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危机

  楚容德和谢礼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年能两队袖箭的围困之下逃出去,两人起身追了出来。

  大街上同样有亭兵,两城亭兵合军共两百多人,除去平湖客栈中的十四队亭兵,正门大街上还留守了六个队的亭兵,客栈后门外小巷里埋伏了三个队的亭兵,亭兵们将平湖客栈围得是水泄不通。

  “要是没办法活捉,将他就地正法!”谢礼咬牙大声下令。

  亭兵们闻言,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举起兵器嗷嗷地冲向徐西。

  在大街上使用袖箭,恐怕伤了百姓,虽说亭兵们早些时候已经清场,可还是有不少围观看戏的百姓处于霸王匣的射程之内,楚容德和谢礼十分清楚误伤百姓会带来多大的后果。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啊。”楚容德心里想,他抽出悬挂在腰间的佩剑,踏入战局。

  虽然早有和这杀人狂硬碰硬的心理准备,可真正与少年短兵相接的时候,楚容德才发现自己想要拿下此人的想法有多可笑。

  徐西舞动红缨枪,长枪如下凡神龙一般来回蹿跳,每一扑,每一拦,都会有不畏生死的英勇亭兵丧命,就算枪尖不夺性命,在枪杆的崩势之下,亭兵被击飞出去,竟然撞进街边已关上大门的店铺里,五脏六腑全碎,怎么还能活得了?而楚容德虽有些武艺,也仅仅只在徐西的长枪之下撑了十来招,便被枪杆给崩地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平湖客栈的门柱上。

  几十号亭兵,根本无法近得了徐西身,短短半刻钟时间,大街上已经横了三十多具尸首,另外还有些亭兵负了重伤,无法再战。

  客栈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亭兵,看似徐西被团团围住,可徐西已经一步一步地朝着城北方向杀了过去。围观的百姓已经逃走了,他们何曾见过这等杀人狂魔,那么多官兵都拿他无可奈何,百姓们深怕自己被误伤,纷纷躲回了家中。

  谢礼不会武,他见着武艺高强的楚容德和自己几个武艺高强的拾长很快败下了阵,心里直发怵,不过谢礼并非柔弱之人,他作为平芝县的亭尉长自然有些本事。

  谢礼让两名亭兵扛着自己,他起高些,时刻注视着战局,百姓们逃走的信息他自然没有错过,谢礼低头朝着下面的亭兵吩咐几句,随后亭兵匆匆走开了。

  往城北方向的亭兵几乎全部被徐西解决了,徐西也不回头,一直跑着,后面则是一大堆的亭兵在追着。

  徐西奔跑速度极快,亭兵们只有少数几个情报当差的汉子还没有跟丢,其他人已经见不着徐西的背影了。

  瞥见后面追兵已经被甩开,徐西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只要冲出城门,就安全了。

  思绪正放松之时,徐西猛然停下脚步,挥动长枪拦在身前,可还是有几支袖箭射在他的手臂、大腿、胸膛之上,所幸没伤到要害,但剧痛使徐西单脚跪倒在地,若非徐西用力撑着长枪,恐怕这一下已经倒下。

  徐西抬头向前方一看,大街上空无一人,街道两边屋顶上站着共计十八名官兵,他们右手手腕处绑着袖里枪,正是先前在平湖客栈大堂围困他的那群官兵。

  徐西没有时间去熟悉身上伤口的剧痛,他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拿着枪杆中段,徐西转动长枪,转速越来越快,长枪在他面前化作一道圆形盾牌,挡住了屋顶上亭兵们的第二轮射击。

  徐西举着盾牌飞快向前跑,他要从这群持袖里枪的亭兵正下方穿过去。

  亭兵们继续按动袖里枪的机关,然后继续朝着徐西射击,一道道袖箭如同致命野蜂飞向徐西,这些野蜂大多被徐西的盾牌给挡住,也有的落在地面石板之上,可依旧有一支袖箭再次射中了徐西的大腿,徐西好像没有痛觉一样继续跑着,他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一把袖里枪可容纳十支袖箭,客栈里他们用了三支,刚才又用了三支,现在他们每人还剩下四支袖箭,只要撑过下面四轮攻击,就不怕了。”袖里枪每一次装填袖箭都极为麻烦,刚才那点时间根本不够官兵们重新装填袖箭的,徐西很确定他们只剩下四支箭了。

  徐西已经跑到了亭兵们的正下方,第七轮袖箭再次射来,徐西举起长枪盾牌挡在头顶,然后目光紧紧盯着十八支袖箭的轨道,他的眼中只剩下袖箭,什么官兵,什么房屋,什么天地,都消失不见,哪支袖箭能被长枪挡下,哪些袖箭需要躲避,徐西脑海中一清二楚,他这次挡下并躲开了所有袖箭。

  穿过最危险的地域,徐西停下转动长枪的双手,转动长枪会让他的速度变慢,他必须保持最快速度冲出这座城市,他跑着,恍惚间觉得这座城真的太大了。后面的亭兵们对着徐西的背影的再次射出一轮袖箭,徐西听到后面袖箭的破空声,向旁边躲避,却还是有两支袖箭插在了徐西的背上,但徐西运气很好,这两支袖箭同样没有伤到徐西要害,它们和胸前的袖箭一样,插得太短,没有伤及内脏。

  可疼痛还是真实存在,徐西用龇牙咧嘴来缓解受伤的疼痛感。

  这下使用袖里枪的官兵也被徐西甩开了,暂时没了危险,徐西将心思全放在了北城门处。

  “城门处肯定也会有增加官兵人手,但是只要没有弓箭手的威胁,就可以一鼓作气地冲过去,城门要是关上了便一枪破开。”

  “只是,真有弓箭手的话,我该如何办?”徐西心里一直想着下面会遇着的情况,并思考着破局之法。

  徐西能看到稀稀疏疏的行人百姓,再过后,便是热闹繁华的街市,如果说平湖客栈位处城南,那么眼前这热闹的情形意味着徐西已经到了城北。

  一般来说,犯事的人躲避官兵追捕的方法就是往人堆里面一扎,然后短时间内就犹如鱼入大海,无踪无迹。当然了,这个方法显然对此时的徐西毫无帮助,这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别说是扎入人堆,但凡有人见到他这番恶鬼模样,无一不会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然后脚下抹上油,跑得飞快。

  因为徐西的出现,城北大街上也变的空空如也,不复热闹景象,一些摊位上的商品琳琅满目,可就是见不着摊主贩子。

  在这些人眼中,钱哪有命重要,他们连摊子都没收拾,直接逃走。

  好奇心来得比惜命更重,街上虽然不见百姓,人们却是没有完全逃开,他们躲在街道两旁,或是铺子里,或是柱子后,一起打量着这个从南面跑来的恶鬼,百姓们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就是个屠夫而已,身上是些猪羊的血迹,不用担心。”

  可说话的人却躲在了别人的身后,瑟瑟发抖,他说的话一点也不令人信服。

  还有的人说:“这个人一定是刚杀了人,在逃呢!”

  这人猜的倒也是八九不离十,他接下来说:“我们把他拿下,说不定能领到不少赏钱呢。”

  话虽这么说,却无人上前,他们又不是舞刀弄棒的游侠,怎会有和恶鬼对敌的胆量。

  在徐西跑过去以后没多久,亭兵们追了上来,官兵的喊话证实了百姓们的猜测,方才那个恶鬼果然是罪大恶极的贼子,于是其中还有些胆子的男人,操起了身边的菜刀木杆,紧随着官兵追了上去。

  城北城门处,和徐西预想的不错,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平芝县令得到消息以后就已向各个城门处增兵一伯,在大楚军制中,弓手一里存拾,在北城门处,二十名弓箭手端拿军弓,守在城楼上以逸待劳。

  照理来说,像是寻常的命案,本不该惊动军队,可徐西杀的是大剑客王泉,王泉在申地江湖中的地位就好比裘植在平芝县的地位一样。

  裘植极度厌恶江湖所谓游侠,这些游侠在荒郊野岭动刀动枪仿若喝水呼吸般的常事,有时候在大楚官道上也能找到他们的尸首,侠客之间的战斗使得百姓们不敢轻易出城,就算是相隔较近的两座城池,百姓们大多数也只敢在人多聚集时互通商贸。

  若无贸易,何来钱财?身无分文,何来官位。

  因此裘植在听到杀人犯入了平芝县,便高兴得很,且不说这人杀了他厌恶的江湖所谓大侠,倘若罪犯在平芝落网,他也好向郡上邀功,得些嘉赏。王泉是申地大侠,杀了王泉的人必然会成为申地江湖上共同讨伐的对象,而抓了他,平芝的名声就会大增,好处数不胜数。

  所以裘植在得到通报的第一时间就调动了四城守军,在四道城门处各增派一伯士卒,势必要将罪犯给困在县城内,而他则稳坐于县令府,运筹帷幄。

  王先参军已有十年,他深知作为一名军士,身体必须要强壮,所以每日的训练都格外认真,因此得到了本部校尉赏识,王先得到了提拔,慢慢从一名士卒升至现今的都伯,掌管一里之兵。

  今日王先接到军令,要其前往城门处严防一名武艺高强的罪犯,他领命欣然前往,却不怎么将这个任务当一回事。

  贼人只有一人,他通不过这道城门。士兵们甲胄在身,没有人会冒险来闯,贼人必定会潜藏于城中,抓住贼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当王先听到出堂刀李侠对他说的话,他不以为然,虽然那一声声将军很让他高兴。

  “都伯将军,我们的人得到消息,那少年现在正往这里逃来,恐怕正是想要硬闯城门,还请都伯将军早作准备。”一顶斗笠下,黑绸缎衣着身的男人朝着王先恭敬道,在他身后还有几十个江湖侠客装束的汉子,其中有几人正是从钰城追随亭兵队伍而来的好奇客。

  李侠曾受过王泉恩惠,他曾与王泉交过手,王泉率先出了招,他勉强招架,后来王泉停手,满口赞赏李侠的反应,并且指点了他一番。自此之后,李侠的武艺便突飞猛进,如今也是个名声朗朗的人物。

  李侠将王泉视作贵人,听到贵人被杀的消息,李侠第一时间就组织起平芝城内的高手,欲为王泉报仇。由于平湖客栈亭兵清场,他们没法亲自报仇,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可惜。

  谁知道,消息传来,亭兵们败了,凶手朝着北面逃了。

  李侠瞬间就想到了城门处,于是他让两个步子快,身形灵活的侠士继续盯着贼子,而自己则带着大家抄近道先行一步到了北城门,并向增派而来的都伯王先提出了伏击的建议,只是王先并没有采纳李侠的建议。

  “就一人,如何与我这一里勇士为敌?”王先是这样说的。

  当时的李侠虽然笑脸相对,心里却将王先骂开了花:“愚蠢的家伙,迟早死在刀剑之下。”

  王泉的武艺脱俗常人,能杀得了王泉,那少年怎会是一里之兵所能阻拦?

  不过这些守军没有动作,他们这些侠客自然也不敢逾越职责,李侠只能让大家提高警惕,随时做好迎敌的准备。

  徐西远远地看见了城楼门,他心里长舒一口气,只要杀出城门,入了丛林,他就能够摆脱所有追兵,在雒堆山待了十年,山林就是他的家。

  长时间的奔跑,让徐西的伤势加重,他还不敢拔出身上袖箭,现在的他没有止血的时间,十几支袖箭插在徐西身体的各个部位,看起来凄惨得很,徐西其实已经很虚弱了。

  百姓们可不知道少年的状况,光是少年身后那一条血道就让他们胆颤,每个人都怕这个少年在这里大开杀戒,于是纷纷跑开,为少年让出一条道。

  城北守军和侠客们听到了不远处的骚动,心里一紧,暗道:“来了。”

  一个血人冲进翁城之中,王先站在城门前大声喊道:“快些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刀箭无眼。”

  又是一番废话,徐西两眼一横,朝着城门奔了过去,城楼之上,原本守在这里的另一里都伯下令道:“放!”

  羽箭携带破风声朝着徐西射来。

  在大楚要想成为弓手,必须得是精锐之士才行,拉动一石弓为基础,还要有良好的视力及准头,弓手的军饷很高,士兵们卯足了劲想要成为弓手,所以练就了一身射箭的好本领,他们射出的箭又快又准,威力十足。

  徐西面对的正是这样的精锐军士。

  而徐西觉得,羽箭的威胁比袖箭小得多。

  袖箭更小,不易察觉,能在任何狭小的空间里射出,但弓箭只能在地势宽广的地方进行射击,而且羽箭大支,飞在空中肉眼可见,徐西只要挥动长枪就能将其全部击落。

  不过徐西也不敢大意,被袖箭射中只是行动受损而已,袖箭的威力远不足弓箭,拉动一石弓弦的力量被融入羽箭之中,中箭者除了要面对羽箭开膛破肚带来的伤害,还要承受弓手那一石的冲击力,徐西神经紧绷到极致,不能被羽箭射中。

  瓮城之中,徐西要面对前方披甲戴胄的刀斧手,城楼上的弓手,一队形色各异的江湖人士也在蓄势待发,更坏的消息是背后亭兵们已经追至,他们刀剑傍身,虎视眈眈,十八人的袖里枪队伍有着致命的威胁。

  大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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