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空间里溢漫着烘焙咖啡豆的醇香，明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重新找回平常的冷静。
短暂空闲里，她开始回想王奶奶说的那些事情。
在见面之前，两人大部分的资料已经通过中间人传到了对方的手里。
明南印象中的傅寄白是个十足的学霸，长年稳坐第一，高考进入一所顶尖大学，如今正在一所重点高中当老师。江市人才济济，灯红酒绿，这份工作虽然体面，但显得有些普通。
明南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空座位上，又喝了一口咖啡。
傅寄白怎么还没来？
恰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喧哗吵闹声，二楼所有客人都抬起头朝声源看去。
想到还未出现的傅寄白，明南起身往楼下走。
吵闹声愈演愈烈，已经影响到了其他客人，所有人都忍不住朝那边递去视线。明南到了楼下才看见，喧闹的中间是一对情侣，而久久未出现的傅寄白就站在其中。
“出什么事了？”
旁边的客人立刻热心应道：“是情侣吵架，那个帅哥是来劝架的。”
那边的吵架声愈来愈大。
“分手？为什么分手？！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男人了？”那对情侣中的男人怨恨地看着傅寄白：“是不是就是他？！”
女生气得满脸通红：“你别说了！不是你想的这样！”
她回头对傅寄白道歉：“先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明南旁边的客人显然看完了全程，在一旁啧啧道：“那对小情侣是来分手的，但是那个男人怎么都不同意，刚才还想打人，就是这个好心帅哥路过拦了一下，不然那巴掌就落到女孩子脸上了。什么人啊，一言不合就打女人。”
“那男人也没工作，整天都在家里打游戏，还靠女孩子接济。我听那个女孩子的意思，她提过好几次分手了，但是那男的就是不同意，还追到她公司纠缠。”
“也是倒霉……”
周遭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传入男人的耳朵里，却没叫他觉得羞愧，只见他脸皮涨得越来越红，青筋暴起，那些议论火上浇油地燃起了他的怒火。
只听他忽然大喊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直直地朝女友刺去。
“去死吧！贱人！”
“啊————”
“小心！”
众人反应不及，女孩子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明南心头一惊，连忙拨开人群挤了过去。
事故中央，男人先是得意大笑，而后又怨愤不甘地看着对面两人，女孩子毫发无伤地被人护到身后，而那把水果刀则被傅寄白紧紧握在手中，刀刃割开了他的手心，血顺着手腕落到地上。
事发突然，他也不是文武双全，只来得及用血肉抵挡。
明南挤到中央，握着手机，目光冰冷，说：“我已经报警了。”
她的手机屏幕赫然是“110”的通话页面。
男人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身要跑，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团团围了上去，很快将他制服。
“先生，你没事吧？！”女孩子脸色苍白，惊慌过后，她一阵后怕，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哽咽着说：“谢谢你啊，要不是你的话我今天就死定了……”
“不用客气。”
与其他人相比，傅寄白算是最镇定的那个了。
他从服务生手中接过医药箱，简单为自己包扎了一下，看女孩子哭个不停，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温和地说：“下次注意安全。”
又对明南点了点头：“多谢你报警。”
“……不客气。”明南长长呼出一口气，“你的伤不要紧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傅寄白：“没关系。”
警察来得很快，持刀伤人的男人被铐走，作为受害人，傅寄白也要跟着去一趟做个笔录。
傅寄白面露难色，眉心皱了一下，很快道：“稍等一下，我想发个消息。”
他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下一条消息还没开始打，明南的手机就叮咚一声响起，他下意识地朝这边看了过来。二人离得很近，哪怕他迅速反应过来移开视线，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傅寄白：【抱歉，临时有一点急事。】
明南清楚地从他眼中看到了诧异。
她大大方方地举起手机。
“警察是我叫来的，我也要去一趟警察局。”她促狭道：“傅先生，不如我们换个地点？”
年轻英俊的男人怔了许久，他推了一下眼镜，斯文地道：“多谢。”
耳垂变得有点红。
……
警察局。
明南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傅寄白做笔录的时间里，低头与乔双双直播自己的相亲近况。
乔双双：【所以你们就去警察局了？】
乔双双：【这位傅先生还是很有正义感的嘛。】
乔双双：【但是……在警察局相亲……】
后面发了一个小狗凝重的表情包。
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在心中为这次久别重逢给出了一个糟糕的结论。
明南低笑一声，顺手切开另一个页面，回复了几个工作上的内容。
直到一双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才收起手机，抬起头来。
“明小姐。”傅寄白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窘迫，“抱歉。”
明南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又问了一遍：“要去医院吗？”
“……”
二人目光对视半晌，都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再推拒的必要，他犹豫片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在警察局附近就有一个医院，步行就可以到达的距离。
外面雨势变得温和许多，小雨淅淅沥沥，二人各撑着一把伞，离得不远不近，并肩走在香樟树下。
“听王奶奶说过后，我去找了高中的相册。”傅寄白：“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挺不错的。”
“你比高中时候变了很多。”他顿了顿，补充说：“挺好的。”
明南微哂：“你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不怪傅寄白会认不出来。
她到现在都很少回想以前的生活，很长一段日子只能用狼狈落魄来形容。一个阴郁刻薄，穷困潦倒，成绩平平的女孩子，不讨人喜欢，连老师也常常为收不上来的各种费用皱眉头。在所有年轻小女生开始萌生荷尔蒙意识的时候，她没有钱打扮自己，也无心去打理，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藏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偶尔被人记起，大多也都伴随着不愉快。
与之相反，傅寄白聪明英俊，公告栏上轮换着关于他的表彰，校服永远洁白整齐，好看的在一群青春痘男生中格外突出，课间的教室门口总是会有偷偷来看他的女生。
明南与他是同班同学。
她不知道傅寄白是否有注意过她，但是他这个人向来温柔心善，连学校里的流浪猫都得过他的喂养。催交书本费时的慷慨解囊，被为难时的随口解围，诸多于傅寄白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对明南来说帮了大忙。
在那些灰暗的回忆里，他是为数不多的色彩。
周末的医院人山人海，明南陪他挂了一个号，两人一起坐在等候区。如果说相亲地点在警察局可以记入年度奇葩事迹的话，医院更不遑多让。周遭都是脸色灰败的面孔，潮湿的空气里满是压抑，谁也不好意思按正常的相亲流程开口。
乔双双：【救命！】
乔双双：【吸氧jpg】
傅寄白的手机也恰在此时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他很快调成静音，但屏幕上的消息依旧不停地刷新着。
他瞥了一眼，面露迟疑：“是我班上的学生……”
“没关系。”明南态度很好，“有急事的话，你就先处理吧。”
他歉意地对明南笑了笑，拿起手机翻阅那些消息，眉头很快皱起，神色凝重，显然另一头是个棘手的问题学生。
明南托着下巴观察他，从他俊朗的眉目，到紧抿的唇角，端正挺直的脊背，最后看到在屏幕上敲打的修长手指。大约是想通了他至今单身的原因。
再英俊的男人，不解风情也是死路一条！
连坐在一旁的老大爷都看不过眼，忍不住出声说：“小伙子，女朋友这么漂亮还不搭理，你这样子，女朋友是会跑的。”
傅寄白微窘，明南笑着替他解围：“我们不是情侣。”
老大爷愣了一下，嘀咕道：“我看你们挺般配……”
明南看了身边人一眼，却与他的视线对上，金边眼镜后的眉眼如春阳和煦，二人对视片刻，明南对他轻轻一笑，而后主动移开目光，低头整理长裙的裙摆。
经历过一番变故，等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所幸天色已经放晴，雨后的天空澄澈明净。
原先计划好的咖啡厅、午餐店、电影院，全都不作数了。幸好还能赶得上晚餐时间，两人按照原来的午餐计划去了那家餐厅。是一个开了十几年的老店，味道不错。期间也再无其他的事情打扰。
虽然开头很差，但好歹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收尾。
结账的时候，明南从服务生手中接过账单，抢先一步递出了自己的付款码。
只要不是个小气男人，这种事情向来都会主动。傅寄白张口想说点什么，明南坦然道：“高中时你借我的钱，就当我到现在才还，你不会介意吧？”
对面人愕然。明南知道，他显然不记得那些事情了。
二人最后在餐厅门口分别。互相道过别后，明南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他的前方夜清月明，而她身后霓虹闪烁。
这样也挺好。她心里想。
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至少她拿到了傅寄白的联系方式，以后还可以做个点赞之交。
回家路上，被经纪人拉去赶通告的乔大明星忙里偷闲给她推来一个名片。
“我帮你要来了我们公司新人的联系方式，怎么样？我够体贴吧？”乔双双安慰她：“没了一个初恋，还有千千万万个新欢等着你。宝贝，不是你不够美，是老天不长眼。”
明南笑着应：“我没难过。”
“哭出来也可以，我们之间介意什么。”
“真没有。”
“要我说，你就不该这么收敛。看看那些追你的男人，哪个不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就算是初恋……”
叮咚！
明南眼角余光瞥去，屏幕上出现的是傅寄白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车停到路边。
拿起手机点开，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头像，一幅山峦晴雪的水彩画。
傅寄白：【抱歉，今天让你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傅寄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周末可以再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