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甲级通缉令

  男孩看着街边卖糖葫芦串的小贩,他拉了拉身旁灰衣男人的衣角,男人苦笑一声,朝着男孩说道:“公子,你今天都已经吃了三串糖葫芦,再吃的话,庄主会骂我的。”

  男孩不依不饶地扯着男人衣角,撒娇道:“福伯,买一串吧,我不会告诉父亲的。”

  福伯溺爱的眼神看着男孩,然后故作求饶道:“好好好,买就是了,买就是了,先说好哦,这是最后一串。”

  说完后,福伯便向小贩要了一串糖葫芦递给男孩,男孩脸上笑开了花,接过糖葫芦,乐呵呵道:“我就知道福伯最好啦。”

  福伯看着男孩,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五公子最爱吃糖葫芦,这次跟着他出来采购祭品的目的就是为了吃糖葫芦。

  “甜甜的糖葫芦真好吃。”男孩一口满足。

  福伯一手牵着男孩,一边向后面仆人打着招呼,让他们跟上自己,然后福伯走进了一家杂货铺子。

  “哎呀,福伯、五公子怎么亲自来了,庄上吩咐一声,我们把东西送过来不就行了吗!”杂货铺老板堆笑迎向福伯。

  福伯微笑说道:“不用劳烦,我们自己来取就是,另外,除了上次讲好的那一批,今天我来这里还要再买一批。”

  老板笑盈盈道:“都有的,要多少我们铺子都有。”

  福伯打趣道:“庄上祭祖日就要到了,你可要在祭祖日之前备好哦,要是耽搁了庄上祭祖,我们就再也不照顾你生意了。”

  老板挺起胸膛,信心满满:“放心吧,只要两日就可以了,福伯还信不过我的本事吗?”

  福伯大笑一声,道:“谁不知道大庆千货通的本事呀,不管什么货,你千货通可都能弄到手。”

  福伯说完后,老板看着福伯,两人相视而笑。

  铺子里屋,一个小伙计抬着一个大箱子出来,福伯让仆人接过箱子,然后告别老板而去。

  街上,男孩一手扶着箱子,朝着福伯问道:“福伯,大哥他们还有多少天回来呀。”

  福伯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也就是三四天吧,到时候庄上就热闹起来了。”

  男孩兴高采烈地拍掌道:“好耶,又可以闯北坡啦。”

  福伯和蔼微笑道:“公子,这次你可一定要打败大魔王呀。”

  “我会的。”徐西在心底回答道,这三个字带给徐西一线生机,明明已是必死之人,可徐西还是站了起来。

  生命顽强的徐西让潘凤惊诧不已,他虽在军中已无敌手,但他也没见过伤成这样还能动的人,就像野兽一样。

  没能一斧劈开徐西,让他还能动弹,潘凤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他平日里一斧头能劈开五尺宽的木桩子,却劈不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这愧对于他战神的称号,他决定要好好羞辱一下这个小子。

  潘凤拉起缰绳,白马前蹄跃起,然后重重落下,踢在徐西身上,将徐西踢飞到了尸堆上。

  徐西再次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潘凤,潘凤厌恶地看着这个小子,朝着他吐了一口唾沫。

  这时候,另一边谢礼大声喊道:“潘都尉,这贼子已经没了反抗能力,莫要再作弄他了。”

  潘凤转头看向谢礼,扯着喉咙叫道:“谢亭尉,此人杀了我平芝守军那么多儿郎,极度危险,你不会武,就不要上前了,待我将此人就地正法。”

  怎么能死在这里?

  在潘凤分神的间隙,徐西走到白马前面,他抱着马头,不顾身上伤口会否撕裂得更开,用尽全力将白马摔倒在地,马上的潘凤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从马上摔了个狗啃泥。

  白马挣扎着站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来自地狱的眼睛,血红下漆黑眸子里藏着数不尽的杀气,这匹马儿受了惊吓,马蹄乱蹬,却正好蹬中了从地上爬起来的潘凤,潘凤又被白马给蹬飞出去,再次摔了个狗啃泥。

  徐西死死逮住马头,盯着它,咳着鲜血说出话来:“听我命令。”

  徐西牢牢抓住马背,双腿蹬着马腹爬上马背,然后他用气若悬丝的语调说道:“跑!”

  徐西说完这句话,终于双眼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白马上蹿下跳,想要把背上昏死的徐西甩开,可不管它怎么努力都甩不开,徐西的手牢牢抓住它的毛皮,不肯放手。

  潘凤从怀里掏出一根鞭绳,朝着白马挥来,白马被结实地挥了一鞭子,不知怎地,它想起那双漆黑眸子,比这鞭子更为恐怖,想起眸子的主人给它的命令,白马突然高傲地抬起头,他轻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然后转了个方向载着徐西往远处跑了,就像是一道红色闪电,一瞬间消失在众人目光里。

  谢礼焦急放声道:“潘都尉,别让他跑了呀。”

  潘凤恶狠狠地瞥了谢礼一眼,道:“跑了又如何,留那么多血,他死定了!没人能追得上银月白玉龙,为了抓这个人,损失那么多兵,还掳走了我的爱马,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谢礼胸中怒火冲天,他很想出口大骂这个拿斧头的蠢货,可是潘凤的官比他大,而且又是裘县令身边的红人,他得罪不起,只能摇头期盼少年伤重而亡。谢礼长叹一口气,引着麾下亭兵和钰城而来的亭兵,一起回了平芝。

  潘凤让活着的士兵们将尸首抬回平芝,他看了一眼茫然的游侠们和坐在地上一脸死寂的李侠,讥讽道:“莫要学了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就以为自己多厉害,你出堂刀也好,四方剑也罢,迟早被真正的高手给杀了。”

  平芝守军们撤走以后,众人齐齐看向李侠,不知下面该如何是好,而李侠毫无反应,木木地看着白马远去的方向,喃喃道:“救不活了吧,要是没死,天下就会添一魔王啊。”

  昏黄的天空下,战斗后的余韵久久不散。

  申地七郡三十一县,屏山郡管辖四县,郡守陈才是帝城人士,八年前赴任屏山,在陈才的治理下,屏山治安良好,家家夜不闭户,百姓乐居。

  在屏山,亭兵几乎无事可做,他们在当差时间虽不能风花雪月,但在各处闲逛还是可以的。亭兵们或在树荫下乘凉闲谈,或在城门口寻一张桌椅,坐下饮茶养身,最过分的是有些亭兵甚至下乡务农。在屏山当差的亭兵或许是天下最幸福的亭兵,他们没有忙碌命,只需要领着俸禄做些悠闲惬意的事罢了。

  屏山亭尉长张超在家作画,他最爱山水,挥笔弄墨之下,山间一帘瀑布跃然纸上,张超停下笔,满意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装裱。

  没有盗贼的屏山,就连亭尉长也如此悠闲。

  画作被放置于画架之上,张超整齐穿戴官服,哼着小歌走出家门朝着亭尉府而去。

  张超每日哺时都会上亭尉府走一趟,尽管知道不会有案件发生,张超依然会在亭尉府上等到日入之时再回家。

  在去年,整个一年时间,张超接到的报案不过二十起,甚至不需要调动亭兵,报案人拉着凶手便来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牛羊小事罢了,弄得张超是哭笑不得。亭兵告诉报案人,既然凶手已被缉拿,直接带去廷督府接受审理就是了。

  亭尉府负责追查以及缉拿犯人,在犯人被成功缉拿以后,就会被亭兵押送到廷督府,由廷督府来审理及判刑,这是两个机构,他们的差事完全不同。

  在治安良好的屏山,廷督府可没有亭尉府那样悠哉,他们要负责审查来自郡下四县的甲、乙、丙级案子,或是向四县发出未落网贼人的通缉令,事务的繁忙,让廷督府每一个人都变得忙碌。

  廷督府的官员清一色都是文官,他们在各自的办公处独享一张方桌,上面是各县的案宗呈报,他们需要一一审阅这些案宗呈报,然后对犯人作出判决。

  案子多是些丙级案,主要是些江洋大盗犯下的盗窃案,乙级案很少,乙级案是大案,犯人或是杀人越货的强贼,或是贪污受贿的大官,凡是乙级案均会受到廷督府官员们的重视。

  在去年下半年,屏山郡下泷河县就发生了一起亭尉长勾结山贼的大案,而这种级别的大案,泷河县里是没有资格判决的。于是亭尉长被押送到了屏山,由廷督府审理,由于案子牵扯甚广,廷督府特地成立了一个小组专门审理此案,如今那个亭尉长还被关押在屏山死牢中。

  审理泷河亭尉长的小组并没有着急下判决,他们想要得知泷河山贼的老窝在哪儿,就必须得留着泷河亭尉长的性命,为了撬开这个犯人的嘴,他们努力了好几个月。

  这一日,屏山亭尉长张超还在家中作画之时,廷督府内一个办公处,唇枪舌战似的讨论正如火朝天进行着,审理泷河亭尉长勾结山贼一案的小组中已经有几人撑不下去了,他们想要立刻将此案了结,而其他不死心的人还在想着如何撬开犯人的嘴巴。

  正在房内激烈舌战之时,一名小吏急匆匆地跑到了门口,急声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廷督让各位使君即刻去公堂议事。”

  小组里一个反对结案的白发白须老者朝着小吏严声道:“混账,什么大事能比得上泷河官匪勾结一案,你去告诉廷督,我们这边商议完了自然会去找他。”

  老者在廷督府几十年,资历最老,也最受人尊敬,有时候他的话和廷督的话几乎没区别,廷督府的众人偶尔会戏称老者为副廷督。

  房内其余人见老者发话,正欲再次商讨泷河官匪勾结一案,谁知接下来小吏说出一句话,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房里的人听见小吏急道:“平芝县上报一起大案,廷督想要将起列为甲级,让各位使君前去商议此事。”

  凳上有针毡,官员们坐不住了,老者动作最快,丢下房内各位同僚,健步如飞地出了门,朝着公堂跑去,那脚步之快,说他是花甲老人也无人可信,其余官员也纷纷快步朝着公堂方向奔去。

  廷督府公堂,已经站满官员,他们哄哄嚷嚷的交头接耳,嘈杂的声音里隐约能听到最多的词便是甲级。

  “周廷督,是哪队人马造反让你起了立甲级案的念头。”门外一老头脚下带风,挤进公堂,大声朝着公堂最上位的廷督嚷嚷道。

  周边官员看着眼前来人,急忙道:“王老,这次平芝县的案子是真的足以评判为甲级。”

  王老瞪了一眼旁边同僚,啧啧道:“哦?是哪家造反,说与我听听。”

  最上位的廷督看着公堂上发须竖起的王老,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王老,看看案子再作决断吧。”

  说完,公堂上一名官员将手中呈报递给了王老,王老接过慢慢观看起来。

  表情从最开始的愤慨逐渐变为惊讶,又慢慢回归平静,王老把卷宗递给后续而来的同僚,然后朝着廷督行了个礼,平淡说道:“的确可列为甲级案件,只是按照呈报上所说,那少年已经身负重伤,似乎活不久了。”

  所有官员安静下来,他们此前争议的事情正是这一件,一旦出现甲级案子,定会造成整个申地境内百姓的恐慌,从而带来非常坏的后果,倘若那少年已死,将会得不偿失。

  廷督平静笑道:“王老,你来之前,他们有的人说可以列为甲级,有的人又说不可,依你看,该当如何?”

  看着上面平静的笑容,王老跟着笑了起来,他再次行了个礼,说道:“想必廷督已有决策,老朽便说说自己的看法。”

  王老停顿一下,左右环视一下身边同僚,然后说道:“老朽认为,此案必须列为甲级。”

  此话一出,公堂之上便发出了嘀嘀咕咕的议论声。

  王老咳嗽一下,润了润嗓子,接着道来:“且不说那少年贼子是否已死,光是那人在平芝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此案注定瞒不住天下人,要是让天下人知道战死那么多大楚官兵的案子非甲级案件,恐怕会造成更恶劣的影响,所以老朽认为必须尽快将此案列为甲级,并早早布告天下。”

  公堂上反对的声音逐渐消失,此前持反对意见的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听完王老所说,他们这才明白了此案的严重性。

  廷督在上面轻笑一声,道:“王老所说,正是我所想,将此案列为甲级,诸位没有意见吧。”

  众人齐齐出声:“没有意见。”

  廷督在公案上摊开案纸,写道:“甲!”

  随着屏山郡发出的甲级通缉令,整个申地七郡三十一县全都震惊了,再后来,整个天下人都看到了来自申地屏山郡的甲级通缉令。

  天下各地的城门口布告栏,一张通缉令吸引住了天下人的目光。

  “大楚三百零一年五月十二日,罪犯徐西,于邓、申交境地杀一人,潜伏至平芝,后又拘捕,于平芝大开杀戒,平芝及钰县亭兵牺牲者共一百五十人,平芝守军牺牲将士一百一十七人,徐西罪大恶极,所犯甲级之罪,望天下人协助,捉拿罪犯徐西归案。”

  “罪犯骑纯色白马一匹,且附画像。”

  通缉令下方正是徐西画像,一模一样,而在画像下面,还附上一句话:“悬赏千金,无论死活。”

  申城王宫之中,浴殿里,男声女声混杂,如圆球般的胖子赤裸泡在浴池里,胖子手脚并用,调戏着旁边几个同样光着身子的美女,弄得美女们莺声呖呖。

  浴殿外走进一个黑衣男子,目睹了浴池中这场香艳,男子视若无睹,从怀中拿出一纸通缉令,毫无情绪地说道:“君上,屏山郡廷督府发出了甲级通缉令,只通缉一人。”

  胖子闻言,眼中露出一道精光,他推开怀中美女,挥手示意池中美女离开,然后胖子游向池边,接过通缉令看了起来。

  看完后,胖子露出诡异的邪笑:“找到这个徐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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