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相亲？！”
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明南正站在自己五十平的衣帽间里挑衣服。
有logo的不要，太显身材的不要，露胸露腰的也丢掉。最后她勉强找出一条简约朴素的米色长裙，长及小腿，纽扣扣到脖颈，换上后对着镜子照了照，颇有些不太自信地拿起手机对准镜子。
“怎么样？够良家妇女吗？”
“良家妇女？”视频对面的人险些把面膜笑掉：“这条裙子你从哪里找到的？你奶奶的衣柜？”
明南反而放下心，又弯腰去找鞋。
她的高跟鞋摆了一整面墙，嵌在鞋柜里的灯条将她这些战靴照得璀璨耀眼，只可惜，这回主人连半分多余的目光也没留给它们。明南找了一圈，最后认命的给熟悉的柜姐发去消息。
除了鞋，还有搭配的首饰。明南一件件看过去，最后只留下一对款式简单的耳环。
做完一切，她又对着镜中自己刚染的奶茶色渐变发愁。
“不是吧？你真的要去相亲？”视频里的人揭下面膜，露出与电视里当红热播剧女主一模一样的脸。乔双双震惊道：“明总，明大美人，你想要男人，勾勾手指就有一打的青年才俊在你家楼下排长队，至于去相亲吗？”
“那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以前也不会像颗白菜一样，把自己的信息挂到相亲角任人挑选。”
“没挑。”明南被她逗笑：“是熟人介绍的，我高中那个。”
“你高中暗恋的那个？”
“嗯。”
视频里的人立刻来了精神，以当红女星的职业素养，兴致勃勃隔着屏幕给她从头到脚指点了一番。
玩了一遍真人暖暖，乔双双才问：“你们已经定好时间了？”
“对，定在后天。”
乔双双真诚地说：“祝你好运。”
明南挂断电话，站在衣帽间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心里倒没这么想。
她和傅寄白是高中同学，上次见傅寄白也是高中的毕业典礼。
高中毕业后过去这么久，不像她单方面记了那么多年，恐怕傅寄白见到她的时候，压根不会想起来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个高中同学，只会把她当作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虽然大张旗鼓做足准备去相亲，心中也万分期待，但明南没真想要个好结果。
……
后天一大早，明南就开车出了门。
江市不大，今日天气不好，雨从半夜起就没停过，路面车线蜿蜒，本来并没有多远的路程，从她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的豪华公寓出发，到目的地硬是花了一个多小时。
车子停在附近的停车位，下车前，她先拉下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己。
狭窄车镜里的人有一双天生妩媚多情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睫又长又密，却被大地色系彩妆妆饰的温婉柔和。明南再往下看，嘴唇饱满红润，用得是颜色不深的唇釉。她起了个大早，精心化了一个心机素颜妆。
用乔双双的话说，只要傅寄白是个直男，就没法不为她心动。
明南拿起手机，还有几条未读消息。
乔双双：【别怕。】
乔双双：【别说他是你的高中同学，都过去这么多年，说不定他早就和普通男人一样发福了。】
乔双双：【万一他还秃了呢？】
高中时，傅寄白是班草校草，最得女孩子喜欢的风云人物。明南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回忆里的傅寄白向来都还是那个俊秀美好的少年。
万一变成一个秃头社畜……
明南被她的想法逗笑，紧张倒是少了许多。
她在附近的水果店里买了一些水果，先去找王奶奶。
老旧小区的楼道狭窄，带着阴沉潮湿的水气，水迹随着伞尖滴滴答答爬上楼，地面还有邻居走过的湿脚印。
早知道她要来，老人一大早就等着了。
一打眼，老人险些没将她认出来，眯着眼睛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眼，还是不太确定：“明……明南？”
“是我，奶奶。”
“前几天你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呢。”
明南垂眸看搭在颈侧的黑色长发。昨天她染回来的时候，熟悉的造型师一脸痛心疾首。
王奶奶拉着她的手走进去，“这样也好看。”
屋子里的家具陈旧，到处都是年代的痕迹，但是被老人收拾的很整洁，桌上花瓶里还插着一束带着含苞待放的粉色玫瑰，处处温馨。
在大学之前，明南就常常来这。王奶奶是那个时候的邻居，对她照顾颇多，老人一个人住，明南有空就会回来看她。而这次相亲也是王奶奶介绍，据她说，她和傅寄白的奶奶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
“我也没想到，只是随口和你说一声，你就答应了。”王奶奶笑眯眯地说：“你向来不缺男孩子喜欢的。”
是啊。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她上赶着来相亲，恐怕是要成为整个朋友圈的笑柄。
“傅寄白也是吧。”
明南端起水杯，状似不经意地说：“他应该也挺受欢迎的。”
“他呀。”
王奶奶笑道：“从小到大都招女孩子喜欢。”
……那怎么还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了？
明南一肚子话要问，但王奶奶并不给她给这个机会，烤箱里传来愈来愈浓烈的甜香，她一早起来忙碌准备的甜点热腾腾的出炉了。
老人进了厨房，絮絮叨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没有多提这次的相亲，只是随口关心她的身体生活。明南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很快，那个蛋糕做好了。
不算多好看，用的是明南带来的水果，雪白的奶油将果肉簇在中央。明南尝了一小块，就又到了该出门的时间。
“去吧。”王奶奶说：“时间不早，别迟到了。”
“好。”
老人腿脚不便，明南也就谢绝了她的陪同。
真正的相亲地点是在不远处的一个咖啡厅里，下雨天顾客寥寥，二楼绝佳的观景位也空着大半。明南来得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十分钟，她先环顾四周一圈，没看见傅寄白的身影。
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天气。
也实在不像是一个好故事的开端。
她胡思乱想片刻，直到服务生将她点的咖啡端上来，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好笑。
往常那些追求者捧着再华丽昂贵的珠宝奢侈品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因此动心半分。而傅寄白还未来，只是一个高中的老同学，连如今的模样变得如何也不清楚，她却在此坐立难安。
明南漫不经心地朝窗外看去，目光停在远处。
一个穿着衬衫长裤的男人，大雨让所有人行色狼狈匆忙，他信步走在沿街的香樟木下。
雨雾朦胧里，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雨水沿着伞边淌成线珠落下，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来的腕线清瘦白净。
大雨滂沱，明南倚在窗边，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铺天盖地的大雨吞没了一切声音，明明她什么动静都没发出。
那把长柄伞忽然抬起，伞的主人若有所觉地停顿驻足，从低垂的黑伞边露出温润的眉目，如远山，如玉石，鼻梁高挺，清隽俊朗，像是陈列在展馆里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时光乍破梦境，那个总是出现在她少女旖梦里的清俊少年，英俊不减半分，变成了更加成熟内敛的模样。
明南怔怔地与他对视。
直到他收回视线，万物声音才重新渐渐入耳。
她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又喝一口，看着那道身影进了咖啡厅，消失在大门口。
明南僵坐到沙发椅上，偏偏此时连仅有的几个客人也安静的并未言语，在优雅爵士调的节奏里，她仿佛可以听见一个人上楼的脚步声。
也的确是有这样一个人，而目的地就在此处。
她胡乱掏出手机。
通讯软件里还有好友发来的关心问询。
乔双双：【秃了也不要紧，回来我给你介绍十八岁的弟弟。】
乔双双：【我们公司刚签的新人身材贼好，就喜欢你这样的富婆。】
明南：【没秃。】
明南：【……】
明南：【……长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