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月黑风高探仇宅
路这么短！还没问清楚呢，怎么就到了？李聿勋没了借口继续留下，只好告辞转身离去。
香凝背着手杵在一品轩门口，望着李聿勋渐渐远去的背影。以身相许？这是感激？还是爱情？强扭的瓜不甜！……
心理年龄超过三十的香凝觉得爱情这东西遥不可及，也许有些东西已经随着那人的离去同样远去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唐朝，富裕点的庄户人家都会养两个侍妾放在房里，李聿勋这般年龄、出身的大少爷，恐怕早已妻妾成群……
香凝唉声叹气的转身去了济世堂……
小九服了药正在安睡，小六脸色苍白无神坐立不安的在小院子里想着心事。见香凝进来眼前一亮，扑通一声跪在香凝面前连连磕头道：“小的见过文东家，谢东家宽宏大量，求东家收留……”
这小子倒是个有眼色会说话的，香凝见状并没搭茬，也没叫他起来，自顾自的坐到石案边上，拿起水壶倒了杯水，慢悠悠喝着……你不是能说吗！看你还说什么？……
沈子谦看到女扮男装的香凝，相当惊讶，料理完手头的病人，交代一声，脚步匆匆跟进后院。见到小六跪在那里张口道：“跪着干什么？快起来吧。”说着坐到香凝对面去了。
小六见香凝不肯松口，哪里肯起身，忙冲沈子谦磕个头道：“沈大夫帮我求求文东家吧，小的若是回去早晚也是一死。”说着跪行到香凝案前不远的地方，连连哀求，眼看额头都磕破了，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子谦见状不由心软，小声询问香凝道：“怎么回事？好歹让他先起来啊。”
香凝慢条斯理的白了他一眼道：“他想跟着我，我不同意，他就这个样子，我有什么办法？……”
眼看小六子额头已经磕的青紫一片，沈子谦实在看不下去，起身拦住他道：“有话好好说，这才刚刚给你治好，别又给我添麻烦。”
小六咬着牙挺着身子摇晃两下，磕头都磕晕了！好不容易有人拉着，顺势就停了下来，只是嘴上依旧哀求不休，明摆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大家都知道只有熬出来的鹰才会听从主人的吩咐，小六这种人自幼混迹市井，一向欺软怕硬，遇到厉害的马上磕头认错，回头一切照旧。如果轻易点了头，他必是心存侥幸，哪里真心肯服？又如何能用？更别提什么忠义之心！
沈子谦出身望族，虽然知道不少内宅的阴私龌龊，却对街面上的事知之甚少，对人性的理解差的远了。香凝细观小六，脾性中尚有几分坚忍，若是好好调教，倒还有救……
眼见熬的火候差不多了，慢悠悠的开口对小六道：“你等若想永脱苦海，必须听我吩咐，你可能做到？……”
见此事有门，小六心中大喜，忙不跌点头道：“东家若肯搭救小的众人，小六情愿自卖自身，发誓终其一生追随左右，主子但有所命无有不从，即便是杀人放火也绝无二话！”说罢把头深深扣在地上。
香凝给沈子谦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你看看，你还帮他求情，这小子的劣根性哪是那么容易就除尽的？
杀人放火？沈子谦面露惊愕的看看香凝，在人性的把握上，自己远不及她。想到此处哀叹一声，容色微冷张口道：“我这院子人多口杂，你还是带他回一品轩吧……”说罢兀自起身回了前堂。
心思单纯、禀性纯良的沈子谦实在看不下去，想想自己还真是香凝口中所说的那种书呆子，对世道人心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望着沈子谦有些落寞的身影，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他，只能由他去了。
沈子谦说的没有错，还是一品轩的内院私密性比较好，谈点事也比较方便，伙计们都是经过培训的，不会多嘴，没有召唤也不敢随意进出内院。
询问多时，对小六等人的处境做个详细的了解。香凝告诉小六，可以安排人手护送他们去南方，在那边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前后不过半日，小六万万没想到香凝能有如此安排，忙要下跪磕头谢恩，香凝伸手拦住他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到了那边带着兄弟姐妹们好好生活，不要再走从前的老路，我会安排人在那边买些田地建庄子，还会安排人给你们请夫子。以后不管是读书还是种田，只要你们勤恳上进，想过好日子并不难……”
小六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没想到文东家安排的如此周到，是自己枉做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知道香凝如此宅心仁厚，便用袖口抹着眼泪道：“小的知道文东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人，本不该再有所奢求，可小人的亲姐姐如今还流落在妓院，求东家救救她……”
香凝见他真情流露不免心中戚然，这个世道，女子就如商品一样说卖就被卖了，哪有什么人权可讲？
安慰他道：“你们走后我自会想办法赎她出来，至于她的去留，我会问过她的意思，毕竟在那种地方呆过，她应该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过往……”
小六听完这话感动的有如孩子一般号啕大哭，多年来的各种惊恐、委屈、担忧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不管怎么说他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搁在现代也就是刚刚上高中，心理承受能力毕竟有限……
香凝表示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放下过去，回去以后记得把事情都安排好，你的兄弟姐妹还指望你帮他们脱离苦海呢！”又仔细交代了几句，一个人抬脚出门上街走了……
给小六留点空间，让他好好发泄发泄，看他哭自己心里委实也不太好受，酸酸涩涩的。何况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天色已黑，净街鼓敲完也不见小白回来，小六和小九已经离开多时。玉竹不在、小白也不在，一个人吃饭太过冷清，香凝准备上刘老大家蹭顿饭……
夜近子时，窗外更深露重，淡淡的云彩悄悄的遮住那一弯上弦月，浓浓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历阳县。街上值夜的武侯手按横刀，打着哈嚏，脚步懒散的边走边扯着闲篇……
“当值的时候吃酒，张三，你小心被上头发现，赏你一顿板子。”
“你还好意思训我，李四，你刚在哪个小娘皮的榻上爬起来？晚了整整一个时辰。”
“你们别吵了，再巡两圈去王二麻子家吃酒。反正县里一贯安生，莫说杀人放火就是犯夜闹事的都少见……”
“他不说我吃酒，我也不提他偷人家隔壁老王家的小寡妇，巡完这圈我请兄弟们去春意楼乐和乐和，够意思吧？”
“好兄弟，知道我最近看上了春意楼的花十七娘……”
眼看着一队武侯满口污言秽语的转过街角，一品轩侧墙悄无声息的跃出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只见她脚步轻盈的躲在墙脚暗处，辨认了一下方向，贴着墙跟小心翼翼的往西城窜去……路上迎面遇到巡夜的武侯，身影时明时暗相当诡异……
不消一柱香（约30分钟）的时间，便跑到西城一处偏僻残旧的老宅。宅院破败不堪，但格局开阔屋高院大，正门口一左一右两棵老槐树，一阵微风吹过，树影婆娑张牙舞爪显得有些鬼气阴森。哪有在大门口种槐树的，这不是招鬼？
夜静更深，附近的人家具已安寝，只有远远传来的几声狗吠。
跳上墙头，只见庭院深处透出摇曳不定的一点烛火，以香凝如今过人的耳力，能听到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
娇小的身影轻松跃过墙头，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就摸了过去。宅子很大前后好几进，左右都是院子套院子，不知这个仇勇霸占了谁家的房产，竟有这么大一处宅院。
越往后走声音越发清晰，透出光线的院子里，只见大大小小几个黑影猫在窗根下，焦急的打着手势，隐约中看到小六和小九的摸样……
屋内传出女子虚弱沙哑的低声哭泣，声音弱的象小猫儿一样：“疼-疼-求求你放了我，真的好疼……呜呜……呜呜呜……”
啪—的一声脆响，小女孩被抽了一个大耳光，有人低声喝骂道：“小贱人哭什么哭，扫了老子的兴致看不打死你……”
来人听的清楚，这畜生居然强奸幼女，胸中顿时火冒三丈，飞身上前，砰---的一声撞开窗子就跳了进去……
只见榻上有个不足十岁的女童被剥的干干净净，一个行容丑陋，左颊一条狰狞刀疤的壮汉脱的精光正趴在女童身上起伏耸动，不是仇勇还能是谁？
突然有人闯入，惊的他停下动作猛的回过头来大声喝问：“什么人？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哎呦……”