涅，那为什么不把她杀了？不管是塞墨涅还是珀尔塞福涅，她们都是我的母亲，而无一例外的，她们都被这个女人所害，你如果还是公正的神王，为什么不替她们报仇？”
“够了！”赫拉打断了他的话，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大吼道：“狄俄尼索斯你居然敢在众神面前忤逆你的父亲？我告诉你，她们都该死，都该死！塞墨涅以凡人的身份妄想操纵雷霆；珀尔塞福涅因为嫉妒加害我的孩子！她们都该死，你明白吗？”
她用手指愤怒地点着狄俄尼索斯。雷霆的火焰在她指尖上跳跃，每碰触一下，都让狄俄尼索斯浑身灼痛。
眼前的一幕，让珀尔塞福涅怒火中烧，不禁又想起了那日的情景。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噌”地一下站起身，隔着牢门，一把抓住叫嚣的赫拉。把她拽到牢门前，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胡说！”珀尔塞福涅的脸上闪现出从未有过的恨意。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赫淮斯托斯！是你想杀我，是你想杀我！如今你还想要伤害我的孩子吗？”
赫拉挣扎着，把手上的雷霆加诸到珀尔塞福涅身上，可是暴怒中的珀尔塞福涅已感觉不到疼痛了。
手上渐渐用力，恨不得将她扼死。
慢慢地赫拉不再挣扎了，她瞪着一双眼睛向宙斯发出求救的讯息。
可宙斯却视若无睹。他平静地看着她们，似乎谁生谁死对于他来讲根本无关紧要。
珀尔塞福涅望着他，脸上尽是嘲讽。
“你真无情！也罢，就让我与她的恩怨在一刻，一起终结吧！”
说罢，手上用力，就要了结了赫拉！
“珀尔塞福涅！”
一声呼唤，让她手上一顿，看向了一直躲在人后的赫淮斯托斯。
“珀尔塞福涅，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赫淮斯托斯拨开人群，径直走到珀尔塞福涅身边。
“某个人与我们相遇，不管是痛苦还是欣喜都命运的恩赐！我对你的遭遇感到很抱歉！可是我不也是一样吗？我们的命运早就注定了，不管是谁来转动，都会按照这个轨迹来运行！你或许会恨我母亲，但她也是受到了命运的指引！你不能做错事啊，珀尔塞福涅！”
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心虚地四下躲闪着。
这个世上，若说谁会让她有所亏欠，那这个人必定是赫淮斯托斯。可是现在，在给他带来那么惨痛的人生之后，她又要在他面前，亲手杀死他的母亲……！
“珀尔塞福涅！”
赫淮斯托斯紧紧攥住她掐着赫拉的大手，满眼悲伤地乞求道：“求你放了她，我替你作证，你没有伤害过我！因为，我有记忆！”
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赫淮斯托斯。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向别人说起过他当初掉下奥林匹斯山的情景。所以大家都认为像赫拉说的那样，是珀尔塞福涅把他扔下去的！可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
最终，珀尔塞福涅还是没狠下心肠。轻轻松开手指，放了赫拉。
一恢复自由，赫拉马上召唤出雷霆，要惩罚珀尔塞福涅。
“够了！”
这次宙斯终于冷着脸阻止了她。
“既然赫淮斯托斯说了，珀尔塞福涅没有将他扔下去，你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制裁她？放了她吧！”
“什么？放了她？她刚刚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你就这样把她放了？”
宙斯还没说话，众神中就传来了一个不满的声音。
“赫拉，你还想把我女儿怎么样？说什么她想杀了你？诸神都在看着呐！到底是谁伤害谁更多？！先抛去她到底扔没扔赫淮斯托斯不说，你当初对她的处置难道不过分吗？赫淮斯托斯现在安然地站在这里，可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呢？她差点葬送在你的手里！你有什么权力在没有审判时就处决她？谁给你的权力？难道就因为宙斯许下的与你平分权力的誓言，你就能凌驾于他之上吗？”
那个声音……
珀尔塞福涅心中一颤。
那是许久不见的德墨忒尔，那是她的母亲啊……！一见到庄严慈爱的母亲，她眼泪终于抑制不住了，如同泉水般涌出，有委屈，有悔恨，更多的却是无法左右命运的无奈。
面对德墨忒尔义正辞严的话语，赫拉无言以对。
一时间众神议论纷纷，却都偏向了珀尔塞福涅，连一向同赫拉站在一边的波塞冬，这次也站到了德墨忒尔这边。
“德墨忒尔说的对！赫拉，你这次做的确实太过分了！”
眼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赫拉别无他法，只得一甩袖子丢给宙斯一句“你看着办吧！”便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面目全百的珀尔塞涅，宙斯终是轻声一叹。
“你不用再受惩罚了，不过你这样子，奥林匹斯山是回不去了！”
珀尔塞福涅止住眼泪，倔强地昂起头，冲着一旁冷笑了一声。
“你请我去，我都不会去的，我嫌那里脏！”
宙斯又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她，表情严肃，却似有难言，最终轻飘飘地说了句：“你回之前的山洞吧！那里再怎么说也是个安身之处！”
珀尔塞福涅冷冷地看着他，“去那儿做什么？感谢你的恩赐？还是铭记你的功德？”
面对她的不敬，他并没有动怒，只是无奈地问道：“不去那儿，你还能去哪？”
“笑话，我德墨忒尔若是连自己女儿的容身之地都没有，那我还做什么主神？”
说罢，她越过宙斯，与狄俄尼索斯一起，把牢门打开，将珀尔塞福涅扶了出来。
在经过宙斯身边时，珀尔塞福涅刻意没有回头，却还是听到了发自他口中的，很细微的话语，仅两个字——“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